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送宝庆县主出了院子,看她们往弟妹房中去了,孟安然着实松了口气。
就算听丈夫说过五六遍宝庆县主路见不平的事迹,可这样尊贵的人物,事先没打过招呼,突然驾临,还是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在院门缓了一会,看小叔子也仍站着没动,便笑道:“县主说突然过来是为与弟妹说一件事,又与我说了好几次不必备宴,想来不过中午就回去了。你先去书房自己看书吧。”
“是。”崔珏与长嫂告辞。
孟安然扶着陪房的手回去。
堂屋还摆着许多县主送来的礼物。她方才粗看了一眼礼单,便知贵重用心,都是弟妹的人情。
把给孩子们的先挑出来,她拿了小巧的红宝金镯往两个女儿手上戴,笑道:“这是县主娘娘送的,戴了沾一沾娘娘的贵气,一辈子平安顺遂,可要记住娘娘的好处。”
“是!”姐妹俩齐声答应。
崔令嘉又问:“我现在能吃那盘糕了吗?”
她直勾勾看着八仙桌最外面的一碟五色糕。
“吃吧。”孟安然无奈。
县主在的时候,令嘉就一直盯着这糕,连县主都发现了。
也幸好县主不怪罪,还笑说:“一会让你娘给你,你娘给多少就是多少,我说的可不算。”
孟安然拿起一块糕,分成两半,先给大女儿,才给小女儿:“这是糯米的,吃多了不克化,这些就够了。”
“知道了。”崔令嘉顾不上找地方坐下,低头就开始吃。
孟安然更加无奈。
家里万事不缺,更不可能饿着孩子,可令嘉就是样样饭食都馋,不是老嬷嬷和太医提醒着,她险些给孩子喂得过胖。现在令嘉还是比令欢同岁时胖许多,倒能说一句“有福气”。
崔令欢咬了一口,不算特别喜欢,就拿在手里,等妹妹吃完,把自己的又掰给妹妹一半。
孟安然分明看见,也没拦着,只先安排家事。
县主带来的礼物,连给阿珏和弟妹的都一起送在她这里,显然是尊重她在当家。
她先将礼物分门别类收拾出来,让等县主走后,再给西院送过去,又拿纸笔仔细写下一份菜单,吩咐王平媳妇:“去让厨上按这单子备一桌——备三桌酒宴,一应鱼肉蔬果都要最新鲜的,千万不要可惜银钱东西。到了巳正我要去查。再把大爷的酒拿一坛最好的。”
虽然县主说了不留饭,但凡事都有万一。县主若中午还未走,崔家却没备饭,那便是崔家失礼了。
……
“你嫂子倒是个实在的好人。”到了明遥妹妹的新屋子,身边都是自己人了,宝庆就放开了说话。
“我昨儿还想呢,要不要先递个帖子。”她笑道,“可你说过,你嫂子心细,我又怕她先接了帖子更担心,一定还要找你问个仔细,耽误你懒着,索性今天直接来了。”
她又说:“我看她也果然心细。我说了中午不吃饭,她未必不准备,你快再叫个人去说一遍,千万别费事。”
“——哪能多耽误你和妹夫“新婚”亲近呢?”宝庆揶揄地笑。
纪明遥捂住脸。
崔珏不是成婚之前还让她称呼“崔翰林”,成婚之后——昨天——还要装醉才敢在车上抱她的人吗!怎么今天会当着宝庆姐姐这么说啊!
宝庆姐姐也是个女孩儿,他应该不是吃醋……吧?
明遥妹妹不应声,宝庆就自己使个眼色给青霜,让她快去。
青霜忙说一声:“姑娘,我去了。”才匆匆出去。
“碧月虽然走了,这丫头倒还机灵。”宝庆点头。
“青霜是很好。”纪明遥赞同。
但青霜主意大,性子也太倔。这是青霜的长处,有时也是她的短处。
可不管怎么说,才起床时那件事,青霜都是为了她好,做的事也不算超出职权。
第一次她可以先放下,再有一次,她就一定要和青霜好好谈一谈了。
宝庆姐姐是为正事来,纪明遥暂且不再想别人,先挽她到卧房。
下人们都没跟进来。宝庆早等不及了。她且不看明遥妹妹的新卧房是什么样,赶紧把人拉到床边坐下,说:“你知道,我娘与陛下从前不算太好,与先皇后都只是面子情,和淑妃娘娘就更没交情了。可大前日淑妃娘娘忽然请了我们去,说我年岁到了,怎么还没选好仪宾,还拿了一册一看就是给公主们预备的驸马名册让我娘和我看。”
“我娘当时没细看那名册,只说我的亲事不敢劳淑妃娘娘费心,还是请娘娘先办公主们的大事。”
宝庆逐字回忆:“淑妃娘娘却又说,‘宝庆虽非公主,却是陛下的亲外甥女,正是陛下昨日想起宝庆的终身大事还没完,才吩咐我请了公主和宝庆过来。这名册也是陛下亲自挑的。公主就勿要推辞了。’娘娘还着重笑说,‘宝庆又和二公主同龄,本该如亲姐妹一样长大,谁知这些年陛下朝政忙碌,我也才德不足,竟然都忽略了。’”
“我娘自然忙说,娘娘才德昭毓,泽被六宫,兼管宫务繁忙与照顾陛下身体、抚育皇子皇女已是不易,是我们该主动亲近娘娘,偏又怕坏了娘娘难得的清静,不敢多扰。”
宝庆叹道:“娘娘又说了些‘一家人’的话,陛下便来了。陛下和娘娘又让二公主招待我……”
她往明遥妹妹的床上一滚:“我骑马来的,你这被褥一会新换吧……想起那天我就累!”
纪明遥没忍住笑出了声:“姐姐和二公主坐了多久?”
二公主自出生起便身体孱弱,虽经过许多名医诊治,至今仍不能多动劳累。她从不碰骑射武艺,只潜心钻研诗书,颇有捷才,近年常于宫内大宴时献诗献赋,文采亦得过许多大儒赞扬。
但她虽极得皇帝和淑妃宠爱,却性情安静,从不自矜自傲,更无跋扈言行。
纪明遥从前随太太入宫,也曾在先皇后处见过二公主两面,还记得她穿一身淡蓝宫装,梳百合髻,眉眼清丽,与淑妃有五分相似,面庞瘦弱而稍有苍白,安安静静坐在大公主下首,很少主动说话,却在发现温从淑内急的时候,开口提议出去走一走。
但显然,宝庆姐姐的脾气与二公主完全不相投。
“足足一个时辰!!”宝庆大声抱怨!
“幸好她知道我们说不到一起,也没拉着我说话,预备了投壶给我玩,又让宫女来陪我。”她蹬掉靴子,往床里爬过去,一面仍在说,“可什么东西在宫里都没大意思,我玩一会歇一会,总算捱到回家了。”
躺下之前,宝庆又先确认:“里面是你睡,外面是妹夫睡,是不是?”
“是是是!”纪明遥赶紧承认,“你快躺下吧!”
正事还没说完,宝庆拍拍身边,让她也来躺。
纪明遥摘掉发簪,放在枕边。
两人一起躺好,宝庆便继续说:“回去我娘就和我说,这是陛下欲立淑妃娘娘为后,想在宗室近亲里找一个领头簇拥的人。可立后这话提了有小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