一直对峙到将近天黑,孙辉义从皇宫回来,见到双方对峙,孙辉义还没说什么。
陆文君就立刻质问:“孙大人,殿下让我问你,审查海正家属一案本该由刑部主主持为何却落到你缉事司这里?”
孙辉义懒得和她辩驳,冲众属下摆摆手:“放人吧。”
陆文君等人这才带着海仙儿离开。
等他们走后,莱文俊问道:“大人就这么算了?”
“那还能怎么办?长公主在陛下面前一哭二闹,陛下也是无奈只能暂时放人,这件事情如何操作还要看赵大人那里。”
消息很快就有了,第二天朝会,御史大夫沈韵上本弹劾海正结党营私,目无尊上,诋毁君王等等七大罪状,满朝文武无一人替海正辩驳。
正合皇帝下旨,海正之罪属实,绞刑,没收其家产,妻女贬为贱妓。
其实所以人都心知肚明,海正已经死了,其妻子程凌素也死了,只不过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皇帝出口气的同时,又不至于像当年处死岳南塘那样,闹出太多非议。
但是让人想不到的是,第一个对海正落井下石的人竟然会是那个从来都以耿直磊落,不畏强权,与海正是至交好友的御史大夫沈韵沈慎言,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
海正案就此落下帷幕,海仙儿被人从长公主府带出来,长公主对此也是无奈,正合皇帝答应她不会处死海仙儿,她要是继续闹,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了,海仙儿很可能性命不保。
收录海仙儿的妓院,是繁花楼一个叫琼花苑的地方,方正虎与苏小醉一直保护在她身边,而洪辕涧等人自从那天与他们失散之后就了无音讯。
然而很快他们的消息就传来了,那是海仙儿进去琼花苑的第二天夜里,洪辕涧、向羽飞、大小和尚分兵两路,一路闯入镇狱救出被关押的王程飞,一路去往缉事司衙门,从莱文俊手里就出王程飞之子王恭。
至此他们也明白周幼娘背叛的始末,原来根子还在张三李四那边,他们两个原本就是京城街面上的无赖混混,自打入职京畿府以后,在开阳,瑶光,玉衡三坊当中的黑帮当中立刻就成了人上人,多少人巴结他们。
在入职缉事司后就更了不得了,成天被人大人前大人后的喊着,一时也是飘飘然,然而他们的本事实在稀松平常,缉事司又是个竞争力非常强的衙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会顶替他们的位置。
别看他们是副统领莱文俊的“亲戚”,但类似这样的“亲戚”莱文俊实在太多了,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二人合计了一下,便组织起三教九流的黑帮专门为他们打探消息。
那个时候,众人还在青楼的密室当中,而王恭却一直由周幼娘照顾,小孩子跟大人一起在密室里本就不妥当,而青楼这种地方也不适合孩子呆,所以周幼娘就将孩子放在玉衡坊的一个朋友家。
她那朋友是个从良的,正好为那从良妓赎身的是玉衡坊的一个黑老大,而且还是张三李四情报网络的一条线,于是顺理成章的王恭就被他们抓了。
他们以此来要挟周幼娘,周幼娘原本是曲轻诺在青楼时的一个好姐妹,曲轻诺修仙之后,王程飞又为情所困,每日在繁花楼买醉,周幼娘一个平凡女子,既没有武学资质,又没有修道天赋,但她也是非常羡慕王程飞与曲轻诺之间的感情。
某次王程飞在繁花楼某间青楼喝的醉汹汹的时候,她正好在那家青楼串门,和一个姐妹聊天打发时间,也是赶巧了,喝醉的王程飞点了那个姐妹的单子,姐妹早知她对王大侠有意,于是便成全了她。
酒醒后王程飞见是她一时也是五味杂陈,其后的一段时间里周幼娘温柔款款,王程飞的渐渐走出了曲轻诺给他带来的情伤,王程飞有心替她赎身,但周幼娘觉得万一哪天曲轻诺回来面上不好看,于是就拒绝了。
王大侠家里有钱,于是就将她所在的那家青楼买下来送给她,其后的日子王程飞也一直在那家青楼过夜。
