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
李绝更为诧异。
“没错，我不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失散，师父他也没死，只是我忽然失去了有关他的部分记忆，我只记得……记得……”
苏钰努力回想，半晌后才道：“那时，我随师父来到了一处墓地，没错是墓地，虽然没有坟，但那里停放着九口棺材，更准确的说是棺椁，石头凿成的棺椁，棺椁的盖子不知去哪里了，里面汪着墨绿色的血水，没错，是血水，因为我闻到了血腥味。”
“棺椁里是不是有棺材我不知道，只记得师父让我留在原地不要动，他自己过去在一口棺椁里捞了一把，然后回来对我说……说……说……说什么来着？”
苏钰继续回想，许久后才又道：“我记不得了，只记得在那之后我就离开了黑雾，出现在距离地煞坞不远的地暴坞，那里有人在施工，那应该是今天早上，然后我就回到了安京城，然后就到了这里。”
李绝深深皱眉：“你就没想过回去找老魔君？”
苏钰也皱起眉头：“是啊，为什么我就没想过回去找师父呢？”
李绝问道：“那你让金管事找我做什么？”
沉思中的苏钰醒过神：“想起来了，让你过来是想告诉你，那片黑雾不是古天禁地，而是……而是……对，虚空裂缝，一条虚空通道因为某种原因破裂开来，泄露出某些上古的存在，辐射出奇异的力场影响了周边的环境。”
“或许说极北的禁地其实也是某处处虚空通道的裂缝，黑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彻底将彻底将虚空中掉落出来的东西显露，我想对你说的是，不要因为我们长时间没有回来而进去。”
“我们……长时间……没有回来？”
他再度陷入茫然：“我们没有回来？那我为什么会回来？”
陡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呵呵的怪笑起来：“是啊，我没有回来，现在的我不是我，原来如此，李侠君，听说过元神出窍吗？现在的我就是一缕元神，有什么问题你赶紧问吧，我马上就要消散了，只是消散，不是死亡，我还活着，也相信自己能从那里出来。”
元神啊，那就难怪了，李绝点点头：“是这样，我现在是缉事司大统领，今天去抄刘寻的家，发现了一些问题，跟那片黑雾有关，本来想过来查查书的，既然你在那就省去很多麻烦了。”
接着他将那副卷轴拿出来，又讲述了镇狱中那个女人尸变金毛犼的事情，并且有关自己的某些猜测也一并告知苏钰。
“原来是这样。”
苏钰缓缓点头：“我们在地煞坞那边发现了周克不死重生的秘密，你猜是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行了，别卖关子了，你不是说你时间不多了吗？”
“周克食用阴蔓根须是真实的，不过阴蔓根须并不能让他不死重生，真正的原因是，他的身体经过阴蔓根须的改造后可以连通阴冥的某些奇特的地方。”
苏钰斟酌了一下说辞：“其实他在服用阴蔓根须后就已经死了，之所以表现出活着的状态是因为他临死前的怨气太大，并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怨气，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愿力，他还有未了的心愿。强撑着他不愿意死亡。”
“而他在临死前的已经失去理智变得疯癫，在怨气的支撑下他的疯狂就会传染，而他传染的人也会滋生怨气，这种怨气会通过幽冥的某个地方反补给他，周而复始，他就不会死，而他之所以每次重生都出现在临河码头，是因为他执念深重，还有未了的心愿。”
“他会死，只要完成执念，或是将那些怨气断掉，怨气会断吗？我觉得不会，因为这股怨气是整个安京那些底层苦难者的怨气，除非把那些底层人全杀光，但这样怨气就会断吗？”
苏钰摇头：“还会有人不断的沦为苦难者，只要他们还存在怨气就不会断，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李绝疑惑：“那这又跟刘寻的阴谋有什么关系？”
苏钰笑了笑：“你也说了，刘寻的目的是利用那些被周克影响变疯的人对金毛尸犼进行血祭，届时幽冥通道就会打开，而幽冥通道的打开不可避免的就会和地煞坞那边的虚空裂缝重合，如此一来通过两种通道的结合，就会打开另一种通道。”
李绝迫不及待的问：“什么通道？”
苏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安京城星湖形成的原因吗？”
“略有耳闻，是仁宗时期某位王爷叛乱，引八水倒灌安京，然后就形成的星湖以及其上的座座星坞，后来因为星坞不够一百零八之数，又人工新增了十几座。”
苏钰点头：“想必你对安京城内的布局应该也非常了解，不知你对星象了解多少？”
“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李绝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无知。
“当然有，安京城是在前宋京城的基础上修建的，但是前宋的京都在没有修建完毕之前就被大离朝给灭了，所以其实如今的安京布局才是完整的，七坊对应北斗七星，它们的名字都是一样的，而在天上七星的周围则围绕着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明暗星宿。”
听他这么说，李绝忽然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安京城以及星湖星坞都在对应天上的星宿？”
苏钰肯定道：“没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安京城内应该有一个归仙，并且刘寻在为他效力……”
“归仙？”
李绝忍不住打断：“我知道，镇世仙，他在皇宫长生殿。”
接着将毛大士与善大师准备联合自己对付镇世仙的事情说给他听。
