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要来人，裴黎还是做出了迎接的样子。
“他们说大概是几点回来？“他问。
罗玉英说：“差不多就五六点吧。”
于是中午两个人随便对付了一口，下午裴黎就帮着罗玉英，在旁边打下手。
临近五点，罗玉英把鱼下进锅里，扣上锅盖，手机就响了。
她去阳台，裴黎留在厨房里帮忙守着，看了一圈厨房里，忽然想起来饮料还没买。
几分钟后，罗玉英接完电话回来，神色有些不对，但裴黎刚好转过身洗手，没注意到。他擦擦手，边取围裙，边往外走，“我去买饮料。”
罗玉英掀开锅盖，用锅铲轻轻翻动鱼身，语气里压着火，“不用去了。”
“嗯？”裴黎刚解开拴在腰上的结。
罗玉英低着头，“你爸说不回来了。”
裴黎手上的动作不太明显地顿一下，还是取下围腰，“为什么？”
“他说他岳父那边打了电话来，让他们今年也去吃团年饭。”罗玉英重新盖上锅盖。
裴闵知再婚这事，是瞒着罗玉英的。因为那时候他才和沈韵离婚，这么快又再结，罗玉英肯定会为了裴黎而不同意。
都是过去好一段时间，罗玉英亲眼看见裴闵知和新老婆走在一起，才把这事儿撞破的。一直到今天，她都没和那所谓的亲家见过面。
裴黎拿起外套穿上，说：“他不回来，我们吃也得买饮料啊，我出门了。”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罗玉英放下锅铲，拿出手机，找到裴闵知的号码再拨过去。
对面接得很快，裴闵知的声音传出来，“喂妈？怎么了？”
刚刚裴闵知打电话说不回来了的时候，罗玉英心里就开始冒火了，只不过因为裴黎在，她不好发作，只能暂时忍下。
现在人不在，罗玉英走出厨房，问：“你老婆呢？”
裴闵知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去买水果了，我在车里等她，我们现在正准备去她家呢。”
“现在车里就你一个人？”
“对。”
罗玉英深吸一口气，“提前说不回来吃饭要你命是不是？昨天说要带人回来，我今天跟裴黎忙一下午准备饭菜，你一个电话打过来，说不吃就不吃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爸走了，没人能管得了你了？觉得我是个摆设？你要骑我头上是不是！？”
罗玉英嗓门越说越大，站在客厅，噼里啪啦地训人。
裴闵知也不知道，被吼得下意识把手机挪开，明明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罗玉英还好好的。他连忙示弱，“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岳父...”
“他生的你？”罗玉英骂道：“是不是他挺了九个月的肚子把你生下来的？啊？”
“不是，我没这么说。”裴闵知苍白地解释。
罗玉英：“你没这么说，你是这个意思。你今天要么回来吃饭，要么以后每一年都滚你那岳父家里去吃，别回家了！”
“哎呀妈，我...喂？喂？”裴闵知看着手机，罗玉英已经挂断电话了。
裴黎买了饮料回家，罗玉英正好端着切好的香肠放上桌，“把饮料放进热水里烫一下。”
剩下的事就轮不到他了，罗玉英让他去客厅里玩，别在厨房站着碍事。
这一下午，裴黎还没看手机，刚刚买饮料付钱，看到微信里，祁隐发了好几条消息。
12:34。
【7】：在干嘛呢p
【7】：我还在录视频
【7】：不想工作
【7】：累哦
13:46。
【7】：今天平台会发很多主播录的新年祝福
【7】：乖乖你记得去听听我的
14:20。
【7】：乖乖今天晚上零点我能给你打视频吗？
【7】：我想跟你一起
15:48。
【7】：你在忙吗？
裴黎瘫进沙发里，侧躺着打字。
【:p】：帮奶奶打下手
【:p】：刚刚忙完
消息发出去，过了几分钟才回。
【7】：年夜饭？
【:p】：嗯
【7】：一大桌人吗？忙活一下午
【:p】：不是，我跟我奶奶
【:p】：但是本来还有另外两个
【:p】：来不了了
裴黎不是很想聊这个，扯开话题。
【:p】：语音祝福什么时候发？
【:p】：你上面说的
【7】：不知道具体时间
【7】：要是你想听
【7】：我现在也能发给你
【:p】：那你何必让我专门去蹲平台发的
【7】：主要是想让你和其他主播对比
【7】：突出一下我的声音还行
裴黎给他发。
【:p】：看看头发
【7】：就非得往我肺管子上戳？
和祁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一会儿，罗玉英在厨房里喊：“来端菜！”
裴黎忙放下手机，“来了。”
鱼已经煮好盛进大盘子里了。
裴黎两手端着走出去，放下鱼，门口响起开门的声音。
