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最后还是关上的。
因为赛罗米尔在半夜期间突然起风,云层上积压了一层厚厚的雨云，后半夜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将林恩敞开的窗口浇湿了一片,使得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将敞开的窗户重新合上。
第二日一早,天气又重新放晴，半点看不出昨天夜里的雷雨，空气也清新了不少,刚好适合出行。
这一次,他们将在离开赛罗米尔一段不会被观察到的距离后,直接乘坐亡灵骨龙厄尔勒斯,飞往与南陆比邻的文图斯领附近。
中途会路过他们所熟悉的中心城，但计划中并没有回到学院这一项,所以厄尔勒斯并不会降落，也并不会停留，将像经过所有没踏足过的城市那样,顺理成章从中心城上方飞过。
林恩忍不住想起来亚瑞克和奥莉西尔,不过按照以撒的说法,他们几个似乎都没有在学院安稳读完并且毕业的打算,师兄离开的时间比托兰还早，奥莉西尔好像也有自己的打算,在以撒回去文图斯领之前，他去游侠学院找人就扑了个空。
大家都是不务正业的学生。
——最早离开学院(虽然不是自愿的)，并且连第一年都没有读完的法师学院一年级新生林恩这么想着。
也不知道等处理完“魔族”这件关乎大陆存亡的事情后，他还能不能回去继续上学了……说起来菲涅尔当初把他绑走也没给他办理休学,法师学院还会把他的学籍保留吗？
林恩忧心忡忡起来。
法师协会的等级才考到高级法师,学院的毕业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到手……刻在dna中的执念在脑海里跳动,如果最后拿不到证，这个学岂不就是白读了？
但独属于他的忧虑并不为人知晓，就算是以撒，可能也想不到在已经被推上“贤者”之位准备拯救世界的家伙，此刻正面色平静地站在亡灵骨龙厄尔勒斯头顶，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的林恩，实则心里还在惦记着自己旷的课。
“我家的领地附近会有狮鹫队巡逻，要在比邻的前一段距离就降落。”
以撒在骨龙背上，指尖点着一张地图，眉头微微簇起，这么说道。
“南陆边境同样存在兽族的鸟族兽人巡视，我们最合适的行动路线，就是从我家的领地顺着商路进入南陆，可以通过商人身份避开一些麻烦……这些我都可以办到。”
话音落下，他的指尖又随着计划的路线挪动，落在了南陆边境的小城，而为了避免地图被高空的烈风吹跑，旁边的伊戈斯拉夫不得不成为一尊人肉地图架，两手死死钳着地图的两侧，还要努力放轻力道，避免被魔化增幅过的力气把羊皮纸地图给扯破。
“进入南陆后，再向什么方位行动我便不太清楚，不过边境的小城是必经之路，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我们最好做好遮掩样貌和身份的准备……因为教廷可能会在这里留下队伍。”
以撒的声音顿了顿。
“伊戈斯拉夫可以装成商人雇佣的护卫骑士，我们可以打扮成佣兵，比较麻烦一点的是林恩，教廷在先前寻找你的踪迹的时候，将画像传遍了所有分殿。”
“遮掩相貌应该就可以了。”
林恩回过头来，语气平静：
“教廷总不会刻意去掀开我的兜帽，来看我长什么模样吧？”
“教廷的确不会。”
以撒叹了口气。
“但是入境南陆城市时，守城的卫兵会有这个要求……文图斯领进入南陆的商人都有自己的画像和路引，守卫会比对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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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微微皱了下眉。
——南陆怎么比北陆的看守严格了这么多？
“北陆并没有异族的国度，但南陆异族的数目繁杂，最近的兽人族还频繁出现动乱，出入境都要格外小心。”
以撒解释了两句。
“如果有精神系的法师能帮忙就好了。”
伊戈斯拉夫搓了搓下巴。
“或者是幻象魔法，应该都派得上用场。”
“……”
林恩没有出声。
精神系法师异常稀少，他至今也只在联赛赛场上见过一位——南陆的人鱼混血队长，被奥莉西尔一发燃烧箭矢差点烧成烤鱼的那位。
至于除了精神系之外的幻象魔法……好像也就只有爱丽尔老师的堂弟，当初中心城另一支队伍的水系幻象法师，爱兹玛德学长了。
但是这两个人身在何处都不清楚，更何况他们做的这种危险的事，也不能随随便便将别人扯进来。
会与“勇者”一起并肩作战的队伍的确听起来很令人有成就感，但“勇者”队友的折损率可丝毫不低，光是从上一代就能看出，“勇者”的队友同样出现过减员与更替……这同样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身份。
