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喵 作品

第 99 章 疼爱

第99章疼爱

骆驼的四蹄踏着砂石,发出沙沙的声响,窦晏平半晌等不到苏樱回答,定睛细看,她怔怔望着远方,明净的容颜带着一丝迷茫,似是突然陷入了沉思,窦晏平有些担心,放柔了声音:“念念?”

苏樱回过神来,将那些纷乱的情绪全都推开:“是我母亲教的。”

“伯母教的?”窦晏平有些意外,在裴家时他曾远远见过崔瑾几次,冷淡疏离,好似天边的冷月,自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却没想到这骑马一事,竟是崔瑾教她。

“是。”苏樱点点头。若不是他问,连她也忘了,骑马,是小时候母亲教她的。

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吧,母亲突然提起要她学骑马,并且立刻便开始着手准备。养马并不算一笔小的开支,父亲俸禄有限,苏家也只是小康之家,印象中母亲卖了几幅画,又添了些嫁妆,于是家里有了第一匹马。

是匹毛色火红的滇马,特地从云南买来的。她那时候还小,个头不高,滇马比普通马要矮上一截,母亲说,这样便于掌控,等她长大以后再换大马也不迟。“头一匹马是匹滇马,名字叫做红云。”

“滇马?”窦晏平瞬间会意,用滇马的,当是家中心疼年幼,弥补身量不够的缘故,“你那时候年纪还小吧?”

“是。”苏樱笑了下,“应该是五六岁的时候吧,我也记得不很清楚了。”

遥远的记忆星星点点浮上心头。母亲并没有说为什么要让她学,但母亲亲自教了她。骑马看着有趣,其实入门之时更多是枯燥疲累,她年纪小,一来害怕,二来总觉得马匹身上的气味既不香又不软,所以兴致不高,也曾哭闹着不肯学,父亲心软,便替她向母亲求情,但母亲丝毫不肯通融,硬是逼着她学得熟练,方才罢休。

“长安世家子女都是从小学骑马,”裴羁的车子赶了上来,他靠着窗户,说话是舒缓低沉的调子,“你母亲为你想得很周到。”

是因为要像长安子弟一样,所以那么早逼着她学会了骑马吗?苏樱不很确定,母亲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否则难道不更应该逼着她学习规矩礼仪,学女红针凿,将来好主持中馈吗?但这些女子们更经常被要求来学的东西,母亲却从不曾要求她学过。

“这滇马,也是伯母为你挑的吗?”窦晏平问道。

“是。”苏樱点点头。

母亲出身高贵,眼界不同,所以知晓这些区别,父亲当初似乎是不知道的,待滇马运来时也很是好奇了一阵子,每天抱着她去看,又带她一起铡草,半夜起来喂马,不过父亲性子宽和,母亲要做什么,他从来不会阻拦。

许久不曾想起这些往事了,此时突然想起来,让人不自觉地心里柔软起来,苏樱望着远处:“我父亲专门让人给我做了把小铡刀,可以跟他一起铡草喂马。”

小得很,每次只能铡一小把草,纯粹是逗她玩耍,她每天里就铡一小把草,煞有介事的跟着父亲一道去喂红云。当时觉得平常,现在想来,是多么让人留恋的时光啊。

窦晏平看见她弯弯上翘的眼梢,她嘴角也同样弯着,翘着,明亮的眸子映着日光,温存得像一场轻梦。她想家了,想她的父亲母亲了。从前在一起时她很少说起家里的事,他看得出她与母亲并不亲近,可此时的她,分明是渴望着父母的关爱。心中无限怜惜,轻声道:“伯父伯母都为你考虑得很周到,他们很疼爱你的。”

苏樱怔了下,回头看他。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很疼爱她[(.co)(com), 小时候无论做什么事都是父亲带她、陪她,可母亲,疼爱她?她还从不曾有过这种体会。

身后,裴羁皱起了眉。崔瑾疼爱她么?至少他看不出来。在裴家那一年多里虽然接触不多,但崔瑾此人冷心冷情,对待这唯一的女儿也并不见得比对外人好些,而且最后突然抛下她撒手人寰,实在做得有些绝情。

抬眼看着苏樱,她随着骆驼的步调摇摇摆摆,微微蹙起的眉,裴羁心里一紧。他一直都知道她有些怨恨崔瑾,但现在看来,她也并不是不想念崔瑾。也许天底下,没有人不渴望母亲的关爱吧,这一点是他疏忽了,倒是窦晏平,竟能看透她的心思。

也许这就是她长久以来的心结。她诸多不安,固然是因为身世飘零,但也许,也是因为本该最亲近的母亲,始终都对她冷淡疏离吧。催着车夫快行,赶上她的骆驼:“念念。”

苏樱回眸,裴羁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怎么不赛了?方才你们比试,还不曾出结果。”

苏樱有些意外,以为他并不会乐见她与窦晏平亲近,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起。还没来得及回答,边上窦晏平已经听见了,问道:“念念,还比吗?”

“比,”苏樱笑起来,忽地向骆驼背上加了一鞭,“开始!”

