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还生 作品

第 70 章 糊涂

“喝碗姜汤,别着凉。”

闹完一阵天昏昏将暗,她早吩咐厨房给挖官道的人备了姜汤,也不用现熬,端来等谢宥喝完,崔妩跟奖赏似的亲了他一口。

碗刚放下,她又被带到他膝上,自下而上迎着谢宥的审视。

这种打量让人忐忑,“怎么了?”她问。

“不错,就是这样。”

“怎样?”

“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日子,”谢宥手指缠上她的下巴,“你尽可以对我使小性儿,我都会包容,但别对别人这样,别在我的眼皮底下来回招惹。”

他时刻关注着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小动作。

崔妩升起被监视的不满:“我没跟任何人有私情,问心无愧,你不想让我说话,就割了我的舌头打断我的腿,把我装罐子里带在身上吧!”

谢宥皱眉:“莫生戾气,你说话自然可以,只不要太亲近,我只是让你改一改。”

夫君难道不能对娘子提些规训?

“知道了,你赶紧去洗澡吧。”崔妩自他怀中起身,推开他。

见她有要生气的意思,谢宥没让她走掉,干脆把她带了进去。

热气一团一团扑在脸上,蒸得崔妩脸蛋润潮可口,她转身要出去,和谢宥相撞,衣裙在掌上飞张。

“阿宥!”她慌忙压住。

“咱们先说清楚,我是不是不能要求你三从四德?”

“你当然可以,但我不想整日被人监视着,分明我一次错也未犯,却跟被定了罪似的,我凭什么容忍你整日疑神疑鬼!”

“好,我错了。”谢宥亲吻她的手,这个吻停顿很久,他在斟酌接下来的话。

“我只是一直未曾安心过,才患得患失,我不知该如何办……”

要承认自己是个被感情摆布的人,对待妻子与外男来往没那么从容冷静,并非易事。

他失落的话似一阵凉风,恼意一下就散了。

崔妩怎么也气不起来,抱住他的腰嘟囔道:“真难哄呀,谢宥。”

“所以你偶尔……也让让我,好不好?”谢宥跟她示弱。

偏偏崔妩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一听他央求就陷坑里了,心疼起他失落又无所适从的模样来。

“有你在,旁的人我看一眼都嫌烦的,哪里就再有你担心的事,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咱们不要为旧事伤了感情。”

“嗯……”

谢宥埋首在她颈窝里,低低应了一声。

这一招原来如此有用。谢宥默记在心。

哄完了夫君,崔妩想离开,结果仍旧不行。

“你放开我呀。”

“书房你都敢,这儿不敢?”谢宥在耳后挑衅。

敢?敢什么?崔妩觉得谢宥该是疯了:“这是县衙,院子那么小……又不是我们二人住。”

“我已经让人都出去了,你安静些,我就从不似你这般哼唧。”这一样吗!

崔妩真有些怕他,想走又走不掉。

“方才在屋外泼水好玩吗?”

好玩是好玩,还很好看,但是——

“我错了……阿宥,咱们晚上再来好不好,马上是吃饭的时辰了?”

“你哪里会错,想玩就玩个尽兴吧。”

谢宥以前才不会在这种地方,更不会是那个主动提起的人。

甚至因为是借住别人的屋子,他晚上绝不会跟她胡闹,崔妩才故意惹他,赌他任自己闹过就算了。

可不在别人的屋子里,还有别的地方,夫妻俩净室里站一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至于崔妩受不受得住,端看谢宥自己把握。

两个人不知是打架还是玩闹的动作,很快遮蔽全无,崔妩想蹲下抱住自己,可谢宥不让,二人似逃托重茧,抱在一起。

那女子的坠团儿、男子的身躯,二人迥异却同样漂亮的线条,因为拥抱紧压成一线。

“嗯——”他喉中低吟,崔妩怕得很。

在净室行事已经让崔妩惊讶,而后,谢宥的恶意更是一点点显现。

崔妩被调转得背对了他。

“阿宥,我不要……”她想要拥抱、要关心、要宠爱,不肯像兽一样,屈服于只为了本能和繁衍而发生的草率勾连。

可谢宥就是喜欢,像兽类一样,它们遵从最简单的规则,这是兽类对自己的雌兽完全的占据、拥有,不会有任何不对,不需要商榷的交并,他一想到,炙杵便翘起了船头。

“不跪也好,这样更好看。”