苏钰的眉头一下子又皱了起来：“不是，如果我没猜错，镇世仙那个归仙代表的是某个节气，而刘寻效力的那位则是某位星宿，通过幽冥通道和虚空裂缝重合后打开的应该是星界通道，他要引星宿降临，我师父追进黑雾的那个归仙就是一位星宿代表。”
“他是从北乾某地降临，或许说他是在上古时期就已经降临，一直隐藏在北乾，被我师父发现后果断逃遁到这边，目的是为了在通道打开后返回他们所言上界，毕竟他在凡间逗留的时间太久只有上界才能修复他的损伤。”
“你要知道，如果将那所谓的天神看做是皇帝，他们所居住的上界，也就是仙界，也被称之为真知真实界，那么节气和星宿所代表的职位职能就是不同的部门和辖地。”
“好比说，节气是简州知府，他下凡是为了体察民情，也就是从简州城到下辖和县去视察，而星宿则是京城官员，他可能因为某件事情去了某州某县，但他最终必须要回到京城，所以通往简州的路和去往京城的路不是同一条，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李绝点头：“通俗易懂，也就是说现在安京城有两个归仙，正合在为代表节气的镇世仙效力，而刘寻则为某位星宿效力，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刘寻他图什么？”
“正合我可以理解，毕竟是仙人嘛，可以赐予他长生，那刘寻呢？他本来就是修士，并且已经是九品大修，断灭凡情，飞升仙界指日可待，他又为什么要为星宿效力？”
“呵呵，那理由可就多了，你没有发现吗？整个安京城的布局从大离朝建国后不久就开始了吗？甚至前宋时期就开始了，七大星坊以及仁宗时的八水倒灌，都是有预谋的，这么大的手笔不可能是刘寻一个人完成，时间上也说不过去，他可是在正合登基之后才成为国师的。”
苏钰点了点茶杯，里面自动出现茶水，拿起来抿了一口，又道：“不管是星坊的修建还是星坞的建造，都需要漫长的时间，刘寻的寿命足够了，但他不可能一直盯着这里，也就是说，还有其他人来督促这些建设。”
“目的自然是为了打开星宿通道，而星宿降临世间会做什么？他们会大量招收下属，将一些修士带入仙界，组成他们的班底，而这些修士则会免去飞升大劫……”
他思忖着，手指轻轻点在桌案上：“我忽然明白他们要人无常丹做什么了，星宿降临凡间需要载体，你也可以理解为夺舍，普通的修士根基已成，他们若是夺舍修士则会与修士的魂魄产生冲突，只有普通人刚刚开窍才最适合他们夺舍。”
……
“这就是他们千万年来的谋划。”
离山，光明顶，耀世大殿之内射出一片金色阳光笼罩在以应云封为首的数百名离山弟子身上，他们面前是十八位分站各处的面具归仙。
原本降临离山的归仙有二十八位，分别代表着二十八宿，但是在经过长达数月的战斗，已经有十位归仙殒命，但离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应云封断了一臂，红师师重伤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九座飘渺锋的锋主战死四位，最后他们带着还没有彻底复原的顾湘裙退守光明顶。
在苏灏耀世剑光庇护下苟延残喘。
苏灏的情形也并不好，他还没有彻底恢复，耀世剑光也只能勉强护持同门，并不能出阵杀敌。
而一旦剑光被破离山将遭遇灭顶之灾。
此时说话的是一位与星宿一同而来的神仙相貌，他身上鲜血淋漓，扭曲变形的相貌带着深深的悲恸。
他就站在应云封等人面前，而他身后的其他带面具的归仙星宿，则只是面带冷笑。
“在以前，他们降临凡间时只能真身而来，我上次就是这样同其他归仙一起来的，而现在，他们则选择耶识夺舍，被夺舍之人可以看做是他们的投影，也可以看做是他们入驻的真身。”
“真身会在瞬间吸纳天地元气，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仙人实力，但那毕竟只是耶识投影，他们即便死了也只是损失一道分身，无法将他们彻底杀死。”
他这般说话的时候，噗的吐了口血，气息已经委顿，而应云封等人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任太师叔！”
“太师叔……”
神仙相貌摆摆手：“听我说完，他们此次为降临做了不少准备，像我这样的归仙还有很多，五道三寺二天宗，有不少人提前回到他们的宗门重新掌权，执行这一布局，这是一场针对凡世的千年布局，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只是一次试探。”
“试探如今凡世仙道的实力如何，同时也是掩护部分归仙回归山门，如今三十年过去了，想必他们已经掌握了各自宗门的权力，你们要小心。”
说罢，陡然转过身去，周身仙灵之气彻底爆发，勾连离山各峰气意，以自身为阵眼，发动“千江有水少江月”的护山大阵。
离山除光明顶外的各座飘渺峰，丝丝缕缕的剑意如飘带一般穿梭在他的身体周围，众人见得这一幕不由勃然变色。
“任舵，你已断灭凡情，为何如此！”
有归仙呼和出声。
名叫任舵的离山归仙呵呵笑道：“我虽断灭凡情，但不曾断灭仙情，修道数千载，我本孤儿，是离山教导我，扶养我，没有离山就没有今日任舵！”
随着他的呼和离山浓郁的天地元气，尽数灌注在他体内，离山杀阵开始发动。
然而就在一众归仙惊恐应对之时，一道犀利金光袭来，正中向任舵胸口，打断他的施法，一个翡翠面具的归仙，飘飘然落下。
“赤阳真人！”
任舵认出了来人，即便对方戴着面具，然而如此精纯的阳火真力，天下间除了苏灏只有数千年前飞升仙界的赤阳道开派祖师赤阳真人。
“少江有水千江月，金乌照顶光明开，任舵，如果你连光明顶一同勾连，贫道还真无法轻易打断你的施法，可惜，你为了护持在耀世殿内重塑神魂的苏灏，刻意避开了光明顶，天命如此，任舵，引颈受戮吧！”
赤阳真人金色大氅一展，灼灼的盯着离山众人：“如今，凡间修宗只有你离山，乾山二宗不识时务，无碍真界降临，拔出你们凡世修家尽灭！”
“是吗？”
一个声音从耀世殿内传出，继而白袍苏灏从里面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