此刻心绪沉沉,正该痛快跑一场,让那些郁结的心情都随着这场酣畅淋漓的快跑,烟消云散。

骆驼甩开四蹄,如飞一般奔跑起来,窦晏平大笑着追上:“念念你抢跑,这可不行,我不服!”

两人两骑如飞而去,男子俊朗,女子柔美,裴羁遥遥目送。嫉妒不甘之中,又有一丝欣慰。跑吧,痛痛快快跑一场,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伤心难过的事情了,只要她眉头舒展,即便陪着她的是窦晏平,他也可以独自咽下这苦楚。

窦晏平跑出去一阵子又回头,裴羁的车子行得慢,已经被拉开老远的距离了,他半边身子探出窗外看着,离得远看不清脸,但他知道,裴羁此刻必定嫉妒万分。方才他们在前面并肩而行时,裴羁的脸色就足够难看了,可他竟然主动提议要他们继续比赛。是为了让她痛快跑一场,不再想那些烦心事吧,裴羁现在,的确跟从前很不一样了。

对她好了很多,能够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了。但,这还远远不够。她的爱人,必须要对她掏心掏肺,命都愿意给她,否则,他这一关,裴羁休想过。

加上一鞭,追着苏樱向前飞跑,远处,裴羁手搭凉棚,极力张望。窦晏平跑得很快,也很稳,但还是没能追上她,她跑得更快,更稳。假如她的骑术是崔瑾教的,那么崔瑾,是个极尽心尽力的老师。

如果不是疼爱这个女儿,以崔瑾冷心冷情的性子,又怎么会尽心尽力教她?裴羁沉沉思索着,也许从前,他看到的还是太流于表面,而她也同样受困于眼中所见,所以才会痛苦,不安吧。

入夜时分,一行人赶到瓜州,在驿站落脚。

劳累了一整天,原该早些睡的,苏樱却失眠了。翻来覆去,总是想着窦晏平那句话,伯父伯母都为你考虑得很周到,他们很疼爱你的。

疼爱她吗,母亲?假如疼爱她,为何那么多年总是对她冷淡疏离,为何明知道卢家兄弟一个个不怀好意,却那么狠心一死了之,丢下她独自苦苦挣扎?母亲赴死之前连阿周的去处都安排妥当,为什么唯独对她如此冷酷,一个字都不曾提过?

情绪突然恶劣,听见外间绵长的呼吸声,阿周和叶儿奔波了一天,都已经睡着了,苏

樱披衣起身(笔趣#阁小说)_[(.co)(com), 轻手轻脚下了床,推门出来。

月色照得庭中如薄水微明,阶下一株桂子累累的桂花树,树下一人长身玉立,闻声回头,是裴羁。斜披着外袍,月光底下萧萧肃肃的身影,苏樱怔了下:“哥哥?”

他怎么在这里?这般深夜,他舟车劳顿还带着伤,为什么不睡?

“我怕你睡不着,过来看看。”裴羁快步上前。她一向是有了心事只肯自己琢磨,从不跟人说的,尽日里有那件心事存着,他猜她怕是谁不着,所以过来候着,她果然不曾睡,“还在想骑马的事?”

“没有。”苏樱矢口否认,习惯性地以笑容掩饰,“怎么会呢,就是不困,所以起来走走。”

裴羁熟悉这种笑容,从前她不得不笑时,总是这样眼梢弯着嘴角翘着,乍一看是欢喜,其实笑意却不达眼底。从今往后,他再不让她这般违心地笑了。

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念念,若是不痛快就说出来吧,不需要总是笑。”

在他面前,是哭是笑是闹,全都可以,他要她做自己,不需要伪装,更不需要强撑。

苏樱怔了下,感觉到他手心灼热的温度,河西比中原冷得早,九月的深夜已经需要穿夹衣了,可此时的他这么温暖,这么可靠,驱散了深秋的清寒,炉火一般暖着她。心尖发着烫,眼梢也是,柔软的脸颊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低声道:“好,我不笑了。”

淡白月光下,她果然不笑了,眉尖含着轻愁,月光一般的朦胧。裴羁伸手,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念念,你喜欢骑马吗?”

“喜欢。”苏樱抬眼,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也很有用。”

既能强健体魄,也是代步不可或缺的工具,当日逃出长安,后来逃离魏州,全都是借助马力。起码在那些时日,她很庆幸母亲教会了她骑马。

“你喜欢作画吗?”听见裴羁又问。

苏樱抬眼,他目光深邃,专注地看她,让她一刹那间,明白了他不曾说出口的意思。

他带着伤赶了一整天的路,又不辞劳累深夜在此等候,都是为了告诉她,她的母亲,疼爱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番外我是这么想的,正文主要是对念念情感的一个收束,虽然还没有大婚,但感情归属其实已经定了下来,宝贝们肯定也都看出来了。番外主要是念念与自己和解,与多年的心结和解的一个过程,从前她很用力地活着,背负了很多东西,经过这一趟回家,心底的重压会得以解脱,真正释然。剧情应该不会很吃重,比较轻快,在行路中走完心路的一段旅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