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将先前风易商行的遭遇,告知了这位巡察使。
只见这位巡察使,朝着那个方向,回望了一眼,脸色愈发沉重。
“果然还是大开杀戒了。”
巡察使叹息一声,然后看着林焰,说道:“你是韩总旗使麾下临江司的掌旗使无常,我倒是听过你的名声,这次六百功勋,我会记下来。”
随后又见他看向裴雄等人,说道:“我师叔走火入魔,心中嗜杀,近乎癫狂,这些物事定然不是他夺走的!你们沿着八方搜寻,找到后来的那伙窃贼!”
“我等从黎城而来,对此处也不熟悉。”
裴雄低声道:“只能根据这里的线索进行追查,但那伙人,手段不低,极为熟络,此前留下的痕迹,已被清扫得颇为干净。”
“这里是高柳城的南边方向?”
巡察使思索了下,说道:“我奉命巡察高柳城,也翻看了最近的一些卷宗,对这里还有些印象。”
“附近有几伙流寇,其中甚至还有一部分,已抢占了净地,当作了老巢。”
“原本是定在五日之后,该由高柳城的左城卫军,负责出兵清剿,意在净地之外,将他们全数歼灭。”
“但现在出了事情,就顾不得那么周全了,此事交给你们去办。”
说到这里,巡察使目光扫过,沉声道:“你们人数有限,流寇又大多藏身净地,目前容不得进行长期的封堵围困……此刻,我以巡察使身份,准许你们,任意行事,不受拘束!”
众人闻言,神情一振。
也就是说,他们不用束手束脚,也不用考虑进行抓捕,可以将流寇就地斩杀,避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记住,即便不能全歼,也要减少漏网之鱼,避免他们流窜于外,再生祸患。”
巡察使语气冰冷,声音肃然,显然也是个杀伐果断之人。
他取出地势图,铺在地上,点出几个位置。
又直接拔刀,在地上刻画,说道:“我将他们的首领,画像都整理出来,你们仔细辨别……”
“等等!”
林焰看着地势图上的位置,又看了看第一个画像,闷声说道:“不是这一批。”
“你怎么又知道?”巡察使怔了下。
“此人已经被我所杀,包括他手底下的三名拜祟人,无一存活。”
林焰这般说来,静静看着地上的画像。
这个家伙,就是昨天夜里,被他从净地之中,拖到洞穴之外,拿去钓鱼打窝的那个中年人!
“……”
巡察使一言不发,默默擦掉了第一个画像。
紧接着,他又刻画了六个人像。
裴雄等人,上前观看,记在心头。
巡察使收刀入鞘,看向林焰,说道:“算你剿灭一伙流寇,功勋再加二百,回头我亲自上报,你们现在去清剿其余的流寇,务必找回所有丢失之物。”
声音落下,便见这位巡察使,跃上巨鹰的后背,朝着林焰所指的方向而去。
裴雄召集了手底下的人手,又看向林焰,说道:“这几伙流寇,能到现在还没被人清剿干净,大约是有点儿本事的,无常掌旗使可要与我等一同前去?”
“不必,时已正午,只有半日的光景,分头行事,会稍快些。”
林焰这般说来,当即翻身上马,说道:“西边那两伙人交给我来解决,另外四伙流寇,就有劳裴总旗使了。”
裴雄见状,当即拱手施礼,笑着说道:“看来是裴某,低估了无常掌旗使的本事,等到了高柳城,再向掌旗使赔罪!”
“裴总旗使客气!”
林焰声音落下,调转马头,朝着西边方向而去。
而随着他驾马远去,裴雄等人也准备出发。
只是在他身侧的一名小旗,不由得低声道:“裴总旗使,为何对高柳城的一个掌旗使,如此礼遇?”
“傻小子,出门在外,待人客气些,没什么坏处。”
裴雄这般说来,又道:“看他年纪轻轻,已经是掌管一坊分司的掌旗使,未来前程,不可限量!更重要的是,他这个年纪,如朝阳初生,已经内壮巅峰了!”
