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解意微微一怔。
他当时听见的,来自于主人,令他记忆最为深刻的话——
“……你再不来见我,我就不要见你了。”
“裴解意,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裴解意的面容一瞬间惨白。最糟糕、也最令他恐惧的事发生了。
主人不杀他。
却也不要他。
……我又闭上了眼。
颇有眼不见心不烦之感,脑海当中无数纷杂心绪交织,如何也压不下去。我也无法从这之中,抽.出正确的那条思路来,索性抛出先前说过的话,堵住步步紧逼的裴解意。
我的确没思索好,要如何对待裴解意。
纵使是之前,裴解意还是登仙宗弟子的时候,我也不可能真的限制他的自由,将他锁在我的身侧。
更不必提现在的裴解意还成为了人魔,一个更加棘手的身份——怎么想怎么是麻烦。
我甚至有些恍惚地想:命运难道一定不能扭转吗?
不自知地咬了下唇,唇瓣泛起殷红颜色,艷得出奇。
“……主人。”
闭着眼,耳边的声音似乎听得更加清晰了——我能感知到裴解意的气息落在耳侧,他近乎哀求地道,“别不要我……”
我此时却硬下心,不作回应,手边正好碰到了先前被我扯下来的丝绸缎带,索性将它施加法力,又缠回了双目之上。
其实这举动倒是没什么别的意思,对于裴解意而言,却是一怔,仿佛之前射出的武器,如同回旋镖一般正中眉心——
再一次撕裂开。
他曾经亲手为主人戴上的目纱,是不希望主人看见他。
此时这一幕被清晰回溯,于是罪名落定,仿佛滚烫岩浆浇铸下不被磨灭的罪印,让裴解意再无法遗忘这一幕。
小少爷主动戴上了缚目之物,也的确是……
不想再见他。
四周似乎寂静起来,裴解意的气息微不可查。
我几乎以为裴解意已经离开了——只是在微微侧身之时,感受到了落在身上的,再为偏执不过的目光。
隐有所感,裴解意还在。
我微微蹙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半晌寂静之后,裴解意还是回应了我,“…嗯。”
被目纱压下去的睫羽,略微颤动了一下。
我又一次开口——
“让我自己待一会。”
说完这句话,其实我又想到裴解意成为人魔的“执念”。这个要求对于他而言,似乎有些强魔所难,就听见在略微寂静之后,裴解意有些许喑哑的声音,“……好。”
他离开了。
我略有几分怔怔。
妖血显化的后遗症虽然消退不少,但身体却依旧疲惫,心绪也在冲击之后心烦气躁不已。
这种心理上的疲惫直接反馈到了身体上,我竟也顾不得摘下缚目之
物,就着更换过后的干净被褥,合着贴身亵衣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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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实也并未正经歇下多久,我便迷蒙间醒来,感觉到有人似乎踏入房中,又缓缓走近床榻,伫立在一旁。
意识还未彻底清醒,我只依靠本能,下意识询问,“裴……”
不是裴解意。
在感受到拂面的一层冷意,以及似梅花冷香时,我骤然清醒过来,来人绝不是裴解意。
我来到他洞府中这些时日,从未见过其他人,衣食住行皆不假手于人——裴解意恐怕也不会让其他人,在这种时刻擅入我房中。
只怕来人是不请自来,而在妖渊当中出现的人,难道会是善类?
来寻仇、争权的也说不定。
还未彻底睁开眼,我手中已凝聚一道术法,化成利器,凌厉破风而出——
手被按住了。
“舟多慈。”
他准确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是受你兄长托付,”他开口,“来救你之人。”
——!!
