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星星 作品

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御花园暖阳盎然,落在女子脸上,映着些许浅淡的绯色。

邰谙窈眨了眨眼,她立时知道了是谁,她朝不远处的邰夫人看去,轻声说:

“让舅舅费心了。”

陈夫人没再继续。

说实在的,她对这个外甥女也挺惊讶,她没有忘记,几乎是她刚将邰修容病重的消息递给邰谙窈,没有一段时间就传来邰修容病逝的消息。

再加上她从宫中传出来的吩咐,陈夫人很难不把她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她觉得些许唏嘘。

再是好的一个人,入了这宫廷,也难免会沾点脏腥,谁叫顶端的位置只有一个,不去争就代表将主动权交给了别人手中。

陈夫人抬起头,扫了眼,她和仪婕妤这么亲近,而仪婕妤真正的生母却是站在一旁。

叫人一时分不清究竟谁和谁才是亲生母女了。

她摇了摇头:“去和您母亲说说话吧。”

再如何,不能落人口舌。

她相信仪婕妤懂得这个道理。

邰谙窈的确是知道,但不妨碍她心底依旧藏着抵触。

她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邰夫人,发觉邰夫人较比她初入京城时要消瘦许多,应该是邰修容病逝的消息让她大受打击。

邰谙窈心底不紧不慢地想,要是被邰夫人知道,邰修容的死和她有关系,估计是要恨死了她吧。

她上前一步,有点迟疑,但眉眼依旧露了些许担心和关切:

“母亲好像瘦了。”

她发髻戴着步摇,一袭华服裹身,脚下的绣鞋都是镶嵌着珍珠,扑面而来的矜贵,她眉眼和长女有二分相似,让邰夫人有一刹间以为看见曾经的长女。

但邰夫人知道,邰谙窈不是。

她的长女不会将她抛下,和别人相谈甚欢。

邰夫人想起适才一幕,心底尚觉得些许刺闷,她知道她待长女和幼女不同,区别对待时她不曾考虑过幼女的感受,但当她亲眼看见幼女和别人比对她亲近时,又是另一种心情。

很微妙。

偏长嫂将幼女养大,二人会亲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什么都不能说。

就如同,她再是如何区别对待长女和幼女时,邰谙窈也只是默默接受,什么都不能抱怨一样。

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就会压下来。

邰谙窈又喊了她一声,邰夫人才堪堪回神,

她敛下眉,规矩道:“近来苦夏,难免消减了一点,仪婕妤不必担心。”

邰谙窈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但她仿佛信了,没有再问。

凉亭传来些许喧哗,恰好邰谙窈不觉得她和邰夫人还有什么交流的必要,她顺势转头朝凉亭看去,那处有时瑾初和皇后,还有些许妃嫔在其中,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叫众人忍不住地哗然。

邰谙窈有点纳闷,她和邰夫人、陈夫人打了声招呼,

就转身朝凉亭内走去。

她一走近,就见众人的视线复杂地落在她身上,邰谙窈被看得一头雾水,她不解的视线落在时瑾初身上。

时瑾初眉眼情绪说不上好坏,不紧不慢地拨弄着杯盏。

皇后朝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她皱眉有点迟疑地朝时瑾初道:

“皇上,这是不是有点不妥?”

时瑾初抬了抬下颌,淡淡问她:“何处不妥?”

皇后被时瑾初噎住,片刻,她才说:

“仪婕妤年初才刚升了两个位份,如今再晋升,是不是过于频繁了?”

时瑾初还问她何处不妥,何处都不妥!

邰谙窈升到婕妤,是她救了皇嗣,算是师出有名,其余人再是不满也只能按住。

但现在仪婕妤什么都没做,无功无过的,只是过了个生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升到主位娘娘了?

什么时候这宫中的主位娘娘这么好晋升了?!

邰谙窈听懂了什么,她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有人招手让她过去坐,邰谙窈踱步过去,坐在了时瑾初跟前,这一幕,让众人看得眼热。

皇后忍不住地闭了下眼,她很清楚,她根本阻止不了时瑾初。

时瑾初决定的事情,连太后都拦不住,她算得了什么?

果然,众人就只听见时瑾初道:

“年初到现在,都过去了这么久,也值得频繁二字?”

皇后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时瑾初垂下视线,透了点若有似无的不耐,皇后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间。

说到底,这宫中时瑾初就是最大的规矩。

许久,皇后再出声,没再和时瑾初对着来,而是尽量心平气和地问:“皇上打算给仪婕妤什么位份?”

刚才时瑾初忽然来了一句——朕想给仪婕妤晋个位份,皇后觉得如何。

她甚至没问是什么位份,就下意识地反驳。

不论是什么位份,仪婕

妤再往上升,最低也都是主位了。

她入宫短短一年,皇上就给她这样高位,日后呢,邰谙窈一旦有孕,皇上又打算怎么封赏?