说到这里,裴雄感慨着道:“假以时日,又是一尊炼精境,未来前程远大,更在裴某之上!”
“况且,咱们此去高柳城,是要跟那位外城正南区域监天司的总旗使韩征打交道。”
“此人虽然只
是总旗使的位置,但传闻他早已是炼精境巅峰,而且资历雄厚,非我可比。”
裴总旗使这般说来,而他身侧的那位小旗,不由得低声道:“都是总旗使,还有高低之分?”
“那可差远啦。”
裴雄摇了摇头:“听闻韩征原先是栖凤府城直属的总旗使,品阶本就高我半级。”
“以他的资历与本领,原先是该调任为高柳城的副指挥使,但因为年轻时得罪了大人物,又在升调途中,似乎过于贪功冒进,反而被贬。”
说到这里,裴雄指了指林焰离去的方向,笑着说道:“先前巡察使提过,这位小兄弟是韩总旗使麾下,如此年轻的内壮巅峰,如此年轻的掌旗使……要是放在我麾下,我得把他供起来!”
“总之对他客气三分,有利无弊!”
“跟他熟络一些,等到了高柳城,咱们先提起这位掌旗使,攀些情面,在韩总旗使面前,也容易说得上话。”
说到这里,裴雄敲了敲身边的少年,说道:“你们这几个愣头青,都学着点儿!”
——
林焰驾马而行,心绪颇为复杂。
那位镇守使,已然六十七岁,算是老一辈的人物。
最初林焰以为,对方也许是劫烬的人,后来又猜测,是见财起意,杀光同伴,夺取运往高柳城的银两、药材、丹丸、兵器等物事。
但此刻那位巡察使,以及黎城总旗使裴雄,则都认定了,是因为古法的隐患。
“古法……”
林焰叹了一声。
曾经在这人世间,巅峰的武夫,便是内壮境界。
后来在诡夜的威胁下,人族的历代先辈,用性命趟出了一条道路,从而让后世武夫,逐渐掌握了超出人身力量界限的法门,而拥有了内壮巅峰之上的力量。
如今的炼精境之路,已经算是得以完善。
但是在更久远的时代里,充满了隐患。
而化妖之法,便是古法之一。
甚至,在古法当中,化妖之法,并非最为凶险的一类。
尽管在当今的时代当中,武道修行法门已经得以完善,并且在各城之中,推行开来。
但是在各城之外,那些流亡于净地之中的人族而言,化妖之法与拜祟法,依然是他们生存的根基。
“这位镇守使,属于老一辈人物,修炼的是古法。”
“以此推算,当年武道修炼法门虽然初步完善,但却还未真正广传开来。”
“而修行古法的武夫,一旦走火入魔,就是巨大的危害。”
林焰心中叹息道:“但在此前,他们也仍然是人族对抗妖邪的中流砥柱。”
古法的老辈修行者,也曾在黑暗之中,为人族的生存,而奋力拼杀!
就像是拜祟法,曾经也是守护人族,最重要的修行法之一。
高柳城建成一百二十年,在前六十年,修行拜祟法的人,依然是高柳城对抗妖邪的战力之一。
只是在六十年前,因为“拜祟法”大范围失控,而掀起动乱,才导致如今高柳城,甚至栖凤府内,六大城池,都明令禁绝“拜祟法”的修行道路。
“古法修行的隐患,就是太不稳定,容易失控,造成巨大祸乱。”
林焰这般想来,不由得想起了左城卫军大统领袁通野。
对方的一道真气,藏在自身体内。
最终是凭着镇魔神通,才得以灭去。
根据林焰的认知,能够被镇魔神通所灭,便只能证明,属于妖邪异气的行列。
况且,此前那少女也提及过,而今对于炼精境进行详细的境界划分,便是因为,炼精境已经完善。
可是炼气境,依然藏有巨大隐患。
这个时代的先辈修行者,在黑暗之中,艰难前行,担负着巨大的责任,也伴随着巨大的隐患。
他们是守护人族的中流砥柱,是对抗黑暗的中坚力量,也是人族生存的巨大威胁。
“炼气境尚未完善……”
林焰暗道:“而我的炼精境道路,快到了尽头,也即将步入那个行列了……”
他心头有些郁闷,驾着马来到地势图上,指定的位置。
这里确实有一伙流寇,大约是三个月前,从西南方向,流窜而来,犯了十二起案子。
总共有六人,其中四名武夫,携两名拜祟人。
修为最高的首领,甚至已经洗髓,武道
的第二大关,已经走到了后半段。
只是这名首领,年过五十,此生已是无望内壮了。
“嗯?”
