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羽飞那小子最近去哪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他的踪影?”
天尧坊的一家酒楼里,洪辕涧与王程飞相对而坐,桌上的烫锅子冒着热气,洪辕涧伸出筷子在锅里扒拉时随口问道。
王程飞盯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明显心不在焉,对洪辕涧的问题充耳不闻。
洪辕涧看他这样,只好将刚刚夹出的一碟肉片放在他面前,又给他倒了杯酒。
“吃吧,小恭的事情你也别担心,哮天手下的那些妖怪已经去找了,缉事司也出动了人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三,距离他们回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当日回来后长公主回到公主府没多久,就被正合皇帝派人接进宫里了,连同在公主府养伤的吕险道也一并被接走。
长公主全身瘫痪,吕险道身受重伤,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而其他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束手无策,也无法猜测正合皇帝的目的。
其后洪辕涧先去开阳坊找了黑狗,跟他了解了最近的情况,大抵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因为李问离开之前告诉他转告戚少云等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找国师府的麻烦。
正合皇帝觉得他们办事得利,还让汪九特意过来嘉奖,只是没有见到李问,汪九颇感疑惑,还好蒋伯渊人老成精,告知汪九大统领得知刘寻在其他地方藏匿了人无常丹,因此暂离安京出去搜寻。
再加上两份报纸将所有的罪过全部泼在赵家父子身上,正合皇帝在民间的口碑极速扭转,因此对于李问颇为赞赏,对于他的离开没有过多怀疑。
而在国师府那边,黑狗探知又来了几个道士,似乎也是法力高强之辈,他手下几个妖怪在监视的过程中被发现,还好都是机谨之辈,提前感知到道士们的恶意,逃之夭夭。
至于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洪辕涧了解清楚情况后,就立即去联络戚少云等人,然后纠集大风堂在安京城的骨干,杀去天杀坞营救周克以及被掳走的孩子们。
王程飞也参与了这次行动,期望能在那里找到儿子王恭,到了地方之后,他们在庚子武斗场的地下顺利找到了密室,但密室却是空的,里面的人已经被转移了。
其后的一段时间,缉事司在洪辕涧等人的带领下专门挑国师府的势力来下手,没有找到王恭,但那些法力高强的道士也没出手对付他们。
洪辕涧期待国师府有所动作,这样一来就可以打着“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的名义,让正合皇帝和刘寻彻底撕破脸,可惜事与愿违,国师府只是不断退让。
正合帝愈发满意,可洪辕涧却愁坏了,李问安排的事情他一件也没做到,长公主进宫之后也再无消息,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在镇狱当中救出了冯自龙和周玉龙两个北国谍子。
对此戚少云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他南国北国,他们现在已经不效忠于任何国家了。
王恭下落不明,王程飞最近也是忧心忡忡,洪辕涧便约他出来喝酒,而让洪辕涧感到奇怪的是向羽飞又不见了。
在洪辕涧的想法当中,那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
长公主被禁宫中,向羽飞也不可能接受玄天司的命令去什么地方做暗探,万一他被国师府或者正合帝的人抓了,一不小心吐露出李问的下落,又是桩麻烦事儿。
为此洪辕涧也是忧心忡忡,与王程飞成为一对忧心人。
恰在此时陀罗丹从楼下上来,见到二人后立刻跑过来坐下:“你们知道吗?现在安京城不知哪里刮来一阵妖风,在败坏李侠君的名声。”
听到这话,连神思不属的王程飞都回过神来:“怎么回事?”
“还是我徒弟冷震打听到的,说是李侠君离开的这段时间,在外面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孟州府有一位在他魔爪之下幸存的女子,来到安京告御状了……”
……
“小女子原是孟州府清平县人,父亲是清平县云槿绸缎庄的东家,云槿绸缎庄是个小生意,后来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们一家便搬到了孟州城。”
“那是上个月的二十六,有个人突然来到我家,他自称是玉面龙刀,我父亲素来敬重侠义之士,得知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李侠君后便热情款待,酒酣耳热后,那李侠君突然提出要向我父亲借一笔银子。”
“我父亲自然是肯的,别说是借,就是送与他又何妨,谁让他是我父亲敬重的大侠呢,可是他开口就要一千万两,我家虽然富贵,但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啊。”
女
子讲述至此,便听有人道:“傻姑娘他说的就是绿林行话,就是白拿你家银子,就是抢劫。”
“是啊,可我们家清清白白的人家,做生意也素来公道,从未与绿林人打过交道,怎么会懂他的意思,我父亲便说,家中还有几万两存银,李大侠若是急用尽可拿去。”
“他却说,你这老儿也敢戏弄本大人,你这绸缎生意做的红红火火,怎么会连一千万两都拿不出,我父亲百般解释,他就是不听,最后发了火一刀将我父亲砍死。”
“我哥哥也练过武功,见他这样就上去拼命,可是那李侠君是何等人物,也被他一刀砍掉脑袋,然后他见我二娘生得美貌,便扒了她的衣服在大堂之中侮辱了她,我当时吓坏了,躲在桌下不敢出来,二娘撕心裂肺的哭,不停的告饶,说你的太大了,快被捅死了之类……”
女子停顿了片刻,似是羞于再说下去,此时又有人道:“你继续说,这些事情都是呈堂证供,越详细越好。”
女子无奈只能继续讲下去:“我二娘哭叫不停,最后活活被他那个死了,我当时躲在桌下不知具体情况,贵人恕罪,无法讲述清楚,只是过了片刻,我便听我娘也在惨叫,他便说你这老妇上了年纪却也润得很,很是滑溜。”
“过了一阵我娘也没了声息,然后我便被他从桌子下面扯了出来,那时他光着下身……”
女子双手分开比划了一下长度:“就明晃晃的在我面前晃动,然后他就开始撕我的衣服,一边撕还一边说,他要……他要透……透我的*,我百般不肯,极力躲闪,可我却哪里能躲得过……”
……
“谁在造阿问的谣!?”