崔妩正想说话,迎接她的是莽撞的抟入。

“啊——嘶……”被不属于自身之物进犯,崔妩只想骂人,本就坚烫的阳货,在突突长大,逼得她像上岸的鱼儿想挣脱开去。

谢宥怎么会让人再跑了,双臂锁住了她,崔妩微微离开了地面,脚尖点地,很快只剩了他一个支点,只能攀扶。

她确实很美,落去了繁衣,桃白光润的线条漂亮干净,后仰枕在他肩上,身躯云桥般的流畅,摇摇饱坠的团儿打破这一线流畅,那团儿落在谢宥掌中,又是另一番盛景。

“阿宥,我、我站不住。”崔妩抱怨,回头看他。

谢宥披散的头发松松低束着,瞧着不带一丝感情,那腰腹,随着身躯收力而明显,美而强健。

听到崔妩求饶,他微仰着头,垂目的样子似在讥讽。

每逢此事,崔妩都觉得他简直像换了个芯子,变得高傲、狂妄、唯我独尊。

崔妩又恼,更时刻被梗满的阳货提醒着,自己落了他手里。

“你管不管我呀!”

她气得要跺脚,却连站着都难,摇摇欲坠。

“管,我当然管你。”

谢宥轻哧一声,将她抱起来,阳货只是稍离,很快又送推而入,分花拂柳,短暂在空气中扬头,又消没在心心念念之地。

崔妩抱住他脖颈,一声声喊“阿宥”,声调如荔枝饮子一般温甜。

可即便回头相拥,崔妩并未得到她想要的轻松,人如柳枝摇摆着与谢宥对撞,浆打出声、成缕,淅淅沥沥落下。

浑身的重量,都成了送她入虎口的助力。

重复的往来如同钻木取火,彼此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那一刻山崩海溃的到来。

“阿宥、阿宥、阿宥!”

她声调被拔高,闭着眼睛倏地抱紧了他,睫羽颤颤地受了一回。

热霖久久不息,崔妩生了怨气。

不成了!

崔妩一睁眼,看到他眼底意兴未消,忙落地转身要逃出去,要做个逃兵。

“啵——” 一声,阳货弹碰回自己,在空气中散着热气,谢宥清醒过来,两步追上按住了门,伸手捞回她。

“你这样出去怎么行。”

“我……我……衣裳!”

他给的不是衣裳,是自己还未消停的阳货,再次满盈了她。

“啊——”两个人的声音混杂。

崔妩气得打他的脸,谢宥被扇醒了,知道她气狠,红着一边脸哄她:“好阿妩,就这一遭。”

他没有说谎,只是这一遭未免太久。

可她已经被冲散了关节,四肢松泛,连举起手都不能。

后来经受惯了,也还算能接受。

脑子里好似秋日长风一遍遍卷过空旷四野,堆高的稻草烧出一轮红日,热气烘在眼皮,崔妩看着窗上二人的影子,开始犯困犯懒。

但总在将睡未睡时又被他送至一程,无数火星在脑子里、在耳后……一路迸开。

生不得,死不能。

屋外,一身白衫走入小院。

晋丑思及她遣妙青来问的事,正待来气她一气,小院安静,大概人都去用晚饭了,只有崔妩和谢宥忘了时辰,他来也是请他们去用饭。

晋丑在门前站定,举手正要敲门,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响动。

那一声带着啜泣的“夫君”喊得人后颈发麻,余温悠长。

他的手顿住,笑面慢慢消失。

看来是真的喜欢。

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晋丑转身走出了小院。

直到人定,谢宥才穿一身干净的道袍飘然走出来,脸上巴掌印虽然淡下,仍旧可见,倒是不损半分风姿。

晋丑在熬药,周岷原本身体就不好,一场大雨又熬将一夜,白日,此刻正在屋中卧床。

“周县令可还好?”谢宥想晚些去探望,他还记得崔妩说的那件事。

晋丑深知周岷对上谢宥讨不着好,拱手道:“县令这是老毛病了,这会儿已经睡下,提举不必忧心。”

“好。”他端着饭菜离开,在踏出厨房门时,回头问:“你同我娘子是旧识?”