门锁不大好拧，裴闵知转了好几下才打开，他拎着水果，开门进来，“我回来。妈，裴黎。”
罗玉英在围腰上擦手走出出发，先是看一眼裴黎，然后才看向裴闵知，见他杵在门口换鞋，身后没跟着人。
“你老婆呢？没一起回来？”
裴闵知穿好拖鞋进来，把水果放在桌上，说：“她不来，岳...她爸让她回去。我就一个人回来了。”
说完，他视线转向裴黎，想问点什么、说点什么，但对上裴黎平淡的目光，一时间竟真找不到该和裴黎聊的话题。
他和沈韵一样，很久没和裴黎待在一起过了，很多话慢慢都说不出口，就算有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血缘关系，最后也到这样陌生的地步。
罗玉英没再说什么，“菜都弄好了，来端。”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还没到晚上八点，现在播的是电影频道。
饭桌上三个人坐着，裴黎和罗玉英坐在一边，裴闵知努力维持着桌上的氛围，说自己工作上的事情、生活上的事，罗玉英和裴黎都会回他，至少这一顿饭，话没怎么断过。
裴黎现在差不多能控制自己这读心术了，不会动不动就听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压着耳边的声音，做出高兴迎合的模样，让这顿年夜饭继续下去。
他也不知道具体该和父母维持怎样的关系，在找不到答案之前，只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用过饭，裴闵知主动帮罗玉英洗碗。
裴黎没什么事干，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无聊，摸出手机，点进祁隐直播的平台看。
一进去，主页推送就是各个主播们的新年祝福合集。
裴黎回房间戴好耳机，然后点开。
总共是十分钟的视频，有的主播画面是露了脸的，有的主播画面是自己家里的宠物或者摆件。
他一点点拖进度条，在后半部分听到祁隐的声音。
画面是三只猫。
裴黎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前几天他给祁隐发的视频。
三只猫被养了一段时间以后不再是最开始那样瘦瘦小小、脏兮兮的了，洗干净以后毛茸茸的，像三只小毛线球，脑袋挤在一个碗里吃饭。
原本的视频里有不少杂音，经过处理，现在就只有加进去的、祁隐的声音。
“祝大家新年快乐。未来一年顺顺利利，好运不断。”
祁隐的声音不算特别低沉，咬字也不是非常清晰，只不过声线好听，格外咬人耳朵。
就短短两句话，炸出好多弹幕，裴黎扫过去。
【你怎么这么短？？？】
【还是这个死样子，就这点，打发乞丐呢？】
【7什么时候养猫了？】
【没了？这才几秒？我猫都没看够呢】
【拖进度条看猫】
【+1】
【+2】
【主播声音好好听哦！感觉是个高冷帅哥！】
【自信点，把感觉去掉】
【再来两句，爷还没听够！】
甚至祁隐的这段过完了还有弹幕在刷。
【你吗，老子听得耳朵都麻了（我男生）】
【感觉是能用声音蛊人的】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
看完，裴黎退出视频，去微信给祁隐发消息。
【:p】：看到你的新年祝福视频了
【:p】：赏.jpg
他留在房间里玩了十来分钟手机，祁隐还没回，应该是在和家人吃年夜饭。
外面，罗玉英和裴闵知已经洗完碗了。
裴黎也打算出去，手机嗡得震动一下，打开看，钱澈发来消息。
【币子】：吃完饭没？
【币子】：我来找你玩
他边往外走，边回消息。
【:p】：吃完了
【:p】：玩什么？你不陪家里人吃饭？
【币子】：我早吃完了
【币子】：现在我爸和我爷爷在喝酒聊天
【币子】：没一个小时完事不了
【币子】：我妈和我奶奶都下桌了
【:p】：那你下来吧
走到客厅，裴闵知正搂着罗玉英的肩膀说话，罗玉英的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一看裴黎出来，裴闵知松开手，从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来裴黎，新年爸爸也给你封一个红包。”
“
我...”裴黎下意识想拒绝。
但罗玉英忽然插话进来，“收着吧。”
裴黎只能伸手接过红包，“谢谢爸。”
“说什么谢。”裴闵知拍了拍裴黎的肩膀，观察罗玉英的神色，“那我就走了。妈？裴黎？”
罗玉英冷漠地偏过头，“走你的。”
裴闵知收回手，“我走了啊裴黎，你好好陪奶奶。”
他说完就拿着外套走了。
门被轻轻关上。
罗玉英坐下，叹了口气：“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