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瓦尼等人认清现实很快,收回了之前的要求,老老实实给制镜工坊下订单。
到最后,只勉勉强强达成了账期上面的小优惠,就这按照路易莎的说法还得‘试用’——这次是大家第一次合作,乔瓦尼他们也是第一次尝试将‘穿衣镜’这样的新事物,卖去东方这个市场,算是给他们降低一些风险吧。
等到下一次,不见得还有这样的优惠这也是路易莎的习惯了,不会把一件事说死,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尝和她合作的人对她这个习惯是又爱又恨,拿不到一个确定的承诺,有时真的挺让人心焦的。但路易莎的好处是,她说了就会做到,承诺是真的会坚守在这年头,这是多么可贵的品质啊!尤其是在贵族这个善于出尔反尔的群体中。
“我还以为您会答应那些罗兰西人,让他们不必订制镜框呢。”海莲娜眨了眨眼,在签订合约的人离开后,对路易莎说。
路易莎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水果茶,摆摆手道:“那怎么可能呢?一点儿账期的让步可不能和镜框的事相提并论。”
人家提了那么多要求,不可能真的一个都不满足。路易莎确实是卖奢侈品,是做独门生意,尽可以不去遵守一些现在商业中的‘规则’。但这年头大家还讲究‘人情’,更别说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商人,像真·商人那样完全不给别人甜头是行不通的。
而要满足的话,唯有账期,路易莎可以稍稍让步.对此巴尔扎克伯爵或许有不同的意见,但别说他现在人不在特鲁瓦,路易莎可以自己做决定。就算巴尔扎克伯爵在,路易莎也有信心可以说服他。
这也算是路易莎将心比心,考虑到了乔瓦尼等人巨大的资金运行成本吧——如果正常交易,穿衣镜的买家都是下订单的时候支付三成定金,拿到镜子,确保没有品质问题,就付清剩下的尾款。
这种□□、银货两讫的做法,在零售业其实很正常。或许对贵族们来说,他们也想像平常的一些开□□样‘挂账’,到了一定时间(一般是一个季节的最后时间,或者某个节日)再算账开销。但制镜工坊这边笑着说不可以,他们也就放弃了。
大家下意识将镜子当做了平常零买零卖一样的,而零买零卖不接受挂账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对早知道穿衣镜价格的贵族还好,钱都预留出来了,没有这笔钱也不会去下订单。但对乔瓦尼那样想一次贩运10面以上穿衣镜的大商人,那就是实打实的重压了!哪怕是资产规模在10万镑以上的大商人,能一次抽出1万镑资金的,也是凤毛麟角。
所以乔瓦尼等人是几个人一起来的,他们等于是合伙做第一回!
路易莎接受他们下订单的时候只用付两成订金(单说镜子,不算镜框),等到镜子、镜框一起交货,再付他们的三成。交货两个月后,第三次打款,付剩下部分的一半。还有最后一次付款,要在半年内或者下一次下订单前付。
这其实已经极大减轻了乔瓦尼他们的资金压力,他们到底是大商人,订金和交货时付的那部分,手头其实是准备好的。至于两个月后的第三次打款,按时间估计,他们那时应该已经抵达东罗马.顺利的话,生意都开张了,凑齐这部分款子自然也不难。
至于生意不顺利.路易莎为什么要为他们的生意不顺利通融?而且穿衣镜真的已经是很好的商品了,连这也在东方销售不出去,乔瓦尼他们这些年是白混了吗?
最后一次付款自不必说,要么就是他们第一次去销售顺利,赚到
钱了§(笔趣阁小。说)_[(.co)(com), 再下订单。要么就是等上半年,给了不算充足,但勉强也够用的凑钱时间。
“镜框?”海莲娜听了路易莎的回答,想了想说:“其实制镜工坊从镜框上赚不到什么钱。”
镜子已经够贵了,路易莎在镜框上确实很克制。虽然买家是下单给工坊,工坊再下单给金匠制作镜框的,但从价格来说,也就比贵族们直接去找金匠贵个一成不到。如果定制的是基础款镜框,甚至可能差不多。
事实上,路易莎给制镜工坊揽下镜框这一块儿,一方面是为了在不提升镜子本身价格的基础上,提升穿衣镜的总价,用金钱去震慑他人,以显示其格调。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繁荣特鲁瓦市面了,不算小的镜框需求,会吸引来很多金匠。
这些金匠,还有他们的家人、学徒、帮工,给特鲁瓦带来人口、消费、生产。这对于这块土地的统治者来说,本来就是一桩好处。
更别说,金匠算还是这年头少见的技术人才。从他们中出来,有人搞艺术(如大名鼎鼎的波提切利),有人成为了银行家(最有名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创始人摩西就是金匠),有人搞机械发明(发明西方活字印刷的古登堡就是).那真是人才宝库,前途光明呐!