在周幼娘看来,天大地大也不如王程飞大,王恭被绑,她自然要为自己的男人考虑,在莱文俊那里得到不会伤害王程飞的承诺后,她果断将众人的藏身之地拱了出来,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其后王程飞被抓进镇狱,周幼娘也跟着被抓了进去,在狱卒的凌辱下周幼娘不堪受辱自尽了。
其实洪辕涧等人能够救出王程飞也是托了罗元信的福,当日罗元信在镇狱当中大杀特杀,缉事司损失了大量人手,还未来得及补充,孙辉义一个疏忽被他们将人救走。
劫牢反狱多大的罪,得知
此消息后,孙辉义大怒,派出人手到处抓洪辕涧等人,而这个消息传到海仙儿耳朵里后,原本已经心若死灰的她忽然振作起来。
既然皇帝想羞辱她,那她就不能让这个昏君如愿,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海仙儿的身份特殊,在她进去琼花苑之后,有大部分官员敬佩海稀仁为人,对她多有同情,因此也不会冒犯,也有一部分下流无耻的,专门过来找罪官家眷,但有方正虎和苏小醉保护,他们往往也无法得手。
这一天夜里琼花苑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他来到海仙儿的院子前并没有像其他客人那样嘴里不干不净,而是长身跪倒在门口。
看到他,方正虎与苏小醉也是一惊,苏小醉脾气火爆,立刻喝问:“你来做什么,来羞辱我家小姐吗?羞辱她对你少阳公子来说也未必什么光彩的事情吧,别忘了你与我家小姐曾经可是有婚约的!”
沈元佑跪着并不答话。
“少阳公子,你这又是何苦?起来吧,让人看见你让你父亲的脸往哪放?”
方正虎看出了他的用意,他对这位少阳公子的印章极好,如果不是这件事情,他们应该是和和美美的一对。
“言叔叔,你们让我见见仙儿吧,我心里难受,我爹做下的孽,我不敢祈求仙儿的原谅,我就是想见见她,如果她要我死,我也决不皱下眉头,哪怕她出来打我一顿我心里也好受些……”
“唉……”
方正虎叹息,也是于心不忍,他回去向海仙儿通传沈元佑的到来。
沈元佑跪在外面等着,过了很久,几乎已经到了后半夜,海仙儿才从里面出来。
“仙儿……”
“你是来赎罪的?”
“仙儿我……”
“你觉得你们家的罪能赎的干净?沈元佑,要想赎罪也不是不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仙儿你说,一万个……十万个我都答应。”
“你不是有翰林院行走的身份吗?明天一早朝会时带我去正阳门。”
沈元佑答应下来,一直跪到天亮,他和海仙儿一起去往紫薇皇城,向皇城禁卫出示腰牌,他带着海仙儿来到正阳门。
此时正是朝会期间,大臣们陆陆续续从正阳门经过,海仙儿从包裹里拿出状纸举过头顶跪在地上,大声叫嚷:
“我父海正冤枉,哪位大人行行好,替我父海正申冤平反……”
“我父海正冤枉,哪位大人行行好,替我父海正申冤平反……”
“我父海正冤枉,哪位大人行行好,替我父海正申冤平反……”
翻来覆去的只念这一句,朝臣们都用诧异的眼光看她,但却没有人敢接状,赵西楼路过时,冷笑一声:“找死!”
沈韵来到近前,看到海仙儿身边站着自己儿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孽子,你在做什么!”
“沈伯伯,何必质问令郎,他至少比伯伯你有担当,伯伯与父我是至交,但对我父下手最狠的也是伯伯这位至交好友……”
沈韵被臊的满脸通红,拂袖而去。
见朝臣已经走干净,海仙儿起身拍了拍膝盖,大步离开,哪里像是为父申冤的样子,她就是要臊皇帝以及众臣的脸面。
你们不是要往我爹身上泼脏水吗?我偏偏不随了你们的愿,让天下人都瞧瞧这大离朝的皇帝百官都是一副什么样的恶心样子,将来的史书会怎么记录你们!
