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荷到底没把事情跟青梅说,以免她动了胎气。
青梅看她不说,干脆也不问。她对赵五荷是信任的,看情况估摸是为了保护自己。
“杏儿怎么又杀鸡了。”青梅提着桶往屋里走:“我都胖一大圈啦。”
赵五荷干笑着说:“也不全为你,她最近压力大。一三五英语考试,二四六数学留堂。鸡叫的时候她已经在背单词,狗都睡了的时候她还在解数学。唯一能释放压力的地方就是打着你的旗号,把叫的最快乐的小母鸡拔毛。”
青梅知道赵小杏这人不被管着不行,赵小杏是想学习,但学习自主性差,就跟毛驴一样,得用鞭子抽一抽,她就挪一挪。
青梅从厨房找来一个笸箩,把带过来的山核桃倒进去。赵五荷见了过来搭把手,一起端到院子阴凉处吹风。
核桃还是要干爽爽的,刚收拾好外皮还是潮的。有日头晒晒,有风吹吹方便储存。
她们在外面忙活完,赵五荷进到厨房里做饭。
青梅就在樟树下的桌子上翻看过去考试的文章。
另一边,一瘸一拐回去的王翠江丢了一路的人。她鼻青脸肿的走着,畏惧被人看到。
她担心告状会被倒打一耙,畏畏缩缩地回到家里。
吴用初还等着她买冰棍回来,看到奶奶两手空空,冲过去翻她的口袋。见到口袋里也没有,质问道:“冰棍呢?”
王翠江甩掉他的手,把墙上挂着的镜子取下来,龇牙咧嘴的看了一番,跟他说:“去到医务所给我拿瓶紫药水。”
吴用初才不管奶奶脸上怎么受伤了,伸手说:“给钱,紫药水一角五分钱一瓶。”
王翠江给他掏出一角五,吴用初喊道:“跑腿费五分钱,快给我!”
王翠江气得半死,一把岁数被打了回来,孙子也不知道心疼她,开口就知道钱钱钱。
她拽过吴用初的手,拿手掌不轻不重地打了几下,吴用初抽回手,哭哭啼啼地说:“老不死的你打我!”
这话正好叫中午回来的吴世中听到,他抓过吴用初,举起手要打他耳光,被王翠江一把拽着衣袖说:“你要打他,先把我打死!”
吴世中这才看到老母亲脸上的伤,赶紧扶着王翠江坐在椅子上询问:“娘,你怎么弄的?发生什么事了?”
王翠江避着他的眼神,单手捂着左侧肿的厉害的腮帮子说:“老不中用啦,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吴世中又不瞎,能看到她脸上的指痕。他侧过头问吴用初说:“你看到奶奶摔了?”
王翠江给吴用初一个眼神,吴用初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说:“看到了,就咱家门口摔的。”
吴世中这下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说老娘和儿子都跟他说谎吧。
不过王翠江被打是常事,在村子里头隔三差五就跟别的妇女们打在一起,三年前门牙还被打掉。后来是要探亲觉得难看才在赤脚医生那里花了七角钱把牙补上。
“你们要是不说就算了,别在部队里给我招惹是非就行。”吴世中有些生气,站起来想问问小娟怎么不在家做饭,想起来今天她要去高考报名,顿时更加恼火。
“我去食堂打饭。你们在家等着。”
等他离开,吴用初冲奶奶摊开手:“给钱。”
王翠江没办法,掏出五角钱给吴用初说:“好孙子,真有眼力见。你把钱拿着,回头等那个娼妇回来,你好好骂骂她。”
吴用初说:“没空,我拍画片去了。”
等到吴世中打饭回来,吴用初还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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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中没什么胃口,看着王翠江狼狈的样子倍感羞恼。在红星村,王翠江已经把人丢了个遍,十里八乡谁都知道有个爱嚼舌根的老太太总被人打。
她离得远不觉得怎么样,大不了给些医药费,心里多少有些惦记母亲的身体。来到部队,这种心疼孝顺的感情也没她磨灭的没剩多少。
王翠江在家看男人的脸色,过来看儿子的脸色。
她其实有些后怕。很庆幸自己挨打的时候没有还手,这次是她理亏在前,赵五荷打人在后,俩人相互扯平。
要是她还手,俩人成为相互斗殴,事情闹大对儿子一点好处没有。
王翠江也吃不下饭,把筷子撂在碗上,回床上躺着去了。
她不告诉吴世中发生什么,有人告诉。
当时不光那两位年轻家属在,路边后来也站着几个人。她们看了没多大会儿,赵五荷就把人放开了。
其中一个人认识吴世中手下的一名战士,转着弯地让吴世中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吴世中万万没想到亲娘能糊涂成这样。在村子里嚼舌根也就够了,竟然到顾团长的老娘面前唆使人家欺负儿媳妇。
青梅同志是谁?那可是连戏剧团都排了一出《青梅救人》的剧目!
吴世中从楼下上来,看到躺在床上哼唧的亲娘,还有在地上撒泼要吃冰棍的儿子,抓起孩子照着屁股来了一脚:“滚出去!”