路易莎不知道自己将来打算干什么,但为未来的计划储备人才是很有必要的。手握足够的人才,才能想做什么做什么。
“那不是钱的问题,各地的金匠纷至沓来,这本身就是一桩难以用金钱计算的好处了。”路易莎笑着解释了一句。
海莲娜虽然不如路易莎,这个站后世视角的人看得清楚,但也能理解路易莎这个说法。点点头:“的确如此,金匠会雇佣帮工,而且他们本身是很有钱的人,聚集一批金匠,特鲁瓦很多人靠他们都能生活了。”
她也算是习惯了,路易莎经常会站在统治者的角度看问题。这很让她敬佩,主要是这样的远见,在此时也不多见呢。
处理完这件事,路易莎又吩咐一名侍从:“您去给制镜工坊的马修传个口信,让他明天进宫来见我。”
第二天,作为制镜工坊副管事的马修,一早城堡刚刚放下吊门,就急匆匆进了城堡。这倒是不怕早,这个时候哪怕是贵族,前一天晚上没有盛大宴会的情况下,也不会休息得太迟这个时候肯定是起床梳洗完毕了的。
事情也确实这样,路易莎听说马修来了,立刻就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都是熟悉的下属了,路易莎便开门见山道:“工坊最近只制作‘穿衣镜’,是不是太单调了?原本不是预想要制作各种尺寸的镜子吗?”
“最近‘穿衣镜’非常红火.”马修说这话并不是推辞的意思,而是描述事实。而当他说完了现况,接着立刻说道:“您是觉得,现在推出其他尺寸的镜子,不会分散工坊那些主顾的注意力,抢走‘穿衣镜’的风头,是吗?”
“当然不会,而且也不是立刻就要出售其他尺寸的镜子,只是你们应该有心理准备。”路易莎意有所指地道:“你们也会担心,这一波订单风潮过去后,一旦订单少了,闲人是不是太多.吧?”
制镜工坊的人对工作强度不大很高兴,但工作轻松也该有个限度。正常人上班,工资高又日常工作清闲就算了,还经常停工——这种情况下,不会是喜悦,更容易担心会不会要裁员,毕竟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员工嘛!
“能买得起穿衣镜的贵族的确不多,这一次过去后,随着穿衣镜进入各地宫廷,被更多贵族看到,肯定不用发愁今后。但也很难大
量出货了嗯,可以再看看那些去东方的商人,他们或许能带来惊喜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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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瓦尼那些人,不只是将镜子卖到近东!必须要知道的是,此时去往更富庶的远东的航路掌握在东方人手中.一旦镜子在那边打开了市场,他们那儿的海商很有可能会直接过来采购,然后贩卖去远东。
东方是个比本土大得多的市场(如果能打开的话),而远东,那又是个比东方更大的市场了.总之,未来可期。
不过,再怎么未来可期,那也是未来的事儿,而且不一定成真。所以还是得着眼于眼前,尽力开发本土市场。
制镜工坊最初是打算制作各尺寸的镜子的,各种准备都做好了。但路易莎却叫停了这部分生产,让他们先专注于最大尺寸的‘穿衣镜’——这里面,路易莎当然是有自己的算盘的!
“我叫你们一开始只做‘穿衣镜’,是为了让我们可能的买主印象深刻.正如你已经领会到的,种类太多了,有时是会让人注意力分散的。之所以选择‘穿衣镜’,而不是别的,则是为了先声夺人。”路易莎还是很看重马修的,还特意给他掰开了解释。
“这样巨大的镜子,本身放在那儿就让人无法忽视了,它是如此抢眼。看到它的人很难想象,我们这个时代要如何制造出这样的宝物.只有这样的宝贝,叫出天价大家也理所当然。甚至某种程度上,穿衣镜的天价,让它对某些买家,以及未来的买家,更有吸引力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样大的镜子,这样高的价格,市场终究还是太小了.所以我们可以做小一些的镜子,价格平易近人一些。我想很多买不起穿衣镜的人,不会拒绝有一面桌上的化妆镜,又或者尺寸合适的壁镜。至于那些买了穿衣镜的顾客,只要穿衣镜不降价,也不会因此不满。”
这其实就是一个奢侈品品牌内部不同定位的问题,哪怕是再蓝血的大牌,也得有一些入门款,或者比较合适的经典款什么的啊.