就这样海仙儿每天早上都来正阳门喊冤,沈元佑陪在她身边,回到琼花苑后,海仙儿进去院子,沈元佑就跪在院门前,沈元佑的举动一时被传为笑谈。
如此持续了三五日,这天早上亦如往常一样,沈元佑陪着海仙儿来到正阳门,但不同的是,在海仙儿喊冤结束,沈元佑却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状纸,随同朝臣一起上殿。
进去太和殿后,在汪九的唱班过后,沈元佑闪步出班,大声叫嚷:
“臣有本奏!”
继而开始为海稀仁鸣冤,一时让人为之侧目,正合皇帝脸色难看的要命,不等沈元佑说完,就退朝离开。
朝会就此结束,赵继善的脸色也不好看,但他什么都没说,倒是赵西楼,在路过沈韵时说道:“沈大人,你有个好儿子啊……”
沈韵整个人都是懵的,全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空了,扯着儿子的头发离开紫薇皇城,然后立刻命人将儿子押送回家,他则赶紧进宫情罪。
正合皇帝不见他,沈韵灰溜溜的回到家,然后来到关押沈元佑的房间。
“你知道你闯了多
大祸吗?”
“父亲大人从小教导我,为人要正,有不平之事当……”
啪!
沈韵摔碎茶杯:“孽子,孽子,沈家满门都要死在你手上了!”
“沈家早该死绝,沈元佑因有你这样的父亲而感到耻辱!”
“你被那女子迷了心窍,你,你,你……”
沈韵怒极,一把掐住儿子的脖子,用力掐住,过不多时,沈元佑没了呼吸……
因为没有沈元佑的陪伴,海仙儿再无法进去紫薇皇城,亦无法继续在正阳门喊冤,而也因为没有沈元佑的资助,她一个孤女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困顿。
方正虎和苏小醉两人除了一身武功带来的杀人技,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再加上因为海仙儿喊冤的举动,他们时刻被缉事司监视,因此也无法出去做那些无本钱的买卖。
李问给她的那些金子业已被收走,海仙儿为了生活,为了养活方正虎。苏小醉和自己只能答应在琼花苑中接客,不过她却也是买艺不买身,弹琴唱曲也能勉强维持生记,因为方正虎两人的存在,那些客人们也不敢对她太过无理。
闲暇时间海仙儿会研读母亲留下的医书,她本就时常在母亲程凌素为人治病时打下手,因此上手也很快,加之琼花苑这种地方,姑娘们时常也会得病,海仙儿为她们诊治的时间长了渐渐的医术愈发精湛,得了个“妇科国手”的称呼。
期间最尴尬的要属长公主,海仙儿喊冤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聪慧如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海仙儿的目的是什么,对此她也是乐见其成的,好好臊臊他们的脸皮。
同时长公主也在和其他人周旋,务必保证海仙儿不会被害,亦在同时她也在为洪辕涧等人的事情奔波,他们闯的祸实在太大了,在与孙辉义博弈的过程中,洪辕涧北国秘谍的身份差点暴露,长公主极力隐瞒才算糊弄过去。
可如此一来,她也彻底失去了洪辕涧他们的踪迹,一同消失的还有向羽飞。
……
李问一路也是快马加鞭,其实按照绝影的速度,他早就应该抵达安京了,无奈戚少云拖慢了速度。
一来戚少云是个通缉犯,所过州县几乎都有他的通缉令,而且最神奇的是,通缉令上将戚少云的体貌特征记录的清清楚楚,就连他的易容也记录在案,简直就无所遁形。
二来,戚少云的马太拉夸了,跑着跑着就倒地身亡,每当戚少云的马死了,李问就得停下来去附近州县集镇给他买马。
如此情况下他们只能绕过官道走小路,偏偏小路又极废马力,就这样产生了恶性循环。
李问又不能不带着他,毕竟人家也是一腔热忱,不能冷了人家的一番热血不是?
加之天鹏又到了脱变的关键时刻,陷入沉眠,暂时无法传信,李问并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一直以为海仙儿在苏钰的庇护下十分安全,因此也就不急着赶路。
直到一个多月他们才抵达安京城的北面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