晋丑怔了一下,像是不明白他怎么提这个,“不是,下官只是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当日在官道上不知娘子身份贸然搭话,下官深悔,怕是惹了提举娘子不喜, 总觉得安守辰案与下官有关系。”

“她的怀疑总是有道理的。”

“下官惶恐。”他离开药煲, 起身朝谢宥长揖。

谢宥不再说,转身出去了。

真凶毋庸置疑,其中枝节如何,也不那么重要。

两日之后,幸而无雨,官道终于勉强能通行,谢宥让人收拾了行李,和周岷作别,崔妩甚至连和晋丑告别都没有,就和夫君出了县衙大门。

但刚出了大门,就看到晋丑也在,他身旁是板车上放着,衙差正盖上草席,把人用绳子绑牢。

“这是要将刘彦拉出去埋了?”崔妩实在不知道他为何要在县衙留那么久。

晋丑摇头:“刘彦有家人,要把他送回村子里面去。”

谢宥道:“我记得刘彦住在的村子离那个宕村不远。”

“是啊。”

崔妩边扶着官人的手上了马车,边问:“要将刘彦的尸身送回去,这件事需要周县令和主簿去做吗?”

“原本不用,但县令不愿当个坐堂官,也是借此机会,往春安县东边走一走,了解民情。”

正说着话,周岷就出来,看到谢宥,他目光有些躲闪。

大概是晋丑的提点,周岷知道谢宥有事要找他,这几日他一直有意无意地避着,谢宥又忙碌官道的事,两日来二人到现在才撞见。

谢宥问:“刘彦家跟宕村也在东边?”

“是。”

“那就一起走吧。”

两队人合成一队上路了,到了一处岔道,周岷上前跟谢宥告别,谢宥却说:“周县令请借一步说话。”

崔妩从车窗探出头来,看见谢宥同周岷在河滩边说话,隔得很远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她朝晋丑勾勾手指,“你过来,本娘子问你几句话。”

“我很忙的。”晋丑不肯过来。

一颗枣砸他头上,“快点!”

“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晋丑拍拍后脑勺,抱着手臂走到马车窗下,“提举娘子有何事吩咐?”

崔妩盯着他:“安守辰杀刘彦的事,你和县令知道,是不是?”

“何出此言?”

“你应当并未出现在公堂上,若是雨夜,黑灯瞎火里既要避开妙青,又要看到安守辰行凶的过程,太牵强,我原本猜测你们会不会提前把尸体烧了,但时间不对,后来去灶台查看过,放不下一具尸体,

思来想去只能你们提前知道安守成要杀人,那样的话,要处置尸体的法子就多了,不过我不明白,你是想我们查出来还是想我们查不出,你们原本可以不扯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晋丑莞尔,当然是想让你们查到,更不怕你们知道这件事跟我们有关联。

这件事很早之前就在谋划了,他们在靖朝的朝臣之中有内应,从收到谢宥可能要巡盐的消息之后,一切都在为他准备着。

官道当然也不是连日大雨塌的,而是晋丑和周岷在崖上做了手脚,所以才不想让谢宥上去看到,发现人为的痕迹。

周岷和他相逢,是缘分,也是刚好为了一件事。

和宕村有关的人不多,刘彦就是一个,从刘彦查到了安守辰,再利用安守辰的仇恨,制造出了一桩悬案。

甚至让安守辰在衙门之中,当着谢宥的面报仇,都是晋丑提议的。

原本可以不必处置的尸首,是晋丑将二人怀疑引到自己身上的一环。

安守辰无所谓死活,正好成为他的一步棋。

宕村的事,该让谢宥知道,若是顺利,他会一步一步,走向方镇山为他安排的结局里去。

晋丑带着笑看崔妩:“那你承认你输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