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小快不高兴了,“老大,虽然我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但我也不蠢!”
“你不能说我蠢……”小快两只小拳头捏着老大的衣袖连连拍打。
“唉!”老大叹了口气,把小快按在怀里,捂着嘴不让她乱动。
下方的仪式仍在进行,村民坐在地上,将面前的鲜花香烛摆开点燃,反反复复站起跪下,向着古井的方向磕头祈祷。
整个祠堂后院中,顿时烟雾缭绕,火星点点,从上面看去,村民蜷伏在地上,不见头颅,好像一个个小小坟堆,肃穆而奇怪。
“式家族长,前来祭拜,”村长跪在最前面,高声吟唱,“承蒙祖恩,赐吾黄金,今届廿七,伏惟尚飨……”
村长咕隆咕隆说着,声调悠长诡异,撞击着对面的照壁又弹将回来,在后院中形成特殊的回音,仿佛魔音一般盘旋在烟雾之中。
村长吟唱着将手中的瓷碗高高举起,瓷碗之中盛着些粘稠的黑色物质,那是五年前祭祀时下而未落地的雨水,混合着式家村特产的黑色稷米碾制而成,在阴凉黑暗的地方精心放置了五年才成的“佳酿”。
只要把这“佳酿”倒入井中,天上便会落雨,三刻之后再下井查看,确认祭品被“享用”之后,便可得到“恩赐”。
式存站在村长左边,神色紧张地看着瓷碗。而另外一边的式兴,则盯着井口不放。
半晌之后,村长终于停止了祷颂,他将手中的瓷碗高举过顶,再缓缓倒入井口之中。
式存的脸上激动起来,式兴的眼睛也开始发红。随着黑液倒入井口,地面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不光是村长,式存和式兴,跪伏在后院中的众人,此刻都抬起了脑袋,面色贪婪地盯着井口处。
祭祖仪式已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就是等,等时间,等恩赐。
寂静,诡异,后院中这么多人,此刻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每个人都在紧张地盯着井口处屏息凝神,忘记了时间在一秒一分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面有人回过神来,“啊——”这人长长呼了口气,好像被扼住的喉咙终于得以喘息。
接着仿佛打开了闸门一般,后面窸窸窣窣传来了议论之声。
这里不少人是参加过五年前的祭祀的,正常来讲,村长祈祷完之后,将黑液倒进井中,流程便算是走完了,接着井中便会有一阵子轰隆的动静,好像雷声,又好像野兽的呼噜,再过片刻,声音就能平息,接着天上便会下雨,虽然这雨或许并不是普通的雨,但没有人在乎,所有人在乎的,是雨过天晴之后,井口下蹦出的那块拳头大小的金子。
但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众人难免议论。
式存站在前面,额头上已经冒了汗。
“二……村长,”式存声音颤抖,他本想叫二哥,但看了看村长阴沉的脸色,还是改口叫村长,“怎,怎么回事?”
村长的脸色铁青,他又等了等,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的式兴。
“兴仔,”村长声音低沉,“昨晚你领着几个人守在祠堂,出什么幺蛾子没有?”
式兴面上一僵,粗声粗气,“有什么幺蛾子!那妮子绑得硬实,又在井底,还能跑了不成?!”
村长眼睛盯着式兴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看看后面人群中的式诚,后者面色惶恐,神情复杂,更多的是着急。
“式存,”村长收回目光,对旁边的式存说道,“你下去看看。”
式存一惊,退了一步,“村长…二哥,我……”
“下去!”村长低喝一声,“难道要我下去么!”他瞪了式存一眼,从旁边拿过一根祭祀的大蜡烛,“拿着!有我在,你怕什么!”
式存看着村长递过来的蜡烛愣了愣,听到村长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有了些胆气,接过蜡烛,看了式兴一眼,沿着井边缓缓爬了下去。
井下似乎有了些积水,踩在脚下湿腻腻,软唧唧十分难受,式存的烛光,慢慢消失在井口下方。
村长站在井外,目光扫过后面众人,所有人面上都带着不安神色,但看到村长的目光之后,又赶紧把头低下。
过了片刻,井下传来一阵踢踏之声,接着式存在里面叫了起来。
“不好,不好了!”式存磕磕绊绊从里面爬上来,慌张说道,“二哥,二哥……”他的喉头滚动,“娟子,娟子不见了!”
“轰!”平地上好像炸起了闷雷一般,后面的人顿时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村长抓住式存手腕问道。
式存结结巴巴把井下的情况讲了一遍,井底下已经有了些积水,他拿着蜡烛里里外外照过,除了几节崩断的麻绳,别无他物。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后面众人马上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式诚踉踉跄跄跑了上来。
“娟子,娟子怎么了?”式存神色紧张,脸上的面皮抖动起来。
村长看了式诚半天,终于把目光移了开去,转到式兴脸上。
式兴面色一沉,“怎么,你怀疑我?”
“现在祭祀失败了,”式兴反而盯着村长,面色不善,粗壮臂膀下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你说要怎么办?”
村长转头看向后面的村民,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惶恐神色。
“谁说祭祀失败了?”村长把目光转回式兴,脸上突然显出莫名的笑意,他分明在笑,却让人心里发寒。
这下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祠堂中,后院。
村长双手高举,仰头向天,口中喃喃自语。
村民互相望望,不知道村长在搞些什么鬼。
“你们记不记得我说过,”村长停止喃喃自语,阳光透过指缝洒在脸上,显出阴翳的面色,“没有人能逃过,祭祀的命运?”
式存这时从旁边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小盆,盆中盛着黑红的液体,上面还有几根斑驳的羽毛,式兴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之气。
“从祭品被选中,投入井中开始,”村长盯着血盆冷哼道,“她的灵魂便被伟大的祖先标记,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村长说着,猛地夺过式存手中的血盆,高举在顶!
村民发出一阵惊呼,接着便看到村长围绕着井口转了起来,他一边转口中一边呼喝有声,接着手舞足蹈起来,整个人仿佛已经癫狂。
在他的舞蹈之下,井口之下又隐隐发出了轰隆的声音,井口后方的照壁上,似乎也有了动静。
然而有动静的不止井口,不止照壁,甚至不止于祠堂。
天幕之中,临水镇上,一丝轻微的波动荡漾而开,悄无声息地蔓延起来,好像透明的肥皂泡一般,轻轻巧巧地笼罩下来,将整个镇子囊括而进。
祠堂,屋顶上,阴影下,老大若有所觉,抬起头向四周看去,那巨大肥皂泡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这结界……”老大喃喃自语,“我之前竟然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