林焰停下马,遥遥望去。
这伙流寇,似乎准备搬离,流窜外地。
听得那首领的呼喝之声,似乎还有交谈之声,议论近期之事。
林焰听了会儿,便觉烦躁,顿时驾马而去。
与其在这里听他们讲,不如上前去问。
咻!
人马未至,弩箭先到。
一箭扎在了那个拜祟人的额头上。
“敌袭!”
“何方来犯?”
“快躲起来!”
声音接连响起。
便见前方一人,单刀驾马而来。
“是监天司的掌旗使,他只有一人!”
那名首领当即稳住阵脚,喝道:“联手杀了他!”
通常来说,掌旗使至少要武道第二关,才能担任。
但也有部分掌旗使,修至内壮境界。
眼看前方那驾马而来的掌旗使,面貌年轻,大约修为不高。
四位武夫合力,还是有希望拿下对方的!
他们多年默契,烧杀抢掠,自有一套手段,当即冲上前去。
然后就有一人被劈飞了脑袋。
其中两人倏忽臂膀飞起,掌中还紧握刀剑。
嘭地一声!
林焰翻身下马,一脚踹翻这名流寇首领,刀锋指在对方面门。
“几位暂且不要紧张,本使主要问些事情而已。”
林焰语气平静,说道:“烦请诸位朋友,为本使解惑。”
——
这伙流寇,竟然是来自于栖凤府之外,招惹了大人物,因而一路逃亡,流窜到栖凤府境内。
因为有拜祟人的缘故,他们最初甚至没有藏身净地,而是凭着邪祟的气机,隐藏于山间的偏僻之地。
后来察觉风声过了,才劫掠途中的商队。
例如风易商行这样的大势力,他们通常都不敢下手。
当然,就算是大型商行,有时候也需要分批,进入不同净地之内。
偶尔他们也会寻找机会,劫杀人数较少的那一批。
“我们平常做事,收尾其实都挺干净,不过还是没瞒过就近的高柳城……”
那名拜祟人面色复杂,低声道:“半个月前,我们老大,也去过高柳城的临江坊,探听过了一些消息。”
林焰闻言,看向了那名首领。
这名首领垂头丧气,叹道:“本以为我们这几个小角色,只是小打小闹,不至于引得高柳城出兵百里之外,前来清剿……却没想到,运道不好,近一段时日以来,不知怎的,附近抢生意的,越发多了。”
林焰继续问了些事情,发现其中有些误会。
原本城守府,正在制定周密详细的计划,要全歼各方流寇。
预定的时日,在五日之后,由袁通野率领的左城卫军负责。
刚才发现这一伙流寇正在搬迁,林焰还以为是消息泄露。
却没想到,是今日左城卫军,为了捉拿刺杀城尉王渊的凶犯,大张旗鼓,沿四方搜捕,惊动了这些流寇。
“其实我们犯下的事不多,就是莫名其妙,总有些事情,会被栽赃到我们的头上……偏是我等这些人,又没办法去高柳城,进行澄清。”那流寇首领,略微有些郁闷。
“澄清什么?没杀一百人,只杀了八十?”
林焰脸色冷淡,一脚踹在他的脸上。
然后众人便见这位掌旗使,抬起刀来,指向众人:“今天的天色不错,本使愿意留下一个活口。”
“在我身后那个方向,早上死了一批监天司的人,东西被人运走了。”
“东西不少,动静不会小,你们谁能告诉我,那批东西的去向,谁就能继续活着。”
在林焰的声音,还未落下时,就听得那拜祟人骤然大呼:“是近柳庄!”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