皇后想问的话有很多,但在时瑾初颇有点不耐的视线中只能强行按下。

而时瑾初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他直接道:

“修容。”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皇后勉强扯了下唇角。

邰谙窈心脏也跟着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时瑾初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顺势扣住女子的手,抬眸平静道:“今日是她生辰,也叫她高兴高兴。”

皇后险些没绷住情绪。

今日宴请诰命替仪婕妤庆生,难道不是给仪婕妤生辰的恩典?

偏她矜贵,恩典要一重加一重。

皇后现在才是真的后悔提出要办生辰宴,否则,根本不会有这些事,没有这一系列的事情,时瑾初再是想给仪婕妤赏赐,也不可能这么厚重

皇后听出了时瑾初话中的不容置喙,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头道:

“皇上已经决定好了,那就这样吧。”

其余妃嫔见她就这么败下阵来,难免有点恨铁不成钢。

但她们再是不愿意,也不敢对着时瑾初提出抗议。

金口玉言。

时瑾初这话一出,邰谙窈的修容位份就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了。

直到庆生宴结束,邰谙窈还觉得有点不真切。

她以为时瑾初替她宴请诰命庆生,已经旁人可望不可即的恩典,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有晋升这件事在等着她。

她是坐着銮驾去御花园的,如今也是坐着銮驾回到了闻乐苑。

有人伸手搀扶了她一下:

“想什么呢,小心脚下。”

邰谙窈堪堪回神,她呼吸紧促了一刹,有点不敢置信地问:“您真的给嫔妾晋位了?”

时瑾初扫了她一眼,牵着她往回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

“你该是要换自称了。”

这宫中的妃嫔只有到了二品才会自称臣妾。

时瑾初的话已经是默认了答案。

邰谙窈终于有了真切感,她听见心脏的砰砰作响声,她仰起脸望向时瑾初,话音不清楚道:

“我见您一直没有动静,还以为今日的生辰宴就是您给我的生辰礼了呢!”

毕竟今日她也相当于见到了家人,

互通了消息,还见到邰夫人的失神。

她有一种微妙的报复快感,一闪而过,却不得不承认,是真实存在。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小心眼。

如果这就是时瑾初送给她的贺礼,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相较于那些金银珠宝,这番贺礼才是合她心意。

时瑾初见她眸眼笑意不散,想起她那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觉得她那副模样再是可怜,也颇有点刺眼。

她还是这般笑吟吟的最是好看。

时瑾初勾住某人的手,慢条斯理道:

“那杳杳喜不喜欢这个生辰礼?”

他替她准备生辰礼时,珠宝、首饰、锦缎好像都行,但他总是想起她那日哭得身子都颤抖的模样,便又觉得这些好像都不够。

于是,闲暇时,他第一次去琢磨女子会喜欢什么。

她不喜欢花草,对锦绣华服也是淡淡,惯是体弱,连口腹之欲都是不重视。

往日送到闻乐苑的珠宝和首饰,也不见她格外欢喜过。

他特意让人送去的一对价值连城的玉镯,甚至不如别人磨的两颗玛瑙珠子。

思来想去。

他才发现,最能叫她高兴的,或许就是位份。

于是有了今日的一幕。

邰谙窈哪里会说不喜欢,但叫她直接承认未免有些过于难为情。

时瑾初偏是要她说,邰谙窈赧红了脸:“喜欢。”

没有一个妃嫔会不喜欢晋位的。

她声音都软了下来,眸子瞧着人时仿佛盛满了他的影子,怪是会蛊惑人。

她今日描了眉,点了朱唇,叫本就是姣姣的容貌越添了些许颜色,轻轻弯眸,就是满殿春色。

时瑾初指腹擦过她的唇,抹掉些许口脂,蹭在唇角和脸颊,他又碾着她的脸,这一番举动,让邰谙窈呼吸都紧了些许。

他眸底也些许暗。

邰谙窈如今才察觉到内殿的宫人不知何时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们二人,某些很难说清的情绪立时涌上来,她有点殿内有点热。

她咬声:“您真是……”

但一想起他给她晋的位份,她的埋怨声又很难发出来。

她今日格外乖巧。

时瑾初也觉得她乖,不止如此,身子仿佛都彻底软了下来。

她跪坐在他身上时,腰肢软得好像轻而易举地就能弯折在梳妆台上,发髻变得松松垮垮,步摇落在地上,衣裳也要掉不掉

地挂在臂弯,她羞得紧,外间响起一点风声,她就是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要藏到他怀中,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才好。

时瑾初隐约间低笑了声,他俯身一点点亲吻过她颈窝,指腹顺着她脊椎轻抚,听见女子一声抽噎,他安抚:“杳杳,松展些。”

只说这一句未免有点畜生,于是他又添了句:

“没人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