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章深深地吸了口气。
就算是他本来已经在心里有了八成的把握，但陈滢真的说出这句话，给他带来的感觉也还是截然不同的。
他静静地看着陈滢的眼睛，在这一刻，心中几乎有些想要退缩的感觉。
但他毕竟没有。
他平静了一下自己内心的起伏，用更认真的语气重新问了一遍：“你可以确定吗？”
“可以确定，只是我的预知也是有范围的，而这个范围，我不可能告诉你。”陈滢直白地说道。
她知道，王章肯定会想要知道她预知有没有范围，这是一般人听说别人有预知能力的第一反应。
所以她也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她见过的很多人都习惯兜圈子说话，奈何陈滢前世今生都是个简单粗暴的武将性格，就算是再怎么擅长使用阴谋，这也不代表她真是个习惯用阴谋的人。
在这种合作的事情上，陈滢当然可以选择使用无数个方法去逼迫对方，把人逼到绝路，逼到死角，有致命的把柄在她手中握着，到时候她再提出要合作，对方此时此刻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一定会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
可她不打算这么做。
就好像当初曹妃的事情，她把曹妃当成很好的姨姨，也是她娘亲的好友，所以她就不可能做出拿捏曹妃的事情来。
而最后的结果却也依旧达成了，曹妃一直是她很好的姨姨，也一直是她娘亲的好友，什么都没有变。
虽然她面对王章的时候，还是希望关系能稍微变一变，比如说王章不要这么惦记着让她多背点东西，对她的期待值稍微降低一点什么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的师生下来，也不光是王章对她产生了感情，她对王章也是很有感情的。
只不过陈滢这个人心比较硬，就算是有感情也不太影响她的其他想法。
总而言之，现在的结论就是，她就算是心再怎么硬，她的原则也让她不会对自己的老师使用这样的方式。
王章显然读懂了她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慢慢地软了下来，半晌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啊，还真是通透，我什么都没说，你却什么都说了。这下，你的把柄岂不是都在我手里了，你也失去了主动权。”王章低低地说道。
他在这一刻甚至没忍住想要教育她几句，但转念一想，陈滢现在吃了亏，以后应该也就记住了。
“王夫子，你错了，”陈滢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忘了你是怎么猜到的我的预知能力的吗，你的子嗣如果我不想去保的话，是会出事的。”
“你也错了，我很相信你会帮助我，因为就算是我不和你结盟，我也还是会尽一个夫子的职责，而你，也会尽到学生的责任，力所能及地保护我。”王章反而也和她露出了完全一致的笑容。
在这方面，王章是绝对相信陈滢的人品的。
“既然如此，那看来你是很欣赏我了，那我走了，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结盟的事吧。”陈滢没有因为这句话没说过王章就恼羞成怒，相反，她对此也并不计较，而是准备潇洒离开。
“不留下吃顿饭吗，你师母可是很想让你留饭的。”王章在她背后说道。
“不留下了，就是因为我师母想让我留饭。”陈滢说完，快速地迈出了书房的门。
她背后的王章大惊失色，差点控制不住直接追上去，但为人师表的尊严还是死死地扯住了他的双腿，让他不得寸进。
他默默地看着眼前这扇被陈滢妥善关上的木门，在心中默默的抱怨。
陈滢，你真狠啊。
而出去的陈滢，倒是也没有真的诬告。
且不说她没有这么小气，非要用这种事情报复王章，另一方面是师母对她一直很好，她根本不愿意欺骗
师母，更何况是利用师母对她的感情让师母痛斥王章。
实际上她平时的告状行为，也很难说师母是真的生气，恐怕也不过是一种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而已，师母也是宠着她——只有男人不懂这种感觉。
而真的要告黑状，那这就不符合陈滢的性格了，所以她见到师母之后，也还是认认真真地说了自己的情况。
“师母，我等会有点事，就不留下吃饭了，直接走——哦对了，我刚刚吓唬夫子说要和你告状，就说是他赶我快点走所以我才走了，你等会先不要解释，让他多紧张一会。”陈滢冲着王夫人十分调皮地笑了笑。
“你啊。”王夫人果然丝毫没有动怒，而是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小脸，“总是吓唬你夫子，也不知道这一招能用多久，看看他什么时候就会识破了。”
“嘿嘿，他很难识破的！”陈滢眉飞色舞道，“他这个人最爱妻子了，关心则乱，我看他轻易是破不了这个魔咒了！”
说着，不等王夫人嗔怪，她就一跃而起，飞奔出门。
本来王夫人还想说她两句，五岁的孩子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但看到陈滢的背影，也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跑慢点，别摔着！”
“好的师母！”陈滢大声喊道。
陈滢每次来一趟王章府上，都能让他这座宅子飞荡起欢乐的笑声。
这也是王夫人喜欢陈滢的地方——甚至虽然王章每每回家都忍不住吐槽陈滢几句，但王夫人也能看出来，王章的性子在日复一日变得开朗，每日里的乐趣似乎都多了不少。
只不过王章有时候确实会被陈滢那点不入流的威胁给吓到，这对王夫人来说，倒也是个情趣。
过了一会之后，王章才紧张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实际上在旁人眼里或许这就是王章正常的神情，但王夫人和他一同生活了数十年，自然一看他那笑容，就能看得出来有些微的不自然，还带着点紧张。
她没有主动搭话，而是先去拿了些茶点，摆在桌子上。
小小瓷碟落在桌子上，让王章的神经也不由自主随着声音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