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图萨。”
男人吃完盘中的通心粉,拿起餐巾擦嘴。
“晚安,里科。”
图萨目送今晚最后一个客人走出酒馆。此时也已经是酒馆打烊的时间了,他开始收拾,准备打烊。
看到凯茨走进来,图萨双眼闪过一缕光,并非感到意外,而是惊喜。
“塞尔吉奥。”图萨道,“这么晚了,没想到你会来。”
“晚上好,图萨。”凯茨回答。
经过和凯茨两年的相处,图萨对凯茨有更多了解,此刻他能看出凯茨心中仍有事所想。
“来喝两杯吧,塞尔吉奥,我请客。”
凯茨懂图萨的心理,索性也不客气。
“好啊,为什么不呢。”
凯茨在柜台附近的桌前坐下,图萨拿出一瓶威士忌,为自己和凯茨倒上一杯。
两人无声饮酒,最后由图萨打破沉默。
“所以,是什么事,塞尔吉奥?”图萨问。
“青河附近有一伙亡命徒。很危险,但好在我们已经解决了。”凯茨回答。
“不,我不是问这个,”图萨道,“我是说今天,困扰你的是什么事?你看起来有心事。”
凯茨沉默片刻,掏出香烟,取出两根。
两人又陷入无言中,默默抽烟。图萨明白这次要让凯茨先说了。
凯茨本就打算告诉图萨事实,索性也不再沉默。
“我认识了一个人。来自纽约,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商人。”凯茨道。
“我接下了他的委托,为此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图萨倾听着。“会很久吗?”他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不会,也可能非常久。我现在说不好。”凯茨道。
“会很危险吗?”图萨问。
“我希望不会。但这方面的事,总是事与愿违。”
“毕竟我这样的人就是走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很正常。”凯茨道。
图萨点点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问。
“是的,图萨。这就是我的工作。”凯茨淡然道。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塞尔吉奥?”图萨问。
他知道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凯茨不需要他的帮助。但作为朋友,图萨能听出凯茨将要面对的是风险极高的任务。他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凯茨。
“谢谢你,图萨。不过不用帮我什么。”凯茨道。
凯茨深知图萨是这个时代难得的老实人,自己和他保持朋友关系是好事,但绝不可将他牵扯进自己的世界里。
“给我开一间房吧,图萨。我在这里住一晚。”
“好的,塞尔吉奥。这次免费吧?反正你这次得出趟远门。”图萨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图萨。”凯茨摆摆手。图萨了解凯茨,也不跟他客气。
“一定要小心,我的朋友。”图萨道。
凯茨饮一口红酒,道:“当然。”
“我总是很小心。”
在图萨的酒馆休息一晚,凯茨于上午出发,从火车站回到青河。
凯茨本可以更早出发,但他刻意等到中午,只为去琥珀的一家奢侈品商铺,购买一把价格不菲的,由象牙制成的梳子。
经过漫长的火车旅途到达青河,凯茨径直走向汉克家。
此事他细细思索后决定不告知保罗,毕竟自己本就不止一次长时间在外,和此次并无区别。
但必须告知汉克。他年事已高,虽然自理能力极强,但有个人帮忙护理自然更好。
凯茨需要告知汉克,他不在的时间中会有专业的医师负责照顾汉克。
他知道汉克是谨慎的性格,自己必须点对他交代清楚,否则汉克不会信任罗伯托·福尔曼派来的医师。
福尔曼的人将在两天之内到达青河。凯茨于他定好,待到他的人到青河后就出发去寻找他的女儿。
“所以,实际上很可能比听起来危险的多。”听完凯茨的陈述,汉克道。
“是的。这就是我的工作,老头。我已经不记得从多久开始就在和死神并肩而行了。”
凯茨淡然道,点燃一根烟。他已经成功说服汉克戒烟,毕竟汉克年纪上来了,肺也似乎有些问题。
汉克坐在床上,准备与凯茨聊完后就午睡。
“这次不一样,孩子。”汉克道。
“此次一去,没人知道你们需要多久才能结束这趟旅程。一个月?还是一年?都有可能。”
“在这趟旅程中,你随时可能遇到敌人。不是你的敌人,而是那位富豪先生的敌人。”
“他的敌人,可就不是一般的贴在通缉令上,只值500美元的逃犯了,塞尔吉奥。”
“我知道,汉克。”凯茨道。“这些我都考虑到了。”
“好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塞尔吉奥。我支持你。”
汉克看着凯茨。他知道凯茨做的决定就是板上钉钉,无人能改变他的意志。
“至于你说的,那位富豪先生要找医师来照顾我,这个就大可不必了,塞尔吉奥。”
汉克有些意外地笑笑,“我是老了,但我还没到路都走不了的时候呢。”
“让人家大老远的派人过来照顾我,有点太麻烦他了。”
凯茨不语,只是默默抽烟。
汉克没有说,但凭凯茨的了解,他知道汉克是因为自己的面子挂不下去。
他不愿意让陌生的专业人士护理他,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为了要靠别人生活的老头子。
“这是我跟他交易的一部分,汉克。”凯茨轻声道,“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很可能不会接下这份委托。”
“我放心不下你,汉克。”凯茨道,“你是爸爸的朋友,看着我长大,我如何能默认你独自一人孤立无援地生活呢?”