洪辕涧拍案而起,怒喝连连。
王程飞道:“这谣言根本经不起推敲,李侠君在什么地方我们最清楚不过,任她去说,清者自清!”
陀罗丹道:“我们是知道李侠君在什么地方,可别人不知道啊,任由谣言泛滥,也不是个事,我估计是国师府那边被逼急了,所以弄出这么一件事情,想让缉事司这边没空管他们。”
洪辕涧道:“那就不能随了他们的愿,咱们现在就走,带齐人手砸了国师府!”
……
“那李侠君侮辱了你,为何不杀你?还放你来安京告状?”
“他说他是缉事司的大统领,陛下面前的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想杀谁就杀谁,想透谁就透谁,谁也不敢管,小女子要告之管告,敢来安京他就再透我一回。”
说至此女子爬倒在地,用力叩头哭的凄凄惨惨:“请陛下为小女子做主!”
她面前正是正合皇帝,身边有汪九在伺候,左边坐着皇后杨甄,其下是水兰妃,刘淑仪,以及宫中其他嫔妃。
右边则是太子,愈王,城王,长公主,以及其他皇子公主。
正合帝还未开口,姜桓已经站了起来:“父皇儿臣请求褫夺李侠君缉事司大统领之职,交由刑部大理寺审理!”
正合皇帝淡淡扫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杨甄:“皇后以为呢?”
杨甄轻轻一笑:“这是国家正事,臣妾是陛下后宫,不便干涉。”
正合又看向长公主:“你为玄天司掌机要,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儿臣觉得此事蹊跷,应当仔细查访,不能只听这女子一面之词。”
那女子听到这话,将身体趴的更低:“小女子句句属实,请陛下为草民做主……”
说着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正合皇帝轻嗯一声:“朕知道了,你先下去。”
女子被太监带走,正合的目光落在愈王姜桓身上:“你将这女人带到这里来是何居心?”
愈王立刻跪伏于地:“父皇明鉴,儿臣此前所言句句属实,只是今日出城游玩恰在城门见她拿着状子喊冤,问明情况后见她所言不似做伪,京畿府惧怕李侠君不敢受理此事,儿臣便将她带到宫里请父皇定夺。”
“哼哼。”
正合轻笑两声:“你什么心思朕会不知?近日坊间都传你是一个贤王,便如那包公案里的八王爷一般,姜桓,你是八王,难道朕是那昏晕无能宋帝赵祯?”
“儿臣不敢……”
“那你的意思是说太子将来会是赵祯?朕应该把皇位传给你这八贤王?”
“儿臣……儿臣……”
“姜桓,朕告诉你,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不许惦记,别以为朕不知是怎么回事,李侠君在离开安京前将京畿府尹郑明芦下狱,郑明芦是汤天赐的门生。”
正合又哼哼了两声:“赵继善
造反,沈韵失踪,汤天赐早就盯上了宰相的位子,不管是你想拉拢他给你造势,还是他主动投靠你,还是那句话,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你别惦记,别在朕跟前耍小聪明。”
“儿臣不敢。”
愈王开始瑟瑟发抖。
正合没有再理会他,转头看向太子:“淳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太子懵了,怎么又要敲打我吗?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躺在躺椅上的长公主,长公主并未发现他们的目光,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
太子又将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杨甄也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暗暗冲他摇摇头。
“一切全凭父皇定夺。”
正合颇为不悦:“朕将来飞升仙界,这大理的担子就要落在你的肩上,你怎能如此没有主见,朕让你说你就大胆的说。”
太子吓的赶紧跪在地上:“父皇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飞升仙界”对于修士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形容与祝福,可在普通人眼中就是与“驾鹤西游”,“嗝屁着凉”一个意思,所以对于太子来说,正合皇帝就是在说他死后怎样怎样,因此也是吓的魂不附体。
然而正合的意思就是“飞升仙界”,没有别的歧义,见太子这样他也有些索然无味,摆摆手道:“算了,此事等李侠君回来再说,朕乏了。”
众人依次起身行礼退下,长公主也挣扎着想起身,正合冲她摆手道:“你身子不便,就不要讲究这些俗礼了。”
“多谢父皇。”
“你我父女说这样做甚,实在见外,你老实与朕说,李侠君是否去了那黑雾里?”
“回禀父皇,此事儿臣已经说过多次,儿臣还是那句话,他去没去儿臣不知,儿臣并未在里面遇到他。”
正合帝不再多言,长公主被宫娥抬下去,等到他们全都离开后,正合问汪九:“你觉得李侠君是去了黑雾,还是真的去追寻刘寻藏匿的人无常丹了?”
“奴才觉得应该是去找丹药了,万岁爷既然信不过他,为何不趁此机会褫夺了他的官职?”
“难得有个办事利索的,这笔账先给他记上,等将来……”
……
“母后,您觉得这事是不是李侠君做的?”
椒淑宫内,太子将积压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觉得呢?”
“儿臣不知,不过不管是不是他,也应该敲打敲打,不然他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连正三品的京畿府尹都敢抓,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杨甄冷笑:“敲打也该是你父皇敲打,如果你去做此事难免就僭越了。”
杨甄当然不信李侠君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那女子尽管讲的十分详尽,让人觉得十分信服,但也就是因为太过详尽,杨甄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