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云玳将身上撕扯下来的布条系在了谢今澜的眉眼上, 藕色的布料更衬的他肌肤胜雪,那予取予夺的乖巧模样,哪有半点平日里的威风。

“好了。”

云玳松开手, 一眨不眨的看着谢今澜,见他比方才好上许多, 这才左右瞧了瞧,想着离开这里的法子。

那些人寻着马车而去,待他们发现马车内无人后,指不定便会回来搜寻, 他们现在的处境算不得安全, 可若是此时离开, 中途被那些人找上又该如何是好?

留在这处,是在比西北寻来的救兵更快,还是那些杀手折身回来的速度更快。

可若是不留, 赌的便是一个运气。

云玳犹豫许久, 迟迟不曾下决定时,谢今澜忽然将脑袋转向她, 尽管他眼下看不见,但却仍旧能感觉到云玳的位置, “等。”

等人来救。

云玳几乎不曾思索,便满口答应,“好,我们在这里等西北过来。”

想了想,她起身捡起一些草堆往石头后面布置了一番,又将方才从坡上滚落下来沾染的血渍与路线全数毁去。

既然要等, 必不能留下马脚。

做完这一切后,云玳重新回到谢今澜身边, 额上布满了一层细汗。

她也受了些伤,不过只是擦破了皮,与谢今澜相比,算不得什么。

但此时汗珠落在那些细微的伤口上,仍旧有些泛疼。

“你方才做什么去了?”谢今澜嗓音低哑,不似平日温润。

云玳将方才所做之事一一告诉他后,又问:本文唯一更新群五249081久2,此外都是二传盗文群“这样应当能避过他们吧?”

她能想到的就只有抹去痕迹这件事,恐还有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她希望谢今澜能提点一些。

可过了许久,谢今澜也不曾说话。

直到周遭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云玳心中一慌,连忙挨着谢今澜坐下,两人躲在石头后,隐隐能听见远处模糊的声音传来。

“头儿,我们都一路找到这儿来了,还是没有见到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跑了?”

“要不咱们还是先走吧,官兵就快来了。”

被唤做头儿的人顿时怒喝道:“走什么走,大人被他害得入狱,你以为咱们之后还有什么好活头吗?妈的,老子今天非要弄死他!”

云玳不动声色的扭头看了一眼谢今澜,见他仍旧乖乖的闻着柑橘皮,默不作声,仿佛对那些人的话无动于衷。

但云玳离开监牢前,曾见过孙嬴一面,从他那里得知胤国黄金一事不能没有结果。

她之所以被放走,便是因为太常寺少卿奚大人被定了罪。

云玳问过孙嬴,那奚大人当真是始作俑者?孙嬴却告诉她,是与不是并不重要,有人想他是,他便是。

如今再结合那些杀手的话,想来便是因为谢今澜之故,奚博阳入狱,这些人狗急跳墙,决定来个同归于尽。

“头儿,你看这块土和周围的颜色不一样,是不是被人翻过?”

另一人看了一眼,不耐道:“什么翻过,就那么一小块儿,随便来只鼹鼠刨一刨,也能是那个样子。”

“给我找,宁可多想,也不能放过!”

云玳听见这话,呼吸骤然一紧,下意识攥住谢今澜的衣袖。

谢今澜低头看去,骤然想起自己眼上蒙了一根布条,随着不远处细碎的声音响起,方才已然平复的心绪忽然又涌了上来。

他沉声道:“你要是害怕,便趁现在,先走。”

“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小心些不被发现,他们不会穷追不舍。”

感觉攥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分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先前说的等,不过是依据他对西北的了解,定会在这些人找到他们前,带人寻来。

那是他的自信,却不是云玳的。

可云玳先前不走,或许是基于对他的信任,但现在呢?

他不是头一回判断失误了,谢今澜不想往事重现,可云玳分明知晓如今他们命悬一线,她为何还不离开?

纷杂的思绪中,谢今澜似乎理出了一条他不敢相信的缘由。

就在他被那些想法侵扰的无法思考之时,云玳忽然雀跃道:“对啊,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所以只要我将他们引开,你就能安全了。”

她……在说什么?

那些话重重的敲在谢今澜的心上,他已经不知晓这是第几回,因为云玳,而紊乱了呼吸。

就在谢今澜怔楞之时,衣袖上忽然一轻,先前还牢牢抓着他的少女好似已经跑开了。

身前空了一块,从身后吹来的风掀起藕色的布条,蹭过他的鼻尖,似有若无的痒带着柑橘的酸涩一同伸进心口,搅的天翻地覆。

“快,那边有动静,快追!”