王翠江见他这架势,心知不好。犹豫着继续在床上装病还是跟儿子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
吴世中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也不问她了。翻箱倒柜地找出从老家带回来的一条烟,还有压箱底的一瓶黄河大曲。
吴世中平日见谁都是好脾气,今儿关上门,顾不上外面鬼哭狼嚎的吴用初,脸色难看的可怕。
“你拿这些出来做什么?”王翠江忍不了当前的气氛,撑着胳膊从床上起来说:“你说话啊,跟娘甩什么脸子?”
吴世中声音低沉地说:“我不敢跟你甩脸子,你多厉害,舌头都能舞到团长家里去了。在农村待着你真是屈才了。”
“有你这样跟娘说话的?”
看到事情被发现,王翠江推卸责任说:“我不也是想帮你出气吗?你这次没当上副连长,评分就差两分,要是顾团长的家属愿意帮你说两句话,你早就升了!一个月能多拿三十多块钱呢!你媳妇成天围着青梅屁股后面转,结果你混成这样,你还要不要面子?”
吴世中说:“面子有乌纱帽重要吗?这次人家要是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明天我就给你们买船票,赶紧回老家去。”
王翠江怒道:“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乌纱帽重要你倒是争取去啊。用不上还供着?有这样的吗?”
吴世中说:“你说的容易,怎么不见你争取个妇女主任、村委会干部瞧瞧?我无依无靠也没有任何关系,更没有学历,全凭自己当上了排长,这次团里说的很清楚,年底会给我争取个升迁的名额,你这样一闹,人家拿笔在我名字上打个叉,你儿子我这辈子当个小排长到死!”
王翠江说:“我就气不过顾团长和他家属没帮上你的忙。你不知道她还告状——”
“这种闲事别跟我说,我没功夫听。”吴世中都要被他娘蠢哭了:“放着好处不要哎。”
王翠江说:“好处?什么好处?”
吴世中敲了敲桌面说:“她们家属经常走动,自然会
被别人认为我们两家关系好。后面的话还用我跟你挑明说?”
王翠江坐在床边想了半天,最后恍然大悟,她就知道她儿子不是一般人,比谁都聪明。
王翠江恨不得再抽自己几个耳光,她懊悔地说:“那娘把人得罪了怎么办?她婆婆不能跟她说吧?”
吴世中指着地上的东西说:“得找机会提过去道歉,越快越好。”
王翠江捂着发疼的腮帮子说:“我可不敢过去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娟已经整理好情绪,独自从操场上回来。
青梅说的很对,曙光就在前方,她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别人不进步,她也要要求自己进步。
她做好面对王翠江的冷嘲热讽,哪知道打开门面对的是个鼻青脸肿却还笑盈盈的王翠江。
她不禁回头看着落日,明天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王翠江亲亲热热地拉着小娟地手说:“怎么现在才回来呀,吃过饭了没有?娘去食堂给你弄点吃的?”
小娟原本没打算吃饭,听到王翠江这话,嗤笑着说:“你给我打饭吃?不会往饭里面吐吐沫?”
王翠江刚想挤点笑,抽动脸上的肌肉,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吴世中坐在饭桌边,还是一副本分和气的态度:“回来了?报名怎么样?这里还有点饭,凑合吃一口?”
小娟看到地上有烟酒,疑惑地说:“拿出来做什么?”
香烟和黄河大曲是去年买的,还以为会升迁,打算请客用。没用成就一直锁在箱子里。
吴世中看了王翠江一眼,王翠江期期艾艾地说了句:“一不小心跟青梅同志的婆婆有了些误会。你看你能不能帮娘一个忙,把这些给她送过去,好好替娘道个歉?”
“你犯错误我去道歉?”小娟顿时笑了:“人家好端端的能误会你呀?”
王翠江被她不咸不淡地噎了下,她露出可怜巴巴地笑说:“好儿媳妇,娘知道娘从前做了许多错事,你就帮娘这一次吧。”
小娟看了眼在饭桌上按兵不动的吴世中,她冷笑了一声说:“行啊,你什么时候回老家,我什么时候帮你道歉。”
王翠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微微颤颤地伸手指着小娟的鼻子,半天硬是没骂出来。
吴世中淡淡地说:“我吃完了,出去散步。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从前吴世中说这种话的时候,小娟总怕自己的救命恩人会失望,所有的一切都依着他。哪怕不让她怀孕,拥有自己的孩子,她失望之余也是忍受着。
现在她觉得很可笑,吴世中自己的亲娘得罪人,反而要她去卑躬屈膝的道歉,凭什么?
“我不去,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小娟走到桌子边,把上锁的抽屉打开,翻出书来,打开台灯开始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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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知了猴开始出没。
爪子抠在远处的树干上,扯着嗓子叫唤着夏日的到来。
青梅六个多月的身孕,在屋里觉得闷热,待在书桌前坐一会儿就要站在窗边透透气。
顾轻舟托人买来的天仙牌电风扇,是檀香电机厂的热销货,此时在青梅左手边摇头晃脑地吹着。
小娟今天要去见老乡,晚点才来。青梅自己在家待不住,将书桌上的课本收拾好,往院子里去。
二楼阮思桥推开窗户正要喊她,见青梅在樟树下坐着学习,招呼道:“小梅,下午上我家吃饭啊,今儿
包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