“一开始,花样也不适合太多,很多时候过多的选择不代表好。而且新鲜感么,总要一点一点来——先准备做两种,一种是淑女们可以拿在手上的手柄镜,镜芯的形状可以是圆形、椭圆形、蕉叶形。另一种是20寸*20寸左右的方形镜,无论是挂在梳妆桌前作化妆镜,还是作为墙壁上珍贵的装饰物,都很合适。”
“不算镜框的话,手柄镜可以定价为两镑左右就能拿下的商品,具体的你们看看利润率,再做决定吧。至于方形镜,先确定为不超过100镑.”
别看小手柄镜定价为两镑左右,实在便宜,实际上若加上材质较好的镜框,也就要好几镑了。而在中世纪,这绝不是一笔小钱,不能被‘穿衣镜’一面1000镑的价格弄得忘记了这个时代正常的物价。
而且这个价格的话,哪怕是小贵妇,估计也能比较容易买上一个。积少成多,不见得比穿衣镜少赚多少.另外,这也是给制镜工坊的雇工带来了一个保底的工作量。靠这个估计就可以覆盖制镜产业上所有人工、物料成本了,再卖其他的产品,就是纯赚!
至于说20寸*20寸的方形镜要价不能超过100镑,这也是有原因的.按照穿衣镜的尺寸,一面穿衣镜可以切割出8面这个尺寸的镜子了。如果方形镜的价格超过穿衣镜的1/8,那不是其他人大可以买了穿衣镜切割做方形镜赚钱?
这样的笑话是决不能出现的!
再者,这样也能体现出穿衣镜的尊贵,‘巨镜’的不易得.将镜子从方形镜做到穿衣镜的尺
寸,其难度和成本,都不是线性增加的,而是指数增加——不管在特鲁瓦制镜工坊这是不是真的,至少要让外界有这种感觉。
“说不定,这样的方形镜开始卖以后,大家还会更愿意购买‘穿衣镜’。(笔趣阁♀小说)[(.co)(com)” 路易莎想到了什么,抿着嘴唇笑了笑。
马修不太明白:“?”
路易莎向他解释这其中心态变化:“过去大家会考虑,穿衣镜能否像普通珠宝一样方便变现——大家认可穿衣镜的价值,可是它很难出手,不是吗?一般比较精美的冠冕,王室公主常用的那种,也不过两三百镑呢,那也是最好出手的。而如果是杰作中的杰作,每个家族最知名的冠冕,大家认可其价值,却不一定好出手。”
“啊,巴伦王室那批珠宝!”马修很快联想到了这个。
之前巴伦王室,叔叔夺了侄子的王位,巴伦王室前国王那一系,只有王后带着公主跑回了娘家瓦松。随身带的,就有不少巴伦王室最值钱的珠宝。因为要用钱,也曾找人去给那些珠宝估价,想要卖一部分来着。结果就是,大家看归看,很少有人出价实在是太贵了。
如果不是运气好,恰好遇到想要大肆采购的大主顾。那样顶级的珠宝就只能慢慢卖,不然就是降价了而这显然很难接受。
“现在,推出方形镜,等于是给穿衣镜的变现划下了底线。镜框不必说,本来就和珠宝没两样。镜芯的话,大不了分割成8面小的方形镜。假设一面方形镜要价80镑,8面就是640镑.我想这是非常容易出手的。”路易莎一副算计地精明的样子。
“但这是最差的情况。”马修完全理解了,也接过了路易莎的话,笑了起来:“没有人会那样奢侈的将一面巨镜切割成方形镜,啧啧啧。”
“的确,这样算下来,还在犹豫的潜在买主也会想一想:紧急情况下,最差也能卖到那个数。那买下一面镜子放在自己的城堡中,为自己增光添彩,让妻女欢喜,同时又和储存那些金子银子差不了多少.为什么不呢?”