这么想着，林恩下意识又看了以撒一眼。
说起来，以撒刚刚在为他们计划行动路线时，是不是把他自己也算进去了？
……
之后便一路无话。
按照以撒的提示，厄尔勒斯在到达文图斯领之前的一段距离就进行了降落，在一处空无人烟的位置将一行人放下，随后自己又一头扎向了天空。
林恩将剩余的所有魔力都传输给了它，以供这家伙能够有足够的魔力进行活动。
而在他们一行人准备通过文图斯领开辟的商路进入南陆的这段时间，厄尔勒斯的任务，就是绕过南陆边境有鸟族兽人巡逻的位置，找出一个可能存在的缺口，避免惊动任何一方，悄悄偷渡过去。
这个方法是否可行也是个未知数，毕竟林恩觉得厄尔勒斯的智商目前仍旧很像哈士奇，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厄尔勒斯无法放入空间装备，过于大块头的骨龙被注意到一定会引起恐慌，在大众默认“亡灵”就与“魔族”划等号的情况下，厄尔勒斯就像是一张不能在明面上亮出来的战力牌，无论去哪儿都要遮遮掩掩，尽量不被任何人发现。
如果菲涅尔也会类似幻象类的魔法就好了，他们飞过有狮鹫或者兽人巡视的上空时便不需避让……林恩也提起过这点，不过银发金瞳巫妖的反应却并不如他的期望。
“黑暗魔法里没有这种。”
菲涅尔理所当然道：
“黑暗魔力的本质就是侵蚀与吞噬，以攻击性为主，别把黑暗魔法当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而且就算真的有，菲涅厄斯当初也没有学会它的理由。”
“……但是，菲涅厄斯当初不是给我种下了‘暗示’吗？”
林恩语气迟疑了一下。
“‘暗示’是——”
“那是光明魔法。”
大概是忘了，菲涅尔还没恢复原本的模样，顶着一张略带稚气的脸蛋，仍旧居高临下觑了他一眼：
“足够高级别的光明魔法暗示要以更高等级的光元素进行压制，所以要用天使的血液作为基石，汲取足够纯粹的光属性天赋进行压制……就算这个地方现在有个人应该学会它，也不应该是我。”
旁边的“有个人”
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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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目前看来，在对待厄尔勒斯的问题上，他们似乎别无他法。
“……先进城吧。”
以撒最后叹了口气。
“亡灵骨龙是没什么办法了，就算我家领地中能找到精神系法师，但能拥有这种覆盖面积的精神系魔法堪称禁咒，法师协会至今未公布有精神系魔导士存在。”
而比起亡灵骨龙厄尔勒斯，林恩的伪装倒是很好解决。
“我会准备一些以前准备好，现在刚好能拿出来用的假身份。”
大概是提及了自己擅长的领域，文图斯家掌管黑活的二少爷连声音都变得气定神闲了不少。
“届时只需要乔装改扮一下，记牢自己的假身份，不要露馅即可。”
——
几人从文图斯领主城的北边大门入城。
在边境格外严苛的状态下，文图斯领的看守也严格了不少，不过以撒的这张脸就是完美的通行证，没有卫兵会去拦自家领地的二少爷，彻底体现了什么叫做“特权”。
几人跟着以撒，就像进了自家后花园一样随意，甚至都没要求伊戈斯拉夫摘一下他的头盔。
而比起上一次，他和菲涅尔以“绑匪”身份偷渡，这一回，他们所有人都是光明正大进了以撒家里的庄园，甚至还差点被列队欢迎。
“我会让人给你们安排休息的房间。”
先让一行人在自己的居所暂作休息之后，以撒就颇为匆忙地准备离开：
“我需要先去见一下我父亲……假身份的准备也需要时间，以及还需要筹备出作为伪装的货物，所以最早也要在明天出发。”
话音落下，以撒便匆匆忙忙离开，而等到门被关上，脚步声也消失不见后，菲涅尔突然转向林恩，鎏金的瞳仁里倒是没带什么探究，只是随口一问道：
“你打算带着这个牧师？”
还没等林恩开口，银发巫妖点了点头，以评价的语气说：
“牧师的脑子倒是不算迟钝，作为‘贤者’，你没有治愈系魔法，那么队伍中便需要一个替代这部分作用的人选，只要——”
“——以撒不是一个为了弥补治愈能力缺失的替代品。”
林恩突然开口，打断了菲涅尔未完的话。
菲涅尔似乎顿了一下，没继续开口。
“以撒有很重要的家人，没必要跟我们一起冒这个风险。”
林恩披着猩红内里的黑袍，眼睫低垂，好似在放空目光盯着虚空，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平静，却格外斩钉截铁。
“如果他已经考虑好一切风险，仍旧打算和我们一起行动，那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他的安全，但如果只是为了给我们提供帮助，便打算接替过本不该是他的责任……”
林恩的声音仍旧平缓，语气很轻，却稳稳落在地上。
“那无论如何，我也会让他留在文图斯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