“相信我,汉克。”凯茨声音不大,但透露着他独有的坚定。
汉克沉默,良久后眨眨眼,像是因为自己好面子的心思被凯茨看透而有些尴尬地笑笑。
“好吧,塞尔吉奥,那就听你的。”汉克道。
“你……”汉克看着凯茨,双眼陷入回忆时的呆滞中。
“你的眼睛很像你的妈妈,塞尔吉奥。简直一模一样。”汉克看着凯茨的灰色双眼。
“你也继承了你爸爸的性格。说一不二,自己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我时常想到他们,塞尔吉奥。”汉克抬头看向天花板,扎口叹息中表达自己的惋惜。
“两个善良的人,在这个时代显得尤为耀眼。”汉克道。
凯茨拍拍汉克的肩膀。“我知道,汉克。”
“我也总是在某个不经意地瞬间想到他们。毕竟我唯一能做的只剩下思念。”
“休息一下吧,老头。”塞尔吉奥喂汉克吃下几粒胃药,“别担心任何事。”
与汉克交代完,凯茨走向自己家。他最多还有两天便要出发,这意味着他要尽快做好万全准备。
汉克的身体比起去年差了一些。他不再每天去经营武器店,所以他聘请了一个年轻男人代理管理。
马伦先生是一个富有活力的年轻人,汉克休息的日子中他将武器店打理得很好。
凯茨打算先回家收拾行李,再去武器店准备弹药,顺便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新武器。
走到家门前,凯茨正欲开门,突然看到远处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
是菲里缇·邓恩。她站在自己家的药店附近,看着眼前一颗有些年份的树,手中像是在画。
凯茨想起自己有事要找菲里缇,决定先去找她说完再做要紧事。
菲里缇似乎画的很认真,直到凯茨走到背后也没发觉。
“邓恩小姐。”凯茨轻声道。
听到凯茨的声音,菲里缇身体微微一抖。她连忙转身,看到凯茨后双眼微微瞪大,似乎对凯茨忽然出现有些慌乱,又竟有些惊喜。
“凯茨先生,”菲里缇一如既往,有些扭扭捏捏地站着,眼神不断飘过凯茨,但没有一刻停留。
“你,你回来了。”菲里缇有些吞吞吐吐地道。
“是的,邓恩小姐。抱歉打扰你画画了。”凯茨道。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菲里缇。
不知从何时起,菲里缇似乎不再如以往一般沉默不语,将自己与所有人隔开千里之远。
而且凯茨总觉得菲里缇似乎有了些变化。他说不出来是怎么个变法,但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啊,无需在意,凯茨先生。”菲里缇连忙摆摆手。
“我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这棵老树从我来青河时便是这样,两年多了,我今天就突发奇想想把它画下来。”
凯茨点点头。“听起来不错,邓恩小姐。”
若两人更加熟络一些,凯茨会说“能不能给我看看。”但他们走的并不算近,凯茨本就是少言的性格,菲里缇相比之下更是内向孤僻。
“那么,邓恩小姐,”凯茨说着,伸手向自己背着的挎包。
“这个给你。”凯茨从挎包中拿出一把梳子。这把梳子由象牙制成,菲里缇看不懂,但看得出梳子极为珍贵,价格不菲。
“你之前送我一盒雪茄,我不可能白收下。”凯茨道。
菲里缇呆在原地,直直盯着凯茨手中的梳子。她的表情很复杂,凯茨从中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
似乎是难以置信。但因为什么能难以置信?难道因为他送了一把昂贵的梳子?但是她先送了超出她的收入就礼物,凯茨仅仅是回礼而已。
菲里缇沉默良久,最终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愣的有些久了,她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本子与笔放在地上,双手接过梳子。
“谢谢,凯茨先生。我……”菲里缇有些语无伦次,凯茨惊讶地看到她脸上竟泛起红晕。
菲里缇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上人赐予她珍贵的礼物,这使得年轻女孩心里小鹿乱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需要客气,邓恩小姐。”凯茨回答。他不明白女孩为何脸红,看起来应该不是身体不适。
“只是请不要再送我贵重的东西了。你和你姐姐在陌生的地方开药店生活,彼此应该多照应。不要把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凯茨说完,转身走向家的方向。
菲里缇有些慌乱地看着凯茨的背影。难道他仅仅是为了和自己扯平?