事情到这里其实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领会了路易莎的想法后,马修就回到了制镜工坊,开始准备制作手柄镜和方形镜的事儿。其实就他们制镜工坊本身而言,没什么要准备的,毕竟之前就打算做各种尺寸的镜子。
不过得通知到玻璃工坊这样的‘上游’,以及金匠这样的‘下游’,让他们配合起来。以免突然被告知,一时手忙脚乱,影响出货。
而就在制镜工坊忙着这些时,第一批穿衣镜已经被送到了买主手中——主要基本是瓦松,甚至离得不远的西岱的订单,运输是比较方便快捷的。
几面穿衣镜走水路平稳地抵达了西岱的码头区格雷夫后,被小心翼翼地抬下了船。
这是各家派到特鲁瓦一起取货的侍从,合伙包的一只中型河船。怕路上出意外,还特意等了一支运货的船队,才一起结伴同行回来。一路上,这些侍从眼不错地盯着自家的箱子,每天都要在停船休息时检查,确保镜子没有磕碰到。
好不容易回西岱了,他们还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最后阶段出问题。那样之前的辛苦全白费了不说,这可是价值1000镑的镜子,犯下这样的大错,也不敢想象在主人那里会有怎样的惩罚——当然了,如果顺顺利利将东西带了回去,这就是大功一件,又是有好处的。
“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我就比您晚了几日下订单,结果您的穿衣镜已经到手了。”在西敏公爵府上,卢卡斯小心地恭维着年轻的公爵。
要说此时宗室
之中(<a href=".co.co)(com), 哪个年轻人最为阔气、最让人羡慕,那还不是几位王子,而是这位西敏公爵。王子们只要一天没有获得王位,又或者实打实地继承一份土地,日常就只能靠有限的年金,以及不太稳定的‘其他收入’过活。这样,能有多潇洒、多阔呢?</p>
西敏公爵就不一样了,他的父亲和国王是同胞兄弟。理所当然地,他得到了一块不错的土地,受封了公爵,并且还分到了不少的钱财。第一代西敏公爵并不是挥霍的人,颇为擅长经营,所以等他前两年去世时,给自己的继承人留下了丰厚的财产。
可以这么说,这个如今都还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真是西岱所有年轻公子哥儿羡慕的对象——这不只是因为他家财万贯任意取用,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也是因为他真是个能花钱的主儿!挥金如土这个词儿,是在他身上具现化了。
因为舍得花钱,以及他的高贵地位,这个年轻人身边围绕着一大帮狐朋狗友,大多也是西岱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还有很多人,想挤都挤不进去卢卡斯算是他半个狐朋狗友,平常不会经常混在一起,不过关系还不错,有什么事也说得上话。
收到信知道特鲁瓦订购的穿衣镜今天会到,年轻的西敏公爵就召集了一些伙伴。大家一起吃喝玩乐,等到穿衣镜到了,就炫耀这件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珍宝——这个时候,西岱才只有王太子那儿有一面,可以说是珍稀到家了!就得趁着这个时候炫耀。
“晚几日正是因为您犹豫了啊!”西敏公爵大笑着回答卢卡斯。
“没什么可犹豫的,当我见到‘布鲁多巨镜’时,就想要向殿下买下它。虽然它是一份新婚献礼,但我想殿下不介意这个。他一直很喜欢我在西岱郊外的‘风车庄园’,几次向我出价,我都没有答应.这次和他换又怎么样呢?”西敏公爵以一种委婉的方式炫耀着自己的挥霍。
“结果是我的朋友提醒了我,或许不必那样,应该先打听打听‘布鲁多巨镜’是哪儿来的。若他是孤品一件,再和王太子交换不迟。如果工艺精湛的工匠还能造出一样的,事情不就简单多了吗?”
这样的说法,又是引得众人一致赞叹。正说话间,有人急急忙忙进来禀报,说是穿衣镜送到了,就在门外。
于是大家又盯着门口,果然很快就有人抬着一只八角包铜的大箱子进来。箱子用锁头锁着,只有去取货的仆人中的头儿,才有钥匙。他拿出钥匙捅开了锁头,大家都等不及镜子被拿出来,就凑过去看。
看过之后就啧啧称奇:“这包裹得倒是很仔细了,应该是考虑到了镜子容易碰坏。”
箱子里的镜子是整个被一个框架结构固定了,不会因为箱子晃动而在里面移动位置。然后在镜子与框架、与箱子的其他空隙里,都塞满了洁白的羊毛。
仆人又小心翼翼地拔出边角几个垫片,让箱子和框架之间稍微松动了一些,才挪出了夹住了镜子的框架。这之后才不需要那么小心了,拆除框架、清理羊毛,动作快了不少——做完这些,一面完整、巨大的移动式立镜,这才出现在大家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