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的差不多,皆感到饱腹后,凯茨将剩下的烤羊肉包装好,放入马鞍包中。
“这些肉留着,明天去蒲园镇的路上如果饿了可以吃。”凯茨道。
“听起来不错。”。艾尔杰德回答。
凯茨拿出怀表看一眼,道:
“时间不早了,福尔曼小姐。早点休息吧,我们早上就要出发。”
“好的,凯茨先生。”艾尔杰德嘴上答应,心里却在想自己是否能安然入睡。
毕竟,从一群人的枪林弹雨中被救出来,来到沙漠看到母亲生前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笔财产,被告知自己要离开从小生活的镇子,这些事都发生在今天。
凯茨带来的安全感使艾尔杰德极大地减少对自己未来命运的迷茫,但心里的担忧仍在。
她不想提出来,她能感觉到凯茨是真心帮助她,所以更不想将负面情绪表达给他,一是自己与他也仅仅相识一天,不便于他倾诉,二是他负责保护自己,不想给他太多负担。
凯茨也自然明白艾尔杰德心中所想,他选择顺其自然。艾尔杰德是他的保护对象,按理说自己也不该主动关切她,这是一种越界行为。
凯茨点亮摆在帐篷旁的提灯,随后走到自己铺在地上的床前,坐下后掏出一根烟。
他可以将自己的床和艾尔杰德住的帐篷隔的远了些,这样既可以保证尊重她的隐私,也可以不在抽烟打扰到她。
艾尔杰德看到凯茨点烟,猜到了他和自己隔远的部分原因。
她认为,事实上凯茨有些太贴心了。她目前的人生都是在穷镇子的劳动中度过的,和太多烟鬼近距离接触过。
尤其是在酒馆工作的几年,无论是和她一起做服务生的那两个男人,还是酒馆的顾客,甚至是老板马奎尔先生,无不抽烟。
艾尔杰德虽不抽烟,甚至有些反感烟瘾大的人,但也早已习惯在烟雾缭绕的镇子生活。
看到凯茨抽烟,她没有反感,只觉得正常。但看到凯茨的床刻意和自己隔开距离,她又觉得凯茨过于细心,对他的认知又增添一分。
不知怎的,一份莫名出现的好奇使艾尔杰德下意识地和凯茨交流:
“凯茨先生,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凯茨看向艾尔杰德,她已经坐进帐篷,但没有拉上。提灯的光亮不大,但足够将女人坐在帐篷内,将头探出的动作告诉凯茨。
“当然,福尔曼小姐。”凯茨抽着烟回答。他以为艾尔杰德要问关于这趟旅程的问题,亦或是关于她或她的父亲。
“你之前一直都是做这种工作吗?就是,护送别人从某个地方到某个地方?”艾尔杰德问。
语毕的同时,她也有些许担忧,她和凯茨才认识一天,对方若是不愿意回答也很正常,那自己的提问是否有些冒犯。
“不,福尔曼小姐。”凯茨感到些意外,他没想到艾尔杰德会问关于他的问题。
“我是一个赏金猎人。做了10年了。”
听到这个回答,艾尔杰德先是感到意外,随后又思考片刻,逐渐感觉合理。
她知道赏金猎人的存在,拉博镇也不时会有赏金猎人。她不了解,但大概明白赏金猎人的含义。
“这样啊。所以,你一直是靠抓和杀坏人赚钱?”艾尔杰德问。
凯茨想了想,回答:“我靠抓和杀通缉令上的人赚钱,福尔曼小姐。不是所有坏人都会上通缉令,而我的合法职责不包括这些。”
艾尔杰德听的一知半解,但也不再细问。
“这样的工作很危险吗,凯茨先生?做一个赏金猎人。”艾尔杰德道。
“很危险。经常都在生死之间徘徊,很可能下一秒就会死。”凯茨平静道。
艾
尔杰德倒吸一口气。她能想象凯茨这种人见识很广,并不对死亡有常人一般的恐惧。
但听到凯茨如此平淡地说出这种话,仍然难掩内心惊讶。
凯茨知道艾尔杰德的想法,又补充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做的事,能靠擅长的事维生自然更好,而我刚好如此,福尔曼小姐。”
艾尔杰德点点头,她知道凯茨所言正确。只是,她对凯茨的印象又有了加深。
“那么要杀我的这些人,他们可能也不在通缉令上。凯茨先生,如果你杀他们,会犯法吗?”
