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当然不只是吃吃喝喝,在吃喝之余,各种娱乐也是不少的。
在宴会进行的高潮,主菜吃到一半时,四名侍从一起抬上来一块巨大圆形馅饼,摆在餐桌中央的空地上。馅饼外皮是巴尔扎克家族纹章图案一样的花纹,因为巨大的外形看起来就很震撼了——在中世纪的宫廷宴会中,这种馅饼非常常见,这也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看的。
就像几百年后近代,会用糖制作各种精美的‘糖塑’一样,那也不是吃的,而是看的。不过现在的贵族还没有那么富有,不会用糖来浪费。
在众人的关注中,路易莎不在意地看了一眼馅饼,然后又看了一眼主桌上那些主菜河鳗酱烤牛肉、牛奶燕麦配镀金野猪肉和烤天鹅。河鳗酱的腥气让她真的很难对烤牛肉下手,镀金野猪肉就是字面意义,用金箔粘在做得的食物上。此时好像很喜欢金色的食物,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贵族筵席上要么镀金箔,要么用番红花染色。
一点儿金箔虽然不会让人有事,现代一些夸张的菜肴也会使用,但路易莎本能还是拒绝。至于说烤天鹅——大概是这个时候贵族宴会餐桌上的习惯吧,总喜欢将做熟的食材恢复成活着时候的样子,所以烤好的天鹅,又用蜂蜜将羽毛一根根粘回去了。
路易莎不想去思考那些羽毛有没有煮沸、晒干过,是不是直接拿来用了,会不会带病。即使侍从将其切开,她也没有碰里面的天鹅肉的意思。
此时,一名侍从用刀子去切大馅饼,路易莎注意到他切馅饼的动作并不利索。没等她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馅饼外皮就破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原来这个馅饼是中空的!然后就从这个破口飞出了几只鸟儿
众人惊呼!
路易莎:靓仔无语.jpg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类似的场面了,过去她在修女院还真没见过这个,但回归布鲁多宫廷后就不同了。如果说一开始还会惊奇、摸不着头脑,现在已然安之若素——大概是饮食本身乏善可陈,就要在这种事上搞点儿花活儿叭。
路易莎安静地看着,既不在意面前的热闹,也不在意食物。那股冷淡劲儿落在支持她或中立的人眼里,会觉得高贵。但也有人看不顺眼,有‘借酒装疯’的打算。
“喝、喝、喝!”酒杯在主桌以外的餐桌上传递。
在这样的宴席上,身份最为尊贵的一些人,每人面前都有量少而质优的那一份食物。其他人就不同了,往往是几个人来分一盘菜,即使有侍从替他们分割好,也显得没那么体面了。不过总体而言这也算分餐了,酒水也是一个道理,各有各的酒杯,按理来说不该传递着喝。
但偶尔有例外,气氛特别好的时候,地位高的人向地位低的人递出自己的酒杯是一番好意。不过递出杯子的人要记得,喝酒的时候一定要将食物先全部咽下去,而且嘴巴,特别是上嘴唇要擦得干干净净,不会在酒杯和酒水里沾上油脂。
忽然有人站起来,一只手端着酒杯,对着巴尔扎克伯爵嚷嚷道:“大人,真没什么不满的了,唯有一件事,我们未来的领主会是一个女人!”
