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有个幸福的家庭,他父母双全,有一个美丽的妻子,还有一对儿女,虽然他是一个临河码头的苦力,挣的钱也不多,但他每天都洋溢着笑容。
其实周克的家庭环境相比起其他苦力来说已经好太多了,他父亲原本也是码头苦力,年纪大了以后,便在码头边上支起一个熟食摊子。
他做熟食的手艺是年轻时跟一个惯会偷狗的乞丐学的,乞丐嘛,偷鸡摸狗,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学,因此料理食材的手艺其实也不错,还有自己的秘方。
因此周克的父亲在学会这门手艺之后最大的爱好就是做饭,他在临河码头的人面精熟,摊子支起来后生意也是不错的,周克的母亲就在摊位上帮忙,老两口也不需要周克的照顾。
周克娶的妻子也是临河码头苦力人家的闺女,说他妻子长的好看,其实也就是在这苦力人家里还算过得去,真要比起大户人家的闺女那是没法比。
而且妻子也是个勤快人,每天靠在码头上给苦力们缝补衣服也能挣些钱,加上周克自己挣的钱,还有父母攒下来的钱也会时常送给他们两口子的。
周克家的光景虽然比不上临河码头那些货栈的大老板,更也没法和码头周围的几个黑帮比,但也是他们那一挫人里最富裕的了。
所以他总是带着笑容,和妻子成亲三年,他们就有了一儿一女,儿子周克打算供养他读书,就算不能当官,当个教书先生也是好的,将来不用再做苦力,至于女儿,那就好好养着将来嫁个好人家。
日子有盼头,儿子也进学堂读书了,所以周克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直到有一天事情发生了转折。
那一天的清晨,周克像往常一样,去码头搬运货物,妻子比他去的早,正在摆弄篮子里的针线剪刀,周克走过去跟妻子说了几句话。
然后被相熟的工友叫去,说是要去城外的星湖船上运货,而且开的价钱很高,周克很高兴,兴高采烈的就要和工友一起去。
妻子叫住了他,从篮子里拿出几个煮熟的鸡蛋给他。
“早上又没吃饭吧?这几个鸡蛋你拿着,在船上吃,儿子的我已经留好了,幼娘在爷爷奶奶那里,饿不着她,你早点回来,晚上炖肉。”
周克笑着将鸡蛋收好,和工友一起走了。
妻子如往常一样给被挂烂衣服的苦力们缝补,就在天色近午之时,妻子打算去学堂那边接儿子回去,顺便去公公婆婆那边瞧瞧女儿,结果眼看就要走到熟食摊子那边的时候,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这些人是临河码头朝凤帮的无赖,妻子原本是躲着他们走的,没想到却被拦住了。
“小娘子,你忙什么,陪哥几个去那边酒楼坐坐怎么样?给你二两银子,就是坐坐喝几杯酒,说几句话,不干别的。”
“你们让开,我公公就在前面,他脾气不好,打断你们的腿……”
几个无赖怎么可能放过她,污言秽语的调戏,甚至还动手动脚,周克的妻子极力躲避,却被他们撕破了衣服。
而另一边,周克的父亲听说儿媳妇被调戏,二话不说抄起切熟食的刀子就去拼命,几个无赖也是练过几手的,加之他们人多,将周克的父亲一通拳打脚踢,老人家上了年纪,被当场打死。
周克的母亲见老头子被打,过去帮忙,被一脚踢倒,再也站不起来,周克的妻子就这样被当街侮辱,那时恰好有两个新入职的寻街衙役路过,被朝凤帮的无赖恐吓几句就不敢上前。
直到周克的妻子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倒在街上,两个衙役心好将她送回了家,但是当时太过混乱,没人注意到周克三岁的女儿不见了。
周克很晚回到家里,听闻妻子的遭遇,又看了看满脸稀慌从学堂里回来的儿子,忍下了找朝凤帮拼命的念头,自那之后他脸上就没有了笑容。
日子还要过,周克每天还是要去码头搬运货物,同时也在寻找失踪的女儿,某一天他在街上遇到了送妻子回家的两人衙役。
“牛七爷,马八爷……”
