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里天下 作品

第 67 章 要做大舅哥?

第67章要做大舅哥?

祁北南唤来伙计,在他耳边吩咐了两句,又给了他两个铜子的赏钱,伙计得了钱,欢喜的便去了。

“作何与那伙计赏钱?”

萧元宝抬起两只眼睛,便见着祁北南与伙计在交谈。

“打听,问点闲。”

祁北南把冷茶给萧元宝:“快喝点茶汤,瞧你额头都起汗了。”

萧元宝抿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捧过冷茶,一口喝了个干净。

茶罢,两人一起瞧着铺里的动静。

“伙计,你怎多上了一叠子酱胡瓜?我们并不曾点。”

屋里那桌子人,瞅着小二哥又送上了菜,都停了箸儿望向他。

“相公,郎君,这叠胡瓜是外头的郎君送与几位吃的。”

伙计道:“郎君方才偶得听相公说起芙蓉巷的老娘子手艺见识了得,一时听得入神,想与相公们一道说话儿,奈何面皮儿薄,不好意思贸然接相公们的话头咧。”

闻说如此,桌子上几人望向外头,祁北南微微笑着同人点了点头。

“是个俊官人。”

几人说罢,那与同桌人侃话的男子热络,与伙计道:“速速请郎君进来一同吃盏子酒。”

萧元宝瞧着祁北南进了铺里去,那张桌子添了条凳儿,祁北南就在那坐下。

也不知与桌子上的人说了什麽,惹得桌上的男子皆是欢喜的笑。

他将先前吃了几口与了祁北南的蟹膏面又端了回来,兀自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面已然有些凉了,祁北南也只吃上两口,内里伙计便把人请了去。

约莫去了一盏子茶的功夫,祁北南才从里间出来。

“可吃饱了?”

萧元宝点点脑袋,两只急于知道结果的眼睛望向祁北南。

“那走吧,我们步行回去整好消消食。”

祁北南唤来伙计结了账,天色已然暗了许多下去。

街市两头陆续亮起了些灯笼,城中最高最大的楼宇已然是通火通明。

“据那霍三哥说,这位老娘子是两个月前才到的县里。她在宫中膳食堂做过十年宫婢,宫中缩减用度时,她被放了出来。”

“出宫那年不过二十五的年纪,在京城上嫁了个商户人家,那商户天南地北的做生意,与她情分并不深厚,一直不曾有个一男半女的孩儿傍身。后头那商户陆续又娶了几房妻妾,老娘子更是受冷待。”

祁北南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与萧元宝听:“后来不知如何,这老娘子便回了县里,当是要在这头养老暗度晚年了。”

萧元宝问道:“岭县是老娘子的老家?”

祁北南点点头:“是如此言的。”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哥哥特地前去打听,是想我拜这位老娘子做师傅?”

“老娘子虽只是膳食堂的宫婢,但若是不会厨艺,是进不得膳食堂的。她在宫里待了十年之久,后又在京都半辈子,所闻所见,再是没有比这般更有经验更能增长见识的灶人了。”

萧元宝应声说是。

“只不过这样的老娘子,见尚且难见着,就更别提能得她传教指点了。”

“我听说县里有位相公,便言自己是宫里伺候出来的人,端得身段可高,两只眼睛都长在了天上去。素日里只接乡绅的帖子,商户人家的送帖儿都不带瞧的,做官儿似的威风。”

祁北南道:“有些本领

的人难免倨傲, 像是宫里放出来的人,在京城上并不新鲜。若本领了不得的,在京都也一样过得好,但到底是少数。”

“大多宫人也都是寻常人,最好的年纪都留在了宫中伺候,放出时年纪多数都大了,想寻个好人家并不容易。”

“这些宫人也知在京城沾不得甚么好,若没有好去处的,大都会选择返乡。”

“回了乡里消息一放出去,当地的乡绅士族对其反倒是毕恭毕敬,重金重礼请去教授自家孩儿长见识,替宫人养老。这样的事情地方上很是寻常。”