“凯茨先生!”菲里缇微微提高音量喊了一声。
凯茨回头,看到菲里缇的双眼放光,似乎满是期待之情。
这姑娘还有事?凯茨转身回答:“怎么了,邓恩小姐?”
菲里缇犹豫片刻,最终下定决心,鼓足勇气道:
“明天你有空吗,凯茨先生?我想请你去剧院看戏。”
菲里缇说完,微微吐一口气。要不是对凯茨,她才不会说出这种话,她想。
凯茨不解。这个菲里缇·邓恩怎么越来越奇怪了,难道她是有什么事想找自己帮忙?
“我马上就要离开,邓恩小姐。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你为什么要请我看戏?我好像没有帮你什么忙。”
菲里缇没有回答凯茨的问题,她留意到了凯茨的前一句话。
“凯茨先生,你又要去做危险的事吗?”她问。
“算是吧。”凯茨回答。“这次更特殊一些,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凯茨语气淡定,但菲里缇却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
“凯茨先生,你一定要去做这些危险的事吗?”菲里缇道,“我是说,你可以做一些其他事情,不一定就要打打杀杀的,这样你可能会遇到大麻烦的。”
凯茨越来越搞不懂菲里缇在想什么。他也不隐藏自己的想法,而是直接提问。
“邓恩小姐,你最近好像有些奇怪。”凯茨道。
“你为什么和之前有一些明显的区别,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帮忙吗?”
听到凯茨的问题,菲里缇的第一反应是想否定自己的异常。
是的,自己是表现的奇怪了,这一点她自己都能意识到,何况凯茨呢?
她想让凯茨不要误会。但她随即又想到凯茨刚才所说,他要去做一些危险的事。
她心仪凯茨,也一直知道凯茨的职业。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凯茨哪天因为自己的职业而失去生命,她会作何感想?
直到现在,菲里缇终于明白。难道心仪一个人也要像对陌生人一样,对他做这些不管不顾吗?难道要默认他去做,可能哪一天就出事吗?
菲里缇明白了。她是时候挑明心意,是时候劝阻凯茨。
“凯茨先生,我心仪于你。”菲里缇道。
“我想和你走的很近,想和你发生很多只有那些爱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事。”
“我已经20岁了,凯茨先生。虽然还不算很成熟,但绝不是幼稚的人了。”
“我想诚挚地建议你换一个工作,不要做这些会威胁到你性命的事。”
菲里缇双拳紧握。她从未与除了父亲与姐姐外的任何人如此袒露心扉,此刻她已经超乎自己的意料,将这些在心里藏了很久的话对凯茨说出来。
凯茨眉头微微一皱,站在原地思索。
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他从未想过会有女性心仪于他,何况菲里缇算得上是一等的美人。
难怪菲里缇这段时间会这样,凯茨想。
只是,为什么会是他呢?凯茨不解。他并未与菲里缇有过太多交流,两人只是因为买药而有些交集。他是如何引起菲里缇关注的呢?
片刻后,凯茨开口。
“你会心仪于我这样的人,就是一种不够成熟的表现,邓恩小姐。”
听到凯茨的回答,菲里缇瞬间感到深刻的失落。无论凯茨接下来要说什么,似乎都不会是她想要听到的。
“我们并不是一路人。请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你完全值得更好的男人。”凯茨道。
菲里缇不知道如何回答,急的双眼通红。
凯茨看起来态度坚决,她知道此刻她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凯茨的心意。
“凯茨先生,我知道我们还不熟悉彼此。抱歉,我不应该对你的职业发表这种言论。”
女孩想尽办法,想抓住最后的机会。
“再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们再熟悉一下。等到未来某天我们走的足够近了,你再考虑我们的事。”菲里缇道。
看着女孩通红的双眼,无助的表情,凯茨无奈地摇摇头。
“我和你仅仅是因为买药,才有一些交流而已,邓恩小姐。”
“我和你之间,没有未来。”
说完,凯茨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