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雪间 作品

第 106 章 不要怕

“……阿慈?”

我并未睡着,只是闭着眼装睡,容初弦却以为我陷进梦乡当中,声音都小心翼翼带着试探,“你身上有些烫。”

太暗了。容初弦在黑暗中皱眉,不太确定地想要点起灯烛来,“让我看看你——”

我装作被吵醒后的懵懂,“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

容初弦顿时不动了。

“是有些热。”我开口,在容初弦急促地要将我抱起来仔细端详时,又浑然不在意地补充道,“……因为出了些汗,又被你抱在怀里才如此罢,体温升高一点很正常,出汗后热症就好的差不多了。”

容初弦皱了皱眉,对我寻出来的借口不算信任。他停顿了有一会道,“还有哪里难受么?”

我:“比之前好许多。”

容初弦还是一副难以放心的模样,极艰涩地道,“那我松开一些,免得你闷不过气。”

“不用。”

我非常果断地拒绝了,很顺其自然地靠在容初弦的身上,语气平静:“你松开了,我反而又要冷起来了。”

“……”

容初弦没说话。

只是他身上也更炙热了一些,小心翼翼拢住单薄瘦削、像是蝶翼一般可以被轻易撕裂的身体。

还是不对劲。

容初弦的手掌覆盖下,能感觉到那微弱跳动的心脉。他又轻轻碰了碰阿慈的手,手指细腻柔软,却没什么力气,几乎不能自己抬起来。让人拢在手掌当中,像被困于囹圄的鸟雀。

这其实是很能让人兴起强烈乃至扭曲的占有欲的柔弱触感,但现在容初弦的脏腑当中,都被满胀的心疼和忧虑塞满了空隙,半点再容纳不下去其他。

原来阿慈是这样脆弱的。

他想。

像随时会消散在眼前那样的脆弱。

终究是难以按捺——那从柔腻的肌肤当中透出来高热,已经到了令容初弦很胆战心惊的地步,他的手腕下意识地轻轻颤抖着。容初弦的目光在黑夜中停留在少年的身上,有几分出神的恍惚。

“阿慈。”他忍不住开口,要起身,将轻得几乎快感受不到重量的少年放在一边的软枕上,十分迅速地先斩后奏道:“你现在的状况不对劲,我去熬一剂药,别怕,很快就回来——”

迟钝的思维在此时的反应如此灵敏。

我阖着眼,却在那一瞬间,用过于清瘦的手抬起来,牵住了容初弦的衣摆。

“……不要。”

我像是有些恍惚地开口。

容初弦轻而易举地就能掸开那牵制住他衣摆的手,但他此时就像是被戴上了锁链的凶兽那样,始终不能动弹。僵硬在原地,感受着那微弱的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的力道。

“不要走了。”我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喉咙被烧灼得有些沙哑了。

“陪陪我吧,哥哥。”

“……”

“不要留我一个人。”

于是凶兽又被心甘情愿地牵回牢笼当中,紧紧地抱住了怀中那过于清癯羸弱的身影。

“我回来了。”

容初弦说:“不要怕。”

……其实我根本没怕。

在被容初弦抱住后,我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眼中的神色再清醒不过了——

我的病症的确好的差不多,身上的高热都是被我用那点剩下的真元,一点点逼出来的。

不太好受,有些头晕。

但好在不到会损害根骨的地步。

不能让容初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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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全程旁观、感知,甚至参与。那样的刺激才会是最激烈的、冲突那一刻的矛盾才会到达顶峰。

我的唇角无声地动了动。

……对不起。

这一个时辰度过,显然对于我们两人都是煎熬。

我不怎么舒服,容初弦更是风声鹤唳。不必提躺下休息了,哪怕我只是轻咳一声,都能激得容初弦的身体紧绷到极致,然后凑过来,拿额头贴上我的额头,一点点感知温度。

几次想去熬药,又被我缠上。

容初弦能获得药的前提,是认知上的“合理”,他能从砂钵中熬出药来,却不能凭空变出来,就这样被我死死限制住,也是好悬没心力憔悴地崩溃。

天际被染上一点霜白。

天亮的很快,落进室内的光勉勉强强、模模糊糊地能看清室内的景象了。容初弦抱着我,手心上都是湿润浸出来的汗。他感受到怀中体温的下降,看着我闭垂着的眼、似乎十分平和的模样,终于从整夜的心绪不安中被解放出来,很轻、很轻地松了一口气。

我却知道是时候了。

经过这显得很漫长的铺垫,在容初弦略微放心的时候,我的“欺骗”的效果可以运用到极致了。

不再将真元用在制造灼烫的高热上——它激荡在肺腑当中,冲击着心脉,我的喉口顿时溢散出一股腥味,此时却不再做半点的克制忍耐。我微微侧过头,在容初弦那身单薄的白衣上,吐出了一口殷红色腥血来。