“凡事只怕用心,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前去打听问询一番总是好的。若不成没有多少损失,若成了,其间好处自不必说。”

萧元宝嗯了一声:“哥哥说得对。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我一定会去试一试。”

“哥哥不必为我的事情再思虑周折,这回我自行前去打听吧。当初为着同蒋夫郎拜老师,哥哥已经为我跑了不少,晃眼就快年底上了,明年得秋闱下场,不可再分心旁的事情了。”

祁北南倒是愿意为着他所有的事情周折,也不怕麻烦,只是他也知道萧元宝长大了,不会再事事都在他的羽翼之下。

“好,依你的意思。”

祁北南徐徐往前走着,晚风拂起广袖,送来凉爽。

他偏头看着明眸皓齿的萧元宝,因着有了新的志向,眼中又闪出了光亮。

像一颗星星。

“小宝。待着秋闱以后,哥哥告诉你一件大事。”

萧元宝正浸在如何与老娘子搭上线时,乍得听见祁北南如此说了一句。

他微微一顿,不知为何,心中有个预感,祁北南或许会说婚约的事情。

萧元宝没有追问,也没有多言,只道了一句:“好。”

祁北南嘴角扬起,眸间可见笑意。

过了两日,萧元宝去了一趟明家。

这两日里他又问询了百事通,确保了芙蓉巷里真有这么一位宫里出来的老娘子以后,他才去把消息带给了明观鑫。

两人交好,他也没瞒明观鑫,直言自己想与这位老娘子搭上关系,得她指点做菜。

明观鑫本就喜好吃,得闻县里有这样一位宫里出来的老娘子,立便想尝吃一番宫里的手艺。

“待我教人写了帖儿,封一箱子厚礼前去,把这位老娘子请来做几碟儿宫里的菜。届时我再唤上表哥,三五好友,你与祁郎君一并也都过来。如何?”

萧元宝欢喜道:“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明观鑫笑眯眯,眼睛却打转儿,心中想着到时候如何宰他表哥一笔。

萧元宝从明家回去,便安心的等着消息。

谁晓得过了两日,明观鑫气乎乎的前来,言:“那老娘子端得高,竟拒了我的帖儿。言老人家骨头老,不爱动弹,喜好清净。没儿没女的,养老钱足了,没心气儿再去挣许多的银钱。”

明观鑫还是头次见着这般老妇人,他拿足了诚意,往箱子里放了两只金蝉儿,另又些好礼。

且还只是请人的物,待完了席面儿还有谢礼。

不想老娘子竟真是个不爱财的。

萧元宝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初始听闻这娘子的消息便说她不受钱财所动。

这朝算是应验了。

说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老娘子先前嫁做了商妇,见得钱财多了,不为所动也属寻常。

只是这般,算是断了他原本的计划。

要想认识

老娘子,又只能另寻他法了。

这日,祁北南从县学里头出来,发觉起了些雨。

雨水飘在梧桐叶子上,风袭来,已然有些冷了。

早午间都不曾下雨,也没备伞。

祁北南看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雨,不晓得萧元宝会不会来接他。

“祁兄,可是未带伞?”

祁北南闻声,见着是马俊义,与他招呼了一声。

“不妨乘坐我家的马车吧,届时捎送祁兄到门口,也不费事。”

祁北南道:“多谢了。只是我还等着光宗,且家里见下雨,少不得前来送伞,到时候错开就不好了。”

马俊义想了想,也是,便没再继续邀祁北南坐马车。

可他也不急着走,反与祁北南闲说了会儿。

“我听表弟说宝哥儿想求教一位宫里出来的老娘子,奈何我表弟去请,教老娘子给拒了。”

祁北南默了默,心想明观鑫与马俊义当真是表兄弟来往好,这些事竟都与马俊义相谈。

“确有其事。家弟喜好研究些吃,听得这般有本事的娘子,心生仰慕,便想去长些见识。”

“宝哥儿当真是个上进的哥儿,只宫里出来的人难免清高自傲,许多瞧不上商户人家。要不然我拿了父亲的帖儿,再试一试?”

