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氏祠堂内。
爆炸的轰鸣一路逼近,连同整座祠堂都被带得剧烈震动,仿佛要垮塌了一般。
从天井望出去,烟尘漫天。
外面惊惶的呼喊声传进来,祠堂里顿时也乱成一片。
言长老端着瓷碗的手一撒,抬头厉声:
“怎么回事?”
很快有族人慌张地跑进来,“长老!外面的祭坛炸了!一路炸向祠堂了!”
“什么!?”
言长老神色大变。
言观月微一愣,不动声色地掩眸。轰鸣声堪堪停在祠堂前,上方落来一句气息不稳的:
“走!出去看看。”
言长老说着要把碗一放。
旁边的言老二突然开口,“长老,先给言观月灌下去再说,别因此误事了。”
言长老反应过来,“也对。”
言观月眼睫一颤,腥臭的味道刚靠近。他突然趁势而起!一下撞开上方的手,瓷碗“哐”一声摔在地上,黑汤汁洒了一地。
“言观月!你——”
周围族人立马将他按倒。
他额头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唔。”上方传来言长老怒气冲冲的责问,“还敢反抗,你果然是个不老实的!”
外面混乱的声响还在不断扩大,言长老来不及责罚,只能一挥袖吩咐:
“先把他关起来,等我回来发落。”
说完领着一行人赶出去了。
…
前村已经是一片狼藉。
高处的水塘边,林宿欣然观赏着下方的“灾难大片”。
确定了各自的立场后,果然就能放开干了。
他刚揣回手,一阵眩晕蓦然袭来。
风动衣衫,他像是被带得退了半步。与此同时,一只大手扶在他腰后:“怎么了?”
林宿娴熟地一个转身,滚进人怀里。
他埋了埋,“…你说呢?”
“……”
身旁,柏江正心潮澎湃地望向已成废墟的祭坛,兴奋到颤栗。他兴高采烈地转头,“老师,这实在是太厉害^▽^……啊▼皿▼!”
贺振翎唇角弯了下,抬手勾着人的腰,低眼问,“还晕吗?再靠会儿。”
林宿攥着他的衣料,拱了拱。
柏江挂着荷包蛋眼凑过来,“老师…你还好吗,透支了吗?”
林宿还没开口,就听上方说:
“嗯,他一直这样。”
“……”
他靠在贺振翎的胸前,一只手悄然攀上去,感受着心口下方急促有力的心跳,带过一簇酥麻的电流。
林宿眯眼:泥马,我感觉晕晕的,是他在给我灌迷魂汤吗?
雪泥马冷酷:【是你念力消耗过度。】
林宿叹惋:你怎么没有浪漫血小板?
【……】
缓了会儿,又听柏江问,“接下来怎么办?”
他拱起来了点,望向下方乱成一团的前村。祭坛炸了,他们应该顾不上言观月,只能暂时将人关起来。
“接下来,找个收尾的。”
林宿说着起身,拿出手机给鬼王发了条喂信:来村里一趟,让他们把观月放回去。
【▼_▼】:?嗯。
旁边飘来一声:“什么时候加的。”
林宿收回手机,“我现在还晕着,别挤。”
“……”贺振翎哼笑,“呵。”
柏江没看消息,但也猜到了,“鬼王吗?”
林宿点头,“没错,村里还有赖于这场冥婚,让鬼王去恐吓,再合适不过。”他拍拍衣摆,“走吧,回去。”
“回听云家?”
“没错,趁菜还是温的。”
-
回到言观月家的老屋。
他们一进门,言听云便提心吊胆地迎来,“前村好大的动静,你们没事吧!”
林宿晃晃手,“没事。”
“那我哥……”
“一会儿让你准哥夫去收尾,他应该很快就能被放回去了。”
言听云松了口气,“还好,饺子没白吃。”
几人:“……”
林宿安然坐下,继续吃早饭。
隔了没一会儿,娟婶果然又来敲门了:“听云,听云!”
言听云开门出去。
十来秒后,她激动地回来,“我哥被放回去了!”她补充,“完整的!”
林宿咬着花卷一顿,雪泥马小声:【难怪是兄妹。】
他认可:基因是强大的。
他起身问,“家里还有饺子吗,打包一盒。”
…
前村,族人在收拾着一地狼藉。
一间宽敞的屋里。
躺在床上的老者搭着被子,“哐哐”咳嗽了两声,旁边立马有人递了水。
言长老坐在跟前,叫了声:“族长。”
言黍拿开杯子,顺了下气,“…继续说。”
“是,族长。”言长老紧皱着眉头,“祭坛彻底炸毁了,村里损失也不少,纸活折了大半。那药也没给言观月灌下——”
一只干枯的手抬了下。
“祭坛毁了,灌药的事也不急了。借运可以延后,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阴亲能顺利结下。”
言黍沉凝两秒,“你刚才说,那只大鬼来警告族人了?”
