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沉默了下来。
半晌没有声音。
随后才听得脚步声响起。
吕堂一言不发,往外边走去。
“你干什么去?”小白猿偏头,不由得问道。
“年纪大了,有些话听不得。”吕堂闷声道:“容易想不开,晚上睡不着。”
“瞧你这么大块头,也不算太老,身体这么虚?”小白猿露出怜悯之色,想着今后不欺负这大黑脸了。
“你再说一遍?”就在这时,陆公语气复杂,说道:“昨天夜里,丰城南边方向,是你家老爷干的?”
“陆公不是猜出来了吗?”小白猿诧异道:“也没猜错啊。”
“……”陆公沉默了一下,才道:“老夫早有所料,不过毕竟没有亲眼所见。”
“好咧,那我将细节,跟您老人家说一说。”
小白猿将纸张叠好,放进怀里,又仔细将昨夜之事,尽数道来。
随着它逐渐说来,陆公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昨天夜里,丰城以南,出现了一尊凶厉的邪祟,以及三位炼气境。
尽管陆公已经知晓,林焰前几日,已入炼气境。
但面对的也得是一尊凶厉邪祟,两大炼气境的对手!
面对此等阵容,就算是如今内城监天司最高指挥使,只怕都要暂避锋芒。
所以,陆公觉得,林焰必有帮手!
又或者是,林焰没有撞上昨夜之事,兴许小白猿口中所说的事情,跟昨夜丰城南边发生的事情,也许不是同一件事。
但随着小白猿所言,陆公神色变幻,心中暗道:“不知不觉,他已是这等强大了啊?”
不到半刻钟,斩灭凶厉邪祟!
惊退两大炼气境!
即便是陆公,都觉得心头万般震撼。
“对了,你说林焰带回来一个黑猪面具?”
“对啊,劫烬十二相之一的亥猪,我听老爷跟那个前任镇守使,提及过的。”小白猿眨了眨眼睛。
“亥猪,炼精境巅峰。”陆公看了角落一眼,悠悠道:“比吕堂强。”
“……”黑脸大汉慢慢伸出双手,按在脑袋两侧,捂住双耳。
“而且当时是夜里,人家供奉的是凶厉邪祟。”小白猿连忙补充了一句。
“……”黑脸大汉缓缓起身,往水缸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吕某第一次觉得水缸里这张脸,除了英俊之外,别无优势,跟‘旷世奇才’四字,已搭不上边了。”
而陆公朝着吕堂的背影看了一眼,心想:“打击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心气都没了……到了此刻,恰到好处,去了傲气,刻苦修行,在三年内,可以尝试炼精化气了。”
随后便见陆公收回目光,看向大印江的方向。
“昨夜之事,让劫烬遭受重创,这是大功,得暗中上报,暂时不要对外传扬。”
陆公沉吟着道:“你不要回监天司了,等你家老爷回来,再让他来见我。”
小白猿点了点头,欢天喜地,又抱起了三副药材。
陆公见状,不由得莞尔一笑。
他微微抚须,暗道:“李神宗那一帖战书,看来压不住韩征,反而得要让韩征得势了。”
他站起身来,往屋内走去。
但就在此刻,小白猿似乎想到什么。
“陆公,刚才你好像很惊讶,我家老爷斩杀了亥猪,惊退两大炼气境。”
“没有惊讶,老夫早有所料。”
“不是……”小白猿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好像对于劫烬的‘钥匙’,一点儿都不惊讶?”
“你猜老夫为什么病恹恹的?”
陆公忽然笑了声,回了房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心道:“不在梧桐神母的面前,光凭老夫自身的本事,要推衍天机,果然反噬极重。”
在他推衍出来的结果当中,涉及到了劫烬十二相之首的辰龙!
昨夜被林焰斩杀的亥猪,在劫烬十二相当中,本事可以列入前三,但是地位却不算太高。
因为亥猪早年已经暴露身份,且如今供奉“凶邪”,进入任何一方城池,都会引动当地神庙的震动。
所以亥猪已经无法再改头换面,潜入城池当中,另换身份。
这样的敌人,虽然强大,但却是明面上的敌人。
反倒其余那些“劫烬”,未必有亥猪这般强大
,可潜藏于城池之中,不知居于何位,才最为棘手,更为可怕。
而“辰龙”,作为十二相之首,身份不明,神秘未知,便更为可怕了。
“辰龙供养的那尊邪祟,也极为可怕,远胜亥猪供奉的老祖宗。”
陆公微微抚须,暗道:“可却也远不如那一袭红衣……”
想起了推衍的另一个结果,陆公神色愈发复杂,眼角抽搐,心道:“这叫什么事儿?”
