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其图阿爸和其他游牧归来的人们每每看到青贮草料都会惊叹不已,当饲养员开窖取料时,他们总会兴致勃勃地跑过去参观,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就这样放在窖里,加工加工,居然能让草绿着过冬。
“这是中华羊茅啊,只要它还绿着,就算剁碎了我也认得出来。”胡其图阿爸蹲在窖边,开心地指着青贮窖里的一团草说。
“那是咱们养的苜蓿!”乌力吉大哥蹲在胡其图身边,也笑着炫耀起自己对牧草的了解。
不止第七生产队今年有青草,第八生产队也有3大窖——虽然有一个青贮窖因为没有林雪君亲临监督,封窖的时候没有做好密封,上层的草被污染了一些,不得不丢掉。即便如此,他们也收获了两整窖加大半窖青贮草料。
第八生产队的副队长嘎老三可真是活泼的人,没两天就炫耀得整个场部都知道这件事了。
陈社长专门给林雪君打了电话询问情况,林雪君这才说尝试成功,欢迎全公社各个生产队都派学员来学习青贮技巧。
陈社长二话不说给各个生产队下派送学徒指令,按照林雪君的要求,每个生产队除了派出一名专门学习青贮等技术的人员外,另外派来的两个学习兽医知识的学员仍是前面两年来过的年轻人——林老师今年会安排更深更难知识的课程,不是前面来过的学员、没有基础的话,只怕学不成。
一到冬天,第七生产队的冬驻地总是会变得无比热闹。
这一年因为各大生产队都落实了林雪君提出的‘1年羊出栏’政策,又都有了两个跟林雪君学习过兽医知识的兽医卫生员,接犊接羔成功率高,小病又都能自己治,疫苗自己打得更及时,牲畜健康率高、存活率高、出栏数量高,是以各个大队都渐渐宽裕起来,冬储菜、肉等物资都比以往更丰富。
来第七生产大队时学员们带的东西就多,不止带了去大食堂吃饭的钱,还带了好些好羊皮牛皮、羊个子(全羊肉)、大牛腿等等好东西。
学员们一到了生产队,就先去大队长那儿交‘粮’,然后拐去林雪君院子里交‘敬师礼’。
林雪君一时不查,院子里就多了一堆东西。第二个学员见前面的人都堆在院子里,就把自己的东西也堆上去。
阿木古楞一瞧见院子里这些吃的喝的用的,不用谁吭气,自己就去做冰桶去了——在大桶里灌水,等外围和底子冻上了,把中间还没冻上的水倒掉,就成了个晶莹剔透的用冰做的桶,肉啊之类的存放在里面,从桶外面就隐约能看出里面装的啥。
盖子一盖,狗啊狼啊还是什么外来的野兽啊(虽然没有野兽敢来林雪君的院子)就都偷不到林同志的肉了。
零下十几二十几度的天气,桶很快冻好。阿木古楞带着几个冰桶过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东西已经堆成山了。
他忙将肉全掏出来装桶封存,又搬到屋后去。
林雪君跟着大队长一起忙活学员们的住宿等问题,等安排完了跑回来才发现院子里这一大堆东西。
且当场逮到叼着一张柔软羊皮进自己狼窝里,东刨刨西拱拱给自己铺得软软呼呼、舒舒服服的小秃子。
“你这家伙倒是会享福,你家头狼沃勒睡的是它自己打败的狼王的皮,你这算怎么回事?自己凭本事叼回来的,也很了不起吗?”林雪君瞪着已经不秃的小秃子,望着那张好羊皮,很有些想跟它抢一抢的冲动。
“算了,它是家里的老小,来了就生病,还没在你怀里呆多久你就去呼市治蝗
, 让它睡吧,回头我再给你整一张好皮子。”奥都蹲在狼窝前望着小秃子,喜欢得想伸手摸摸又有点不敢。
入冬了,年初来的小秃子如今已经长成半大狼了,那咬合力可不是谁都敢随便挑战的。
“好吧。”林雪君转头看看羊倌儿奥都,笑着道:“那回头你要是有好羊皮,可得想着点我。我不白要你的,我花钱买。”
“知道了。”奥都哈哈笑笑,转身又去羊圈帮忙收拾了——他从羊牧场上回来后可以休息一个月,做点大队里轻快的活,过了这阵子就还是要带着羊群去冬牧场上放羊。
他跟大队里的羊群处久了,有了感情,也跟头羊和老羊们熟了,不放心完全交给其他人放。
陆陆续续来到生产队的学员们每个进驻地后都会大惊小怪一番,不是羡慕地看着那些二层小楼,许愿在第七生产队学习时能住一住小楼;就是站在林雪君的院子里大呼小叫‘又增加了的狼’之类的,也有围着青储窖不想走的。
很是闹腾了一段时间。
等所有学员都到了,生产队终于又回到正轨,林雪君每年冬天必开的课也开始了。
有时教一些阿木古楞学过的课程时,他就坐在教室里画各大报社定制的图。
最近衣秀玉炮制好了秋采的所有草药,分批分种类卖到场部供销社后,又跟陈社长和其他场部干事一起开了个会,汇报了自己半野养半种植中药的性价比如何,又分享了自己的经验。
陈社长觉得很靠谱,半野养能保证中药就在浅山,社员不用耗时间冒危险进深山漫无目的地搜找中药,消耗的时间和体力也都可控,便让衣秀玉把这个技术整理整理,能成册就用小册子传播,让认字的人学习后教给自己生产队的人,再选定各个大队的负责专员,推广开展这项工作。