言长老回想起那场景,面色白了点。他们虽然敢办冥婚,但毕竟只需要言观月去应对。没想到那只“大鬼”会骤然现身——
阴气渗入骨头缝的感觉,想起来还不寒而栗。
“它不让我们动言观月。”
“那就先不动吧。”
言黍闭上眼,“按计划准备仪式,明晚零点一过,就要把人送过去。今明两天之内,必须把道具重新备好。”
他枯瘦的手在被上搭了搭, “卦象有示, 我族大运就在今年……”
“待阴亲一成,镇了大鬼,报上去也是功绩一件。”
言长老总算顺了点气,“也是。”
-
村里都忙成了一团。
林宿轻车熟路,没花多大功夫便翻窗而入,“噗通”落在言观月屋里。
他起身拍拍衣服,“早。”
言观月额角还有点红,头发遮了一半。他推了下眼镜,略带吃惊地看来,“林先生。”
林宿将一盒饺子放在他桌上,“趁热吃点。”
言观月打开盒子,“谢谢。”他又顺便问了句,“柏会长呢?”
林宿慈爱,“在你家洗碗。”
“?”言观月嘴张了张,明智地没有多问。挑起一个大胖饺子蘸了点调料,端正斯文地小口吃起来。
林宿看了他会儿,忽然问,“你不吃辣吗?”
“一般不吃。”言观月筷子一顿,又像是认真想了想,“但也可以吃。”
林宿,“这样。”
屋里安静下来,没再说话。
林宿正靠在桌前缓缓出神,就听跟前“咔”一声轻响,盒盖扣上。言观月吃完了,把空盒递给他,“谢谢,还有……”
他接过,看去,“嗯?”
言观月抿了下唇,睫毛掩着清清泠泠的眸光,思索般的蹙眉道,“我听说…那只鬼,是不是做了什么?”
林宿点头,“昨天来家里吃了顿年夜饭。”
“……?”
“今天来帮忙收了个尾,让村民把你放回来。”
言观月默然,“他在帮我?”
林宿坦言,“目前来说,你们的立场是一致的。”他看向沉静细思的言观月,顿了两秒,“你有什么想法?”
“林先生建议我怎么做?”
“决定权在你。”
林宿看向他,微微一笑。
雪泥马趴在他肩头:【就像方姝予那次一样,你不想因为你的一句话,干涉因果?】
林宿暗中表扬:泥马,长进了。
【=0w0=】
片刻,跟前终于出声。
言观月抬眼,神色清明不动,“我的想法没变。契约是我结下的,我不强求解除。但这场阴亲,我也不想太顺了他们的愿。”
所谓的“他们”,自然是指族人。
林宿懂了,“你不希望太顺利?”
“是,我想…最好能出点乱子。”
…
再回到老屋,已是二十分钟后。
林宿带着空盒子推门而入。
就看一道熟悉的身影端坐在桌前,红衣玄边,长发披落。跟前搁着一杯茶,言听云局促地坐在一边。
见他回来,言听云激动起身,“林先生!”
鬼王也看过来,“官老爷。”
林宿略过他的称呼,“你怎么又来了?”“离开自己的地界需要付出代价, 既然都出来了, 不如顺便过来坐坐。”
雪泥马好奇:【什么代价?】
林宿回想:挺严重的那种。
言听云已经从他手里接过空盒,贺振翎走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们聊了会儿。”
话落,鬼王的目光就落了过来:
“他情况如何,有没有受伤?”
林宿说,“没有大碍。”
言听云刚收好盒子,闻言开口,“鬼…鬼大哥,你还挺关心我哥的。”
鬼王声线平稳,“既然我们已经两情相悦,吾自然要护他安好。”
“………”
言听云刷一下扭头:?
贺振翎目光落向林宿,如一片明镜:…这段剧情是从哪里推进的?
林宿轻轻转开头:别问我,他自己推的。
片刻的沉静终于被一道开门声打破。
柏江抱着一窝嫩黄的小鸡仔从后门出现:“哈哈,我手动给它们孵出来了…咦?怎么这么安静,你们在聊什么?”
林宿摇头,“聊诗和远方。”
“?”
他说完又在鬼王桌前点了点,“再跟我来一下。”
鬼王应了声,起身。
正朝后院走去,他忽然转头看向贺振翎,主动道:“他要和吾谈事,你要来吗?”
“……”
柏江又看去:^v^
贺振翎额角一跳,“不、必。”
鬼王点点头,走了。
林宿收回复杂而感慨的目光。
…
到了后院,日光明灼。
林宿揣起袖子,“祭坛已经毁了,但不能确保他们不会再做别的。”
他提醒,“尤其是在成亲之日。”
鬼王面色阴沉,哑声,“吾很重视这场婚宴,想办得盛大一点。若是有人想从中作梗……”
浓稠的鬼气喷涌而出。
林宿衣角被吹得翩了下,团着雪泥马取暖,“这样。”
跟前又收敛起来:“抱歉,吾失态了。”
“没事。”
大概是得了提醒,鬼王没再多留,刮起一阵阴风回地界去完善婚礼了。
安静的小院里重新回暖。
林宿团着雪泥马望天。
怀里传来一声:【…怎么办,他们的诉求好像不太一样。】
一个希望出点乱子。
一个希望婚宴盛大一点。
他眼底映着蓝天白云:“那就只能出点盛大的乱子了。”
【?】
林宿说着收回目光,掏出手机。
他翻出最新备注的【黑喇叭】和【白喇叭】,发去喂信:
“不是都在等着吃席。”
“初三零点,魕山。带上厚礼,有我和贺振翎(出没)的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