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王章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凝重了不少。
“虽然你现在只有五岁，却已经想好了将来要和我结党营私？”他皱着眉头说道，“何况现在陛下重武轻文，你怎么就确定我能走到那一步？”
“第一，你的能力确实让你可以走到那一步，第二，陛下现在也并不是完全的重武轻文，他已经开始有提携一些文官的想法了。”陈滢冲着他认真说道。
王章虽然和皇帝关系很近，但毕竟比不上陈滢，陈滢是个孩子因此不被皇帝防备，皇帝有时候有些想法也不会太掩饰，因此她很轻易地就发现了许多的事。
比如说，皇帝现在想要开始扶持一些文官的想法。
之前她在看话本的时候没有看到这样的东西，话本里似乎只是逐渐写出皇帝身边的文官渐渐越来越多，却没有强调这一点。
但自打陈滢进入到这个世界，就认认真真地把话本分析了一遍。
如果说原先她只拿那些东西当做消遣的话，这里既然已经自成一个世界，那么她就要认真分析，好好把那些话本里一笔带过的东西当做重要的局势来思考。
所以她也算是思考出了点东西。
比如说，王章后期的成功，并不是一个偶然的行为，加上皇帝对她偶尔说的一些话，更让她确定了，皇帝绝对是想要扶持文官。
因为武将虽然很多，兵权分散，但一旦和边疆开战，那将来兵权又会逐渐统一在一个人的手中。
只要一个人的手中兵权多一些，就有胆子开始拥兵自重。
更何况武将们练兵也是一把好手，个个都有自己的本事，所以武将们如果背着皇帝豢养私兵，皇帝不仔细调查的话，也很难发现。
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没有特别重武轻文的朝代，就算是有，也顶多重武轻文一阵子，最后还是会回归文武平衡，乃至于文官压倒武将的时代。
毕竟，文官擅长智斗，却并没有绝对的绝地翻盘的能力。
武将就算是脑袋缺根弦，可但凡哪天振臂一呼，带着人造反了，也够皇帝喝一壶的。
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陈滢作为一个武将，却也完全知道文官的重要性，眼下皇帝想要扶持文官也是为了和武将对峙，却不知道，文官扶得太高的时候，带来的风险或许比武将还要大。
可惜因为皇帝潜意识依旧是重武轻文的，所以反倒是对文官也更加信任。
所以导致了后来的结果。
况且这皇帝也有个毛病，他看起来似乎还勉强算个明君，但并不代表他是个好的帝王，他也是个极为重视自己喜好的人。
所以自打陈滢出生开始，现在的皇帝年年都在大兴土木，不是修建行宫就是修建驰道，总之，年年都要征发徭役，让百姓苦不堪言。
王章之所以想要往上爬，也是有想要影响一些皇帝决断的想法，他现在没什么地方的时候不敢贸然发声，担心不光没能给皇帝造成影响，还会害了自己。
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十分清晰，陈滢很喜欢他这样的思路。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我看你对皇帝，似乎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王章被她带的都不喊陛下了——也或许是王章本来也不不是很想喊。
他的所谓敬畏，或许也只是流于表面。
这位皇帝要说有什么突出的贡献，那还真没有，当初姬云琉差点被杀，说白了也和他自己的宫中人手管理不够好有关，何况话本里他最后还选了那么个太子，更说明他眼光有极大的问题。
眼下在朝中能站稳脚跟的，一半是王章这样的人，崔希和郑操虽然和王章不怎么对付，但一旦遇到真正的大问题，三个人是下意识会站在一起的。
而另一半，则是那些外戚、奸臣、皇帝喜欢的人，就像陈滢
一样——虽然陈滢算不上奸臣，但她能够被皇帝宠爱，说白了也是占着神童灵性的优势，再加上皇帝想要为自己的儿子留个好用的臣子。
总而言之，她的路线，其实和奸臣差不多，都是先取悦了皇帝，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其实很难说，但看起来好像是有点什么本事。
所以陈滢对王章说起这些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犹豫，也一点都不避讳了。
王章被她这话说得也有些惊讶，完全没有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通透。
一时间，王章也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他知道陈滢想要的是什么，就是他的一个承诺。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一诺千金，他是个重情重义，也是个很重承诺的人，所以王章一旦承诺下来，就永远不会改变。
可是王章现在也有一些顾虑。
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聪慧，更让他背后发凉的是，她不光聪慧，似乎也对一些阴损手段没有什么抵触，除了目前还没有杀伤过任何无辜的人以外，他总觉得陈滢似乎身上真的隐隐有一股煞气。
这也和大报恩寺那个方丈的说法对应上了，陈滢似乎就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对于王章这种活到六十岁也还是有些心软的毛病的文官，她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更何况王章自己也发现自己还有个问题，那就是虽然在该下决断的时候可以决断，但平日里还是稍微有些优柔寡断。
当然，他这心里话要是被其他同僚听到了，估计都得气死。
王章这也叫什么优柔寡断？若是他也说自己优柔寡断，那他们这些同僚恐怕都成了不能做出任何决断的废物。
但王章这话还确实不是对自己的低估，而是他遇到的人基本上都比较狠。
比如崔希和郑操，这两个人看起来每天十分潇洒，但实际上心比他要狠不少，他们两个都是文官，却比王章爬得更高，也就可以见得他们两个在往上爬的时候，做的事情绝对不能说是很光彩的。
而陈滢，和他们在这方面，也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