——
与此同时。
大印江的上游。
前方的江底,就是冥府石门的所在。
裴雄总旗使等人,残存下来的尸体,被荧光鬼火寄托,成为了所谓的“阴兵”,进入了石门之后。
此刻,林焰骑着蛟鳞马,带着施家两位公子的头颅,临近了江边。
“来者止步!”
远远便有一队将士,上前阻拦。
但才临近,就发现来人扬起了一杆旗帜。
再是细看,纷纷施礼。
“拜见五爷!”
“起来罢。”
林焰抬了抬手,问道:“这两夜里,大印江可有变故?”
“未有变故。”
那名小将,立时回应道。
“那就好。”
林焰松了口气,暗道:“看来冥府石门之变,还是被栖凤府城以及高柳城,联手给按下去了。”
他这样想着,看向江底,暗道:“就不知道,是一劳永逸,彻底根治,还是暂时压制,无法根除?”
随后林焰看着那大江,仍有江水奔腾,如万兽嘶吼。
但在其中,隐约夹杂着低沉的声音,如牛似马,嗡声作响。
大江囚龙柱,终究还是成了!
蛟龙已经被镇压在了大印江底!
目前还须有人看守,只等明年柳尊苏醒,进行册封,每年予以庞大香火,作为安抚。
想到香火,林焰出声问道:“带了香烛没有?”
那为首的小将,连忙取出香烛,道:“这是昨日发放的。”
“行了,你们都各自去忙,本使巡察江边,不用跟随。”
林焰摆了摆手,走到了江边,凝神观看。
江底似乎没有了任何动静。
他叹了口气,点燃香烛,插在地上。
旋即取出施家两位公子的脑袋,放在边上。
他施了一礼,轻声说道:“裴兄,你我相逢恨晚,志趣相投,可惜时日未久,便阴阳两隔,此番……以这两个罪魁祸首,前来祭你。”
他取过了仅剩的半壶酒,倾倒在了地上。
随后深吸口气,便两脚之下,将两个脑袋,踩成了稀烂。
然后翻身上马,沿着大印江,往高柳城方向而去。
期间遇见了潘运与陈锋等监天司的人。
但没有多作交流,林焰便沿江而下。
如今奉命而来,驻守大印江两侧的人手,约有六百精锐。
有的来自于栖凤府、有的出自于城卫军、有的是神庙护军以及烧香人、还有一批监天司的人手。
但来自于周边的眼神,似乎隐约显得有些古怪。
正当林焰微微皱眉,觉得怪异之时。
就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迅速临近。
“见过副指挥使。”
“你终于回来了。”周元揉了揉眉头,说道:“外界都开始传扬,你害怕面对小神宗徐鼎业,所以逃出了高柳城,不知去向。”
“难怪这大江两边的人,瞧着我的目光,都如此古怪。”林焰轻笑了声。
“指挥使今日一早,回了高柳城,听说昨夜丰城那边,出了大事。”周副指挥使正色道。
“我也正好要回高柳城。”林焰说道。
“你不好奇,昨日丰城那边,出了什么大事?”周副指挥使不由得问道。
“不怎么好奇。”林焰缓缓说道:“我只好奇,约战的时日,大约要到了,小神宗徐鼎业,到高柳城了吗?”
“按道理说,他今日就到高柳城。”周副指挥使闻言,神色有些怪异,道:“不过,他昨天就失去了踪迹。”
“失去踪迹?”林焰眉宇一挑,说道:“他总不会死在路上,让我来背负这桩命案吧?”
“那不至于,反正没死,就是不知道,他人去哪儿了。”周副指挥使吐出口气,说道:“约战的时日,是
李神宗定下的,徐鼎业不敢耽误。”
“那我回高柳城等他。”林焰这般说来。
“指挥使的意思是,派你镇守大印江。”周元语气凝重,这般说道。
“让我避战?”林焰当即明白,笑着开口。
“指挥使大人,会替你挡下此事。”周元神色凝重,说道:“你是被迫前来镇守大印江,此番听命行事,为了高柳城的安危,尽职尽责,传出去不会是笑柄,而是美名。”
“怕我被小神宗击败?”林焰皱眉道。
“不是。”周副指挥使低声道:“怕你打死小神宗。”
“……”林焰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所以,小神宗徐鼎业,半路失踪,也是避战?”
“他是真的不见了。”周副指挥使摇头说道:“总之,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是,这一战,最好不打。”
“不打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