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陵生是个专业道士,当年也是读过不少书的,所以现在这些文人们辩论的东西,他还真的就都能听懂。
只不过玄陵生想了想,也并没有加入,而是慢悠悠地在人群里梭巡着,想找个命格贵气的人。
他的面相是有点真本事在,虽然做不到铁口直断,但是看个大概也是可以的。
直到他看着看着,忽然间眼神一定。
他看到二楼的包间上,靠窗的位置站着个人。
对方站在窗口的位置往下看,不远处,对方靠后一点的位置也站着个姿态恭敬的随从,但是这随从倒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重要的是,随从和这位贵人,他玄陵生都认识!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前面站着的那个人,正是他看了无数次的皇帝,而皇帝背后的人,也是陈滢给他看过画像的,正是林福公公。
这下,玄陵生毫不犹豫地溜达到了不远处,耐心地等了起来,也做出了一幅认真听那些文人辩论的样子,也确实认真地记住了一些观点。
他怕到时候皇帝随口一问,他却答不上来,这就容易被发现破绽。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皇帝终于下来了,玄陵生故意听着脚步声往对方身边一撞,和皇帝碰了个正着。
没等皇帝发作,林福先一步叫嚷起来,要让玄陵生道歉:“你这人怎么走路的?冲撞了我们贵人你赔得起吗!”
而玄陵生装聋作哑,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随即就做出了一幅震惊的样子,上下打量着皇帝,目光却并不冒犯,而是充满了敬畏,看完之后,又去看看他背后的林福,眼神就越发震惊了起来。
皇帝一看他这样子,一时间也有些疑惑,下意识地在自己脑中过了一圈,确定了玄陵生确实不是他认识的人。
但既然不认识,为什么这人却像是认出了他的样子?
皇帝继续打量着玄陵生,见他穿了一身道袍,须发飘逸,目光清正,似乎还真是个道士……一时间忍不住在心里会回想着,思考是不是哪一次做道场的时候请了他,而自己没记住这张脸。
玄陵生看自己的姿态做得差不多了,随即伸手捋了一捋自己的胡须:“还真是冲撞了一位贵人,甚至还是这天下最贵的一位……哈哈,看来贫道今日也是与您有缘!”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因此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到了。
林福听到这话也是又惊又怒,几乎就要直说玄陵生到底是不是个骗子。
而皇帝则是饶有兴致地看了玄陵生一眼,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和他多说几句。
然而玄陵生也深谙克制的道理,说完这话之后就闭口不言,顿了顿,又和皇帝说:“贫道无意间冒犯了贵人,还望贵人海涵,想来也是有缘,这便送您一样东西。”
说着,他伸手就给林福塞了一个玉瓶,又和皇帝开口道别,转身就走,毫无留恋之意。
转身的同时,玄陵生在心里反复祷告着,皇帝可一定要留下他——
“等等!”皇帝的声音响起。
玄陵生神色一喜,回头的时候却云淡风轻:“贵人还有何事?”
而他这敬畏又毫不打算攀附的清流态度,自然是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皇帝不由自主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还刻意用了个“我”字。
玄陵生知道这家伙是上钩了,于是低低地说道:“陛下出行,吾等自然应该识得才是。”
“咦?”皇帝又疑惑了起来,“你既然认得我是谁,那怎么是这样的态度?”
“阁下人中至尊,在下自然应当及时回避,自然是敬畏的,然而我是修行之人,只要身处陛下身边,在龙气范围之内,就有些许好处。”玄陵生十分正经地说道。
然而他这个解释放在皇帝眼里自然也算不上一个正常的解释——哪有人会躲着好处走的?既然对他有好处,那更没法解释他为什么对皇帝如此敬而远之了!
皇帝疑惑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还躲着朕?”
这下他连自称都顾不上掩饰了,直接脱口而出。
玄陵生微微一笑,心道皇帝这算是彻底上钩了,于是继续把他准备好的说辞往外放:“自然是因为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而陛下身上的好处,也并不是我们修行人能随意沾染的,一定要得到陛下的同意,不然也就算作是不问自取,自然也就会遭到反噬。”
说着,他恭恭敬敬地后退一步,表示自己并不想站在皇帝范围之内。
皇帝这下大为惊奇,心中又不由自主产生了
一股强烈的成就感。
最近他最担心的事情,正是他的东西会被旁人拿走——魏哲铭带来的阴影实在是太强烈了,让他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是该如何让魏哲铭去死。
而现在玄陵生带来了这样的消息,然而给了他一种安定感,让他觉得自己的东西或许还真的不会被旁人拿走,起码这修行者是这么说的。
那么他也一定能成功让魏哲铭得到反噬。
心里想着,他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喜色,玄陵生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算是猜对了。
皇帝大手一挥:“你既然如此坦诚,那朕还能不让你得到这好处不成?若是高人愿意,可以一直跟在朕的身边,朕会在行宫之中为您修一座道观!”
玄陵生看着即将到手的好处,意思意思地推辞了两下,于是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随即,见猎心喜的皇帝根本就忘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听那些文人墨客辩论,寻找一些合适的臣子的,当即高高兴兴地把玄陵生带走了。
而那些文人们为了博得有可能路过的皇帝的重视,还脸红脖子粗地争吵着,完全不知道皇帝就在不远处,被一个骗子直接忽悠走了,对他们的兴趣根本没这么大。
这也自然就是昏君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