我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
舟小公子于舟府失踪一事,是封锁等级最高的隐秘。但不论是舟家、容家……乃至后面才知晓的宋家,几乎都倾巢而出,全力搜寻,却依旧未曾找寻到一点踪迹。
这样一来,事态便极为严重了。
西渊、上降、南楚三大世家联手,却仍不能达成所愿之事少之又少,甚至理论上,是绝不应该出现之事才对。
事关的还是舟小公子的安全,最为核心一事。
将整个修真界都掀了个天翻地覆之后,终于能确定幕后黑手并非修真界之人,于是将目标锁定在了……魔界之上。
魔界虽然令诸多修士闻风丧胆,但对于舟、容
、宋几家的大能而言,却并不是不能触及的地方。只是相比于修真界而言,他们所能延伸的根系太少,所以搜寻起来的难度太大——其实难度大也不是问题,而是太慢了。
他们等得及,现在下落不明的舟小公子,又如何等得及。
舟微漪回到了登仙宗,求见师尊。
剑道天才、修真鬼才。舟微漪从踏入修真界起,便是一帆风顺,如同天道之子,绝无波折。
他从没有在修行之路上碰到过难题,这却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太弱了。
太过于无力。
才会看着阿慈被生生劫掠走,却无处追寻,寻不到他。
阿慈从未经历过这样险恶之事,纵使魂灯未灭,能确定性命无妨。但他一个人,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又会不会害怕——
这些事。无法细想。
他会发疯的。
但哪怕刻意躲避,只用密不透风的搜寻来代替每一刻的思考,只一天天、一日日下去……
折磨更深,一颗心被划得血肉淋漓。
所以即便舟微漪在踏入修真正途以来,从未求过旁人
什么事,?彎??救虎彎??葶??卟???『来[]amp;看最新章节amp;完整章节』,双手合于身前,深深弯腰行礼,不敢有一丝不及之处。
“师尊。”
舟微漪自认为声音平稳,但旁人所听,却微有几分颤音,“求您救救我的弟弟,舟家小公子。”
“……救救阿慈。”
也渡几乎没什么犹豫,便同意了。
倒不止是因为他的亲传弟子向他开口,另一个原因却是——
在舟微漪离开之后,也渡看向被自己收着的那封信,垂下眼,几乎有些出神。
字迹隽永有力,是报平安的信。被反复折过几次,所以折痕中间的墨迹几乎有几分淡了。
……怪不得还没回来。
也渡想,怎么之前没人通知他?
舟多慈也是他的弟子。
窥测天命,当有反噬。但对于也渡的境界而言,这种反噬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所以他很快推算到了舟多慈所在之地。
妖渊。
也渡微微皱眉。
至于另一个与舟多慈命数相连的存在——也渡的神色更为森寒。
人魔?
是人魔绑走了他。
舟多慈为何会惹上这种麻烦的存在。
这世上没有也渡到不了地方,但有些地方他前去的话,会相当棘手……妖渊便是其中之一。
他身上的修为真元无法遮掩,到了妖渊之中,心念一动便可斩杀数妖。而他如今在修真界中所代表的地位,亲临妖渊,与代表修真界和妖魔界直接开战差不多。
也渡并不畏惧,但讨厌麻烦。
现在的修真界,本也未休养生息多少年。只怕登仙宗的掌门和长老,都能一个个排队吊在他主殿之外。
于是无法亲身前去,却可派出自己分神所化的一具最强的身外化身——可继承自己一半修为。即便无法直接杀死人魔,但只是趁其不备,先行带走舟多慈,也足够了。
便有了如今一幕。
虽然找到了目标,并且正好十分幸运地并未和人魔正面交锋,但现在的也渡,却仍然觉得……心情有些烦躁。
舟多慈的双眼被白纱蒙住,而从他的角度,能看见舟家的小公子的衣领微微掀开,修长漂亮的颈项、和隐隐透出的锁骨上面,有几分……煽情的红色。
像是被人非常仔细又轻柔吸吮,舔过那苍白皮肤上的每一处,才弄出来的痕迹。
也渡的目光,正是落在那像是花汁一样艷丽的一处处上,莫名地、非常的……
心烦意乱。
他活了太久太久,也清心寡欲了太久,绝无人敢在也渡仙尊的面前谈及那些男欢女爱之事——光看着他那张脸,也要被冻得全无那方面的胆量了。
也渡对于修炼之外的事,也一向是不在意的。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忘记了不知道在多少年前,看过的那些图册上的画面。
在看到那几乎可以说是煽.情的痕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那
样的恼怒烦躁,还隐隐有些……奇怪的情绪。
“他对你做了什么?”
也渡直接询问。
也渡口中的“他”,当然指的是人魔。
我还没从这突然的变动之间转换过来,一下子是舟微漪托付来救我的人,一下又是“对我做了什么”……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后,我忽略了他后面那句话,反而是询问起了我最为关心的问题,“舟微漪的托付?”
我询问,“你有什么信物吗?”
也渡:“………”
等一下,他没有。
忘了要了。
不过我倒也不是很在意,扯下了束缚双目的丝绸,“不管了。带我走吧。”
对于舟
微漪找人来救我一事,我倒是不加怀疑。
——我相信也不会有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到妖渊当中、人魔老巢来,就是为了编一个谎话骗我。
甚至连个信物都拿不出来,这样的骗局未免太拙劣——只有真的才会这么离谱,准备得如此不全面。
事已至此,只要能先脱离如今复杂的困境……想到裴解意,我又开始头疼了。等我分神之后,难道真的要在那选择当中二选一?当然是先跑再说,不管通过什么途径都好。
摘下丝绸之后,我看见了来人的脸。
倒是一张很年轻英俊、也很陌生的脸,神色冷淡。我在记忆当中搜寻,似乎并非世家公子里的任何一人。
但舟微漪托付于他,他又能独自前来妖渊,应当绝非无名之辈才对。
我开口询问对方,“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也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