争取明年把药材卖出公社,卖出草原。
衣秀玉回到生产队后,觉得很多东西要用文字描述根本不可能讲清楚。
比如植物的叶子什么样,种子什么样,根茎什么样,一月龄健康状况什么样,不健康什么样,遭虫害后表现的特征如何,都很难具象描绘。
于是她也找到了阿木古楞,请他帮忙绘制。
从今年初开始,阿木古楞便在生产队领成年全日工分了,如今接到越来越多重要的、且只有他能完成的工作,大队长又给他提供了奖金,鼓励他多多加油,也能让他更有余裕买颜料、笔、纸等用具。
大队里所有人冬天的工作上正轨后,林雪君不止当老师,也当起了学生。
她开始跟阿木古楞学习马术,不是骑马而已,这个她会,是那种可以骑着快马射箭,可以在疾驰的马上躺下去,还能到急骋的马肚子侧面拉弓射箭那种。
一边跟苏木磨合共同学习,一边还要学习射箭。
来学习的学员中不乏好弓箭手和好骑士,总会在林雪君学习时过来帮忙一起教、一起讨论技巧。
每每这种时候,牧场上都是蒙语夹杂着汉语,叽里呱啦吧啦吧啦,像在开冬季那达慕一样热闹。
大队长常常站在驻地门口的凉亭里,背着手看年轻人们在积了浮雪的冬牧场上笑闹,仿佛自己也变得年轻,拥有了几十年前的活力一般。
在这样的日子里,驻地又迎来新的客人。
琪娜哈和另一位会讲汉话的族人到场部去换取生活用品,转道来第七生产队探望林雪君和其他朋友,然后从第七生产队的后山回部落。
在这里,她认识了林雪君
‘动物园’里的动物朋友们,跟其他学员们一起上了两天课,吃了7顿大食堂的美味,在二层小楼里睡了两觉,踩着碎石铺就的平整小路与朋友散步,见识了青储窖里鲜美而娇艳的绿色,跟林雪君一起给她带来的鄂伦春马掏了马粪球,这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
初冬的森林还透着秋的棕黄色泽,路过松林抬起头,仍是满眼绿色的针叶和浓棕色的树干。但想来鹰翱翔在高空,低头俯瞰时,已是白茫茫一片了吧。
如果鹰和马一起参加作文考试,考官大概会发现,他们描述的初冬森林,一点都不一样。
琪娜哈用林雪君给的被子紧紧包裹着青贮草料,一路穿林越山坡,哪怕是上厕所时都没敢松一下手,全程抱着大包袱,珍视异常。
直到终于走进自家部落营盘,才总算松一口气,顾不上跟族长多讲话,一头扎进温暖的撮罗子里,才终于敢打开棉被。
组长岔班莫随后跟进,探头去看琪娜哈带回来的东西。
被子掀开,布包拆开,里面装着的居然是鲜绿的草料!
“哎!”岔班莫不敢置信地惊呼,忙蹲跪过去抓一把来看,接着又呼一声:“哎?哎!”
怎么是草?
这绿色的怎么是草?
冬天的草都黄了,干的,这个怎么是绿色的?还湿润着?
琪娜哈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能跨越季节,在冬日里得到夏季的草料?
她得到了自然神的馈赠吗?
岔班莫不敢置信地望向琪娜哈,双手犹不相信地在青贮草料间捧抓,为了确认它到底是不是真的草,还捏了几根送入口中细细的嚼。
有些奇怪的酸味,似乎还有一点点奶香,但主要的味道就是草啊!
可是,真的是草吗?
这明明是冬天啊!
“阿爸,这叫青贮草料,是大好的精料。太好了,没有受冻,快给咱们的马群吃,对它们很好的,帮助它们提高免疫力,度过寒冬。”琪娜哈生怕草料一出了撮罗子就会冻坏,居然让部落里所有的马挨个进撮罗子吃加餐。
神马最先吃,接着是最能干的马,依次排队。
在马进撮罗子吃青草的过程中,全部落的人都跑过来围观。
老萨满站在撮罗子里,望着那一大捧泛着特殊味道的青草,看着已经吃了1个月黄草干草的骏马们大快朵颐鲜嫩青草,忍不住向自然祈祷。
这真是神迹啊!
到了冬天,还能见到青草,能让猎马吃到青草,即便是在梦里,他们也从未奢想过。
“这是林同志做的吗?用几个方形的大坑就做成了这些永远青绿鲜嫩的草料?”老萨满忍不住地一问再问,像个要家长不断重复他最爱听的故事的孩子。
“是她,就是她带着生产队里的社员们做的。好多人去跟她学呢!”琪娜哈肯定地回答。
“林同志真厉害啊!这太神奇了!”老萨满不住口地赞叹,离开撮罗子后,又来到营盘挂萨满面具的大树前,轻声祷告,仿佛在向神灵转述自己在凡世看到的凡人创造的神迹。
回转身,便见刚在撮罗子里吃到青绿草料的花马不愿意走,被人拽着往森林里带,却倔着脖子唏律律地回望,显然还想进去再吃一些。
哈哈,它还没吃够啊。
“过阵子,我们整理些好皮子和野味,再去林同志的生产队换一些青草吧。”老萨满伸手抚摸了下正吃青草的骏马的脖子,向岔班莫族长申请。
“好啊。我们是幸运的,能在森林里见识这样的奇迹。”岔班莫仍在不住地感慨。
他总觉得光是见证冰雪覆盖冬日里的鲜嫩青草,已然是一种好运的象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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