“老周啊,给你说个事儿,我们俩明天就不来这边寻街了,被调到了缉捕房,过两天有另外两个人过来,他们叫张三李四,他们可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你小心着点。”
如此安顿一番,周克与两人告别。
张三和李四原本就是玉衡坊那边的无赖,使了钱在衙门里谋了这么一份差事,来到开阳坊的临河码头,立刻就与这边的黑帮打成一片。
某一天,他们从朝凤帮无赖那里知道周克妻子颇为美貌,喝多了酒,就去了周克家里,再度侮辱了周克
的妻子,当时周克的儿子也在家,见母亲被欺负,儿子保护母亲,被李四一脚踢死。
周克回到家,看到妻子抱着儿子的尸体双目无神的瘫坐在地,五雷轰顶一般。
在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后,周克拿起菜刀去找人拼命,那时张三李四正和朝凤帮的人在一起喝酒。
周克不会武功,也不可能是修士,被他们按住,在脸上划了两道口子。
“你不是爱笑吗?那就要大笑……”
“哈哈哈……”
那一天天降暴雨,脸被划开的周克浑浑噩噩的来到河边,他想着就这么死了吧,但又一想女儿还没找到,于是又默默转回,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有人用力一脚将他踢入河中。
“哈哈哈,看那个傻子,他既然不敢寻死,那老爷我帮他死……”
被大水冲走的周克听到岸上有人大笑,那是那个叫张三的声音。
等周克再度从河岸上爬上来的时候,他已经疯了。
“哈哈哈哈……”
他张狂的笑着疯病开始在临河码头传染,死了好多人。
张三因为忙着把自己老婆送上缉事司某位大人的床跟衙门告了假,同时李四也忙着把自己的妹妹送给那位大人,两人都有事,所以躲过了那一劫。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好多年。
这一天,张三李四奉命监视海仙儿来到内河码头,说是监视其实也是奉命刁难,因为那位长公主的关系,以及考虑到舆论的问题,缉事司不敢在明面上针对海仙儿,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把她杀了。
但也不能让她好过,原本按照赵西楼的意思,安排几个小官员一类的角色去琼花苑找乐子,专门让海仙儿出来伺候,谁成想海仙儿卖艺不卖身,唱两首曲子就会离开。
他们想要用强立刻就会有方正虎和苏小醉出来阻止,又因为海仙儿在琼花苑的人缘很好有很多姑娘出来挡驾,加之海仙儿也是颇为机谨所以他们屡屡不能得手。
其后的一段时间里,有人发现海仙儿每天早上都会来开阳坊这边给那些码头上的苦力义诊,于是张三李四就来了差事。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会让码头上的两个帮派假意火并,将海仙儿和她的两个随从在混乱中分开,然后乘机将海仙儿虏到僻静所在进行侮辱。
其后就是对此事的大肆宣扬,海仙儿不堪受辱必然会选择自尽,事情也就了结了。
可计划还没开始就出现了岔子,海仙儿在救了几个因为过劳而倒卧的苦力后,竟然直接去了周克那里,这下子原本正准备火并的两帮人直接停住了。
毕竟他们是要在海仙儿周围引发混乱,现在这样怎么办?临河码头谁不知道周克情绪不稳定,平时还好,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发疯,他一疯周围所有人都得跟着疯。
但海仙儿不知道,她只是看到那个人可怜。
周克脸上划开的口子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却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时不时有淡黄色的血水流出。
海仙儿以为他是刚刚才受的伤,所以就过去给他治伤,她将药箱放下,从里面拿出治疗外伤的药物。
在周克疑惑又畏缩的目光中她拿出沾了烈酒的棉布擦向周克的脸颊,周克本能的缩了缩。
“别动,你这看起来是旧伤了,怎么还没有愈合?”