路易莎记得这个身形魁梧,胡子有些乱糟糟的男人。他是布鲁多的一位男爵,至于他为什么要说这话,表面上看就是普通的抱怨——毕竟这年头,虽偶有女性领主,可那到底不多见。在一个男尊女卑,甚至厌女的社会里,没有封臣希望自己的封君是个女人。
但路易莎记得,他和自己的堂兄是姻亲,三年前就将自己的姊妹嫁给了路易莎的堂兄
。今年那位堂兄已经有婚生子出生了,显然这样的‘生育力’让布鲁多的某些人有了别的念头。
如果布鲁多不是‘长子女继承’(是男性优先的长子女继承制,而不是绝对长子女继承制),而是更为常见的‘长子继承’,又或者‘男性同源长子女继承制’。布鲁多伯爵的爵位,以及爵位附带的一切,就极有可能归路易莎这位堂兄了。
这算是一种挑衅吧,想要以这种方式鼓动巴尔扎克伯爵修改领地内的法律——这种事在此时还不常见,偶尔存在也是王室推动的。相比起普通的贵族,王室贵族显然权力更大,为了私心能够反过来改变规则。
但事在人为么这就是有些人的想法。
只不过这些人也不想想,修改继承法的王室大多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也有继承权男性继承权天然优先,如果是为了让儿子继承,根本用不到修改法律。只有不给女儿继承,就只能便宜‘外人’了,大家才有动力去大动干戈。
当然,偶尔大家也会为了让私生子继承忙前忙后.只不过要让私生子继承爵位的话,事情就更复杂了,操作手法根本没法拿到台面上说——更早的时候先不说,至少到了现在,私生子本身是肯定没有继承权的。
实际上的私生子继承,那都是造成了既成事实,大家只能默认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上位成功的私生子也没有一个是‘合法’的。只不过不合法,不影响其‘存在’罢了。
此时的葡萄酒酒精度数不高,而且一边吃饭一边喝的酒往往会掺水(倒不是节省,只是习惯认为这样更好),这就更淡了。如果真的是容易醉的人,出席宫廷宴会就应该注意一些。现在这样‘大嘴巴’,也只能是故意的了。
巴尔扎克伯爵很不满意这个男爵‘胡言乱语’,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或许有人宁可便宜侄子,也不愿意女儿继承。侄子好歹还是同姓,女儿今后和丈夫结婚,再接着往下传,这片土地的姓氏都要变了——但巴尔扎克伯爵不是那种人,他大体还是更愿意自己血脉继承的。
现在有人说这些,倒更像是对他这个封君发难了.难道他坚持按照传统给长女继承,他们会不承认自己的女儿是女伯爵吗?
原本欢乐的声音一点点消失,氛围和巴尔扎克伯爵的脸色一样冷了下来。
“是的,不出意外,未来统治布鲁多的会是一个女人。” 路易莎镇定地站起身,打破了反常的安静。
借酒装疯的男爵似乎很意外路易莎会站出来,在他的预想中伯爵或许会不满,但无法在晚宴上说什么。他还得考虑是不是有更多封臣是这样想的,即不想要一个女性封君统治这片土地。至于路易莎,他根本没考虑过路易莎!
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能指望她什么呢?柔弱的、愚蠢的、虚荣的、总是需要一个‘监护人’的,这就是女人即使她是布鲁多的合法继承人。
因为根深蒂固的偏见,根本没想过路易莎会站出来,所以当路易莎站出来时,首先是恼怒。大概是酒精确实有些麻痹了神经,这位男爵忍不住讽刺:“嘿,女士,您应该学会保持缄默,做一个贤淑的小女人,这儿可没有您说话的份儿。”
路易莎并不想让布鲁多的权贵们觉得自己是一个好欺负的人,这并不是她太要强,要和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做斗争。只是她作为布鲁多的女继承人,得做好未来统治这块土地,以及这块土地上的人的准备。
如果不想未来给自己加难度,现在‘第一颗扣子’就得扣对。
“您尽可以不把我当一个‘小女人’,在‘女人’这个身份之前,我先是布鲁多的继承人,您未来的领主——我想这个世界是先论尊卑,再论男女的。不然您不该给王后殿下行礼,您治下的男性领民也不该尊重您的妻女。”路易莎以这个时代的逻辑去反驳对方。
但这似乎冒犯到了对方,找不到有力回击的男爵愤怒道:“哦!你怎么敢!你显然还不是我的领主呢.如果非要这样,我只能说我非常遗憾——”
“您应该谨言慎行的,您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路易莎截住了对方接下来可能更加冒犯的话,以免真的不能收场了,冷冰冰道:“我的权力与特殊地位来自血统、法律,而不是来自于您.您得弄清楚自己的权力边界。”
幸亏那位男爵身边的贵族‘后知后觉’,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都不敢和此时此刻光耀万分的布鲁多女继承人对视,只赶紧将胡言乱语的男爵拉扯了下来:“男爵,嗳!您真的喝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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