艾尔杰德不解道。她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此刻也打开话匣子问。
这个问题凯茨自己早已想过,他如实回答:
“很可能是违法的。但是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要杀你。”
“而主动要杀你的人,福尔曼小姐,不会是无辜的好人。因为无论好人与你的父亲有什么矛盾,都不会选择伤害他无辜的女儿。”
“我不是善人,我从接下委托的时候就明白自己会违法杀人。我也不会欺骗自己:杀的不是好人就是正义之举。这是你父亲的要求,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艾尔杰德明白凯茨的意思,她的确是一个无辜的人,至少目前是。所以要杀她的人自然和好人没关系。
话说回来,好人坏人又如何完全区分呢?艾尔杰德在拉博生活25年,能真正让她称为“好人”的屈指可数,但让她觉得是坏人的也不多。
大部分人都不能简单用好坏来形容。很多人之所以好是因为他不需要你来实现目的,坏人反之。
艾尔杰德在穷镇子长大,自然不傻,明白这个道理。今天马奎尔先生死后,她更是对好与坏的人有更多认知。
“那么,你为什么要接下委托来护送我到纽约,凯茨先生?”艾尔杰德问。
“我是说,这和你原本的工作完全不一样,凯茨先生。”艾尔杰德补充一句。
这句话问到凯茨的心坎上。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有确定答案。
此刻,听到艾尔杰德的问题,凯茨索性如实回答:
“我其实一直没有想清楚,福尔曼小姐。可能是因为我想一次赚一笔大钱,好过连续几笔赏金委托。”
“可能是因为我想尝试一些我从来没做过的事。毕竟有新的挑战也是好事。”
“又或者,可能是因为我想提前结束我的赏金猎人生涯。这次委托结束后,我能赚很多,这样我就能提前几年退休。”
听凯茨的语气,艾尔杰德认为这个回答是他的肺腑之言。她认真道: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相信你可以做好这笔委托,凯茨先生。”
凯茨抽完最后一口烟,道:“谢谢,福尔曼小姐。我会尽全力保护你,请放心。”
“请早点休息。”凯茨道,“我们最好利用好所有的时间。”
艾尔杰德简单回应一句,拉上帐篷。
第一次在帐篷里睡觉,舒适感出乎艾尔杰德意料。她本以为睡帐篷会有些不舒服,但凯茨搭帐篷很认真,躺在床上,艾尔杰德明显地感觉到放松。
艾尔杰德双手托着后脑,看着帐篷顶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我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呢?她忍不住想。接下来很可能还会有人追杀她,而凯茨还会为了她杀人。
据凯茨所说,这些都是她父亲的意思,但凯茨明显是自愿遵从她父亲的指令,而非被胁迫。
艾尔杰德将手移开,头贴在枕头上。她右手碰到腰间一个硬物,随后意识到这是凯茨的左轮。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顾着吃饭和交流,忘记将凯茨的左轮还给他。
艾尔杰德看了看
拉上的帐篷。看来只有明天早上还了,她想。
母亲说过,要提防身边的任何人。凯茨也在今天上午说过,除了家人,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爱。
那凯茨自己呢?艾尔杰德想。她对凯茨称得上几乎不了解,若不是刚才和他交谈几句,她甚至不知道凯茨是赏金猎人。
她并不知道凯茨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者说偏向哪一边。她只知道今天在拉博的确有很多人要杀她,而凯茨救了自己。
她知道自己还是要对凯茨留一个心眼。她心里明白,凯茨能轻松杀死这么多人,想杀她也只是呼吸一般简单的事。
可以确定凯茨对自己并无杀意。他说要护送自己到纽约,他不仅知道母亲的事,还用一封母亲写给父亲的信做证据。
信的确是母亲的字迹,这才是艾尔杰德愿意相信凯茨,跟着他的原因。
艾尔杰德现在别无选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凯茨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可这是否代表凯茨一定是在帮助她的好人?他是否有自己的私心,甚至说是想利用艾尔杰德达成他的某个目标?
这些都有可能。甚至凯茨自己也表示艾尔杰德不能完全信任他,毕竟在这个社会人和人之间最缺乏的就是信任。
就目前来说,艾尔杰德的确信任凯茨。但她也确信自己要有所防备,这是必要的。
艾尔杰德又想到自己的父亲。她现在对自己的父亲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样貌,年龄,性格。仅有的信息便是他是一个富豪且年轻时和母亲相恋。
根据母亲的信里的描述,她似乎很爱艾尔杰德的父亲。那父亲对我呢?艾尔杰德想。
父亲会很爱她吗?毕竟她直到25岁都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而现在要她去他身边生活,该是怎样的情景?
艾尔杰德想着,对未来感到迷茫。
奔波了一天的疲惫也逐渐化为困倦之意,爬上艾尔杰德的心头。
不知不觉中,艾尔杰德还算顺利地进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