里面似乎还带着像是内脏破碎后带出的絮状物。

即便我立即紧合住了嘴,还是不断有鲜血顺着唇角淌下,惨烈至极。

过于鲜红、刺眼的腥红,在容初弦的上衣处绽开来,溅射出细丝一般的痕迹,像是一柄柄向外扎出来的剑。

那一瞬间,容初弦的脸色非常的“冷淡”。

但仔细看来,其实是空白的,才显得冷漠。

好像思维能力被一瞬间剥夺了,容初弦的脑海当中是空白的,这种诡异的定格在持续了有好几秒后,那鲜红的颜色才直白的、凶悍地扎进了他的眼中,没有一点可以抗争的余地。

阿慈吐血了。

很多、很多血。

剑道双璧、容家的长公子和继承人,在那一瞬间像是不仅失去了记忆,还退化成了孩童那般,手足无措,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慈。”他的声音在颤抖着,“阿慈、阿慈。”

容初弦用那双平日握剑的手,触碰着沾染着鲜血的唇瓣,轻轻擦拭着溢出来的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是山呼海啸的、涌来的、几乎可以将人的神智都摧毁崩溃的绝望感,还有那样沉闷拍打来的、几乎撕心裂肺的痛楚。它不是一下子袭涌而来又会退去的,而是一浪接着一浪,不间断的、永远潮湿而汹涌的痛苦。

和害怕。

这种害怕终于让容初弦后知后觉地强行从沉浸的慌乱抽离了出来,他勉强冷静下来,手边打破他“认知”地出现了一碗药。

药盛的很满,在端过来的时候,微洒出来了一些,苦涩的气息落在我鼻间。

“……”

我睁开眼,向容初弦“虚弱”地道,“我现在喝不下……”

容初弦没犹豫,一口饮下汤药,覆在我的唇间。

苦涩交织。

这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

容初弦很专心致志,药被他抵在舌间喂过来。

这么一来▊(笔$趣阁小说)_[(.co)(com), 我也的确被强咽下一些药,苦涩意味在唇角化开。

分开的时候,他的唇也被印上了鲜艳的血色,看上去也像在吐血一般,有几分狼狈。

太狼狈了。

我看着容初弦那神色的金眸,很轻地在心底说“对不起”。

随后用体内真元倒逼药力,唇角又溢出鲜血来,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像是连支撑自己的气力也没有了。

几乎也是狼狈地、靠在了容初弦的胸膛上。

心慌意乱下,我也不知该演成什么样更符合我如今的状态,只能用手指攥住了容初弦的衣服,很缓慢地吐字:“疼……”

“哥哥,我好疼。”

至于具体哪里疼——编不出来还是不要编了,再细说就不像了。

“是哥哥的错。”

“对不起。”

“阿慈、对不起。”

“不怕。”容初弦又开口,“不要怕……很快就会不疼了。”

但听他的语气,我却觉得正在害怕的人,好像是他。

容初弦将我抱了起来,披上厚重的皮草大氅,遮掩住了衣衫下鲜艳的血迹。

他抱的很紧,密不透风。那张此时也尽失血色的英俊面容正看着我,分明眼眨也不眨,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容初弦一步步向前。

他没有推开门,我们居住了数日的木屋却在那一瞬间“崩塌”了,化为齑粉,不见遗留痕迹。

我微微一惊:“……!”

而在这异象之前,容初弦却似毫无察觉。

“我们去找医师,离开这里,可以找到最好的医师……”容初弦仍在低声与我说话,“医师会治好你的。马上就不疼了,阿慈。”

我在仓促间,低低“嗯”了一声。

就如同往常一般,我们走进了风雪当中。但又与之前数次的尝试都不同,在一片白茫茫中,我们不见来时路,更不见去路,仿佛置身于一片空白虚空当中,永远也抵达不了尽头。

一种非常怪异的危险感袭来。

有什么……正在窥伺着我们。

我靠在容初弦的怀中,眼睛微抬,向苍穹中的某一物望去——

它躲起来了?

同一时刻,我听见容初弦忽然开口,充满凶戾意味地开口:“滚!”

一瞬间风雪大作,那些苍白绵密的雪花包裹住我们,从鞋底向上攀爬,如同吞噬活物的怪物。

容初弦并未松开手,只是金眸有些泛红,从他的识海当中,飘出一柄散发着金茫的剑影,一瞬间向苍穹绞去。

四周剧烈地晃动着——但是容初弦抱着我的手却依旧很稳,只见苍白虚无的空间开始渐渐碎裂,动静大得出乎预料。

我对这异样颇有所感,不再“装死”。按住容初弦的手臂,想让他将我放下来。

但容初弦却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动作,只是低头,唇瓣放在我的耳垂边,像是吹气一样,耳朵有些痒。

容初弦似乎和我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因为下一瞬间,光芒大盛,我眼前微微一恍。

作者有话要说

眼泪汪汪的猫猫

(下一秒):我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