周克真就不动了,任由海仙儿擦拭他的伤口,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痴迷,喃喃自语着:“幼娘……幼娘……你是幼娘……”
如此说着的时候,他的眼中流出漆黑如墨的两行泪水。
“我不是幼娘,你认错人了,我叫仙儿……”
海仙儿在这边帮周克包扎伤口,那边的张三李四却急坏了,如果是别的人,他们会上前驱赶,让对方离开海仙儿,但偏偏那是周克。
自从周克发生异变后他们即便来到临河码头也绕着对方走,生怕一不小心被认出来,毕竟周克的恐怖他们没见过也听说过,自己怎么造的孽他们心里清楚。
同样感到急躁的还有严八虎,他奉命监视周克,在海仙儿走过去的时候,他就有心上去阻止,但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周克会将一些年纪小的陌生女子当做他的女儿,甚至有时会纠缠对方,一旦对方向他拳脚相向,他就会出现失控的症状,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场灾祸。
于是在看到周克流下漆黑眼泪后,他立刻就跑了过去,这一举动却引起了方正虎和苏小醉的警惕,他们迅速将严八虎拦住。
“你做什么?”
严八虎打量着两人,用下巴指了指海
仙儿:“她是你们家人?立刻让她离开这里,那个家伙是个疯子……”
方说至此,他就发现周克并没有异变的迹象,反而十分平静,甚至还和海仙儿道谢。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严八虎也算松了口气。
“我明天再过来给你换药,走了啊……”
“谢谢,谢谢,谢谢仙儿……”
海仙儿收拾好药箱,挥手和周克告别。
苏小醉白了严八虎一眼,警告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不要打我家小姐的主意,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警告过后她便与方正虎一起离开。
“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在这地方呆了,赶紧离开吧,总觉得事情不对,那边有两伙人看起来要火并的样子,万一引发混乱,我们一个照顾不到,让小姐受到伤害,那问题就大了。”
听苏小醉这么说,海仙儿点了点头:“嗯,也确实差不多了,明天再来吧。”
方正虎道:“我觉得我们也不要回琼花苑了,直接去公主府或者文辉楼……”
“还是不要了,咱们现在什么处境,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就在这时宋怀英和狄公甫迎面过来,两人也是熟人了,方正虎与苏小醉也没阻止他们接近海仙儿。
彼此见礼后,宋怀英问道:“仙儿姑娘,我们这次是专门来寻你的。”
“哦?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狄公甫道:“是这样,就在四天前,御史大夫沈大人的公子沈元佑在家中离奇死亡,按照沈大人的说法,他家公子是因为痴迷仙儿姑娘你,爱而不得,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了。”
宋怀英跟着道:“但此案疑点颇多,沈大人又是当朝一品,我们再要多问他却以伤心过度,神思恍惚为由拒绝回答,他那么大的官,我们也无法对他用强,所以就过来问问仙儿姑娘你,在沈元佑自尽……去世之前,与你说过什么没有?”
海仙儿恍惚了一下:“他……他死了吗?”
继而又回想片刻道:“也没说什么,当日我在正阳门喊冤结束后,他也没说什么就将我的状纸抢了去上殿,自那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
两人又问了些问题,海仙儿告辞离去。
看着海仙儿三人离去的背影,宋怀英问道:“你觉得沈元佑是怎么死的?”
狄公甫道:“他怎么死的不重要,我比较疑惑的是那位沈大人竟然没将这件事情嫁祸到海仙儿身上。”
宋怀英冷笑两声:“哼哼,想必是没找到机会,虽然基本已经确定,鬼咒杀人案与沈韵有关,但这里面还有些线索串联不起来啊,比如他为什么要杀那些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官员呢?”
“你还在惦记这件事情?”
“日思夜想啊……”
“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