稀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自云玳跑远后,谢今澜便一直僵硬着不动,仿佛一尊石像。

几乎是一

前一后,在脚步声消失之际,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接连响起,不多时,坐在最前头马上的西北眼神一凝,看着停在树梢上的鸟儿,连忙吩咐众人在附近搜寻。

曾经在绀州那般寒苦之地,三教九流者众多,难免会遇到保护不周之时,从那时起,西北便在绀州挑选了一只鸟儿,训练它记住谢今澜身上的味道,每每逢凶化吉,都有这鸟儿的功劳。

不多时,西北瞧见了半人高的石头后坐着一人,他慌忙跑过去,看着谢今澜浑身是血的模样,连声音都不由得轻缓了些,“世子……”

谢今澜动了动唇,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实在太小,西北没有听清。

“世子,您说什么?”

西北靠近了些,隐约从谢今澜压抑的嗓音中听出模糊二字――

救她。

他这时才发觉,跟着谢今澜一同离开的云玳不见身影,他连忙肃正了神色,吩咐两人在这儿守着谢今澜后,便带人朝着四周搜寻。

山路崎岖,云玳不知疲倦的往前跑着,磕了碰了便忍着痛继续跑,若是不小心摔了,她也顾不得喊疼,只知晓跑远一些,再远一些……

多亏了这些半人高的杂草遮挡,她身形娇小,不管不顾的穿梭时,很难捕捉到她的方位。

但只要走出这一片,便再没有杂草为她遮掩身形,她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听见一道声音,“云姑娘!”

云玳脚步一滞,双腿发软,顿时跪在了地上,眼前一片迷离,大口喘着粗气,却不忘回应,“这儿,我在――”

下一瞬,她再没了力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西北将人带上马赶回去时,谢今澜仍旧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仅仅露在外面的下半张脸,精致如玉,没了血色,他摇摇欲坠的靠着石头,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谢今澜看不见,便只能听,听见一人的脚步声徐徐走来。

可为何只有一人?

没有意想之中的‘表哥’二字,谢今澜问他:“她呢?”

西北道:“云姑娘晕了过去,应当没什么大碍,世子,您伤的很重,属下先带您回去。”

谢今澜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没有注意到,方才在等西北回应的短短时间里,他差点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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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玳醒来时,周遭已经没了山中那股浓郁的土腥气,淡淡的梨花香布满四周,她眨了眨眼,望着熟悉的纱幔,撑着床榻坐起身子。

她尤记着,在她晕倒前,听见了西北的声音。

所以,他带人来寻他们了?那表哥呢?

云玳掀开被褥便要下床,瑾儿正好端着铜盆进来,瞧着云玳身影的那刻,连忙将东西放至一旁,惊喜道:“姑娘,您醒了!”

“您不晓得,您都睡了快两日了,要再不醒啊,世子恐要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请来了。”

云玳错愕,“我睡了这么久?”

随即又想到她方才口中所说的请太医,“你的意思是,表哥没事,还为我请了太医?”

“世子伤势很重,但不像姑娘这般睡过去便迟迟不醒来,所以论吓人啊,还是姑娘吓人些,奴婢都想去庙里为姑娘祈祈福了,怎的就这般倒霉,遇上那样的事儿了。”

听闻谢今澜无事,云玳这才小小的松了口气。

但想起他受伤后那副与平日不同的模样,云玳又忍不住问:“世子那边可让御医去瞧了?”

“瞧了瞧了,圣上晓得这事啊,勃然大怒,还御赐了许多东西来府里呢,有太医精心照看着,世子很快便会好了。”

“太医现在还在玉笙院吗?”

瑾儿犹豫片刻,这才道:“太医辰时会来府中,现下是晌午,应当不在的。”

云玳没有注意到瑾儿略显怪异的神色,掀开被褥下床后,吩咐道 :“瑾儿,帮我梳妆。”

“姑娘,您才刚醒,应当多休息两日的。”

瑾儿跟在云玳身后打转,想要劝却又不知该如何劝,她听见他家姑娘说:“我想去看看他。”

瑾儿耷拉着肩膀,见她执意,只能支支吾吾道:“长宁郡主,在府里。”

“况且,姑娘……就在你昏睡之时,老封君她、她为您指了一门婚事。”

“你说什么?”云玳手里的木梳滑落,掉到地上无人理睬。

婚事?老封君怎会突然给她指一门婚事,云玳心乱如麻,迷茫又震惊的看向瑾儿。

“你不在府中时,常喜与三公子为了救你闹到了老封君那里,并且三公子先前好似生了什么病,后来被大夫发现是假的,老封君觉着三公子被迷了心智,连那等大逆不道之事都能做出来,况且此番姑娘与世子又落入那般境地,九死一生,老封君气病了,眼下都将府里的事物交给二夫人打理了。”

“姑娘,二夫人替您说过好话,可老封君这次铁了心要让您嫁人。”

云玳问她:“世子表哥晓得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