“届时整好请些同窗一道在家中做客,教宝哥儿一道前来,与老娘子结识一番,如何?”

祁北南听马俊义百般周全的话,微微一顿,寻摸出了些不寻常的味道来。

虽知马俊义好心帮忙,可两人同窗两载有余,多少对人还是有些了解,以往不见十分热络的人,这朝却因为小宝的事情如此费心。

未免也太殷勤了些。

且不说马俊义能不能将人请来,即便是能,祁北南也不会答应。

如若只是寻常的朋友帮忙,人情尚可还,这般别有用心的帮忙,如何还得了这份情。

“马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家弟的事情怎好劳马兄。如今距秋闱时日无多,家弟尚且不肯我为他这些事情烦忧,又如何能教马兄奔忙。”

祁北南道:“若他知晓,定会怪我不曾阻拦马兄。”

马俊义见此,想再说点什嚒转圜一番,可话至此处,也不好再痴缠着相帮。

科考前,于要下场的学子言,甚么大事也不如科考要紧。

若一味邀人参宴吃席,倒教人觉着他爱耍乐,不务正业。

他不想在祁北南心上落下个不好的印象,连带着在萧元宝那儿留下的印象也不好,心中虽遗憾不能借此场席面儿见萧元宝,却也只好作罢。

两人又说了几句,马家的车来,马俊义才先行一步告辞离去。

“嗯~单做同窗情谊不够厚,马兄这是想再添层亲戚关系呐。”

赵光宗慢悠悠的走出来,摸了摸下巴。

见着四下无人,凑到了祁北南跟前,笑眯眯道:“阿南,你这是要做大舅哥了啊。”

“一边去。”

祁北南薅了赵光宗一把。

赵光宗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历来处变不惊的祁案首,这朝也饱尝一回惊慌的滋味了吧。”

祁北南看向赵光宗,道:“你觉着马俊义这个人如何?”

赵光宗见祁北南一脸正色,收起了面上的戏谑,道:“以同窗数载来瞧,我觉着马同窗倒也还是个不错的人。”

“父亲乃江州节度使,母家营商富裕,可谓是家

世不俗;为人和善热络,品行也未见大的不端之处,才学在县学中亦是拔尖儿;相貌上不说风姿绰约,却也挺拔端正。”

“啧啧,细数说来,当真是个不错的好儿郎。”

祁北南静静听完,赵光宗说得未有偏颇,确是如此。

他又道:“那你觉着我如何?”

赵光宗眉心微动:“你是要让我当着面拍马屁?”

“那你便说我的不足之处。”

赵光宗琢磨了一下,嘶了一声:“若是教我说出你的长处来,我能口若悬河不带喘气儿的说上三页纸;可教我说不足,一时间还真犯了难。”

祁北南道:“倘若你是女子,你会选谁?”

“啊?”

祁北南道:“啊什嚒啊。将来若是你得了哥儿姑娘,莫不是不为他们择选女婿了?”

赵光宗想想,还真是。

便道:“倘若我要是个小哥儿,我定是选你。”

“你看看啊,虽说你家世弱于马同窗,可旁的却是难有人能及。相貌、才学、品行都是一顶一的,将来定有远大前程。”

“我要是个家世也寻常的小哥儿,但凡会想事,就不会选马同窗。”

“他家世固然好,可婚姻要想顺遂些,到底还是讲究个门当户对。”

祁北南看了赵光宗一眼:“你倒真会拍马屁。”

“天地良心,我所言皆为真心。”

祁北南又道:“那你觉着小宝傻么?”

“他傻?他再是伶俐不过了。”

祁北南便没再多言。

赵光宗回过味来,笑道:“你凡事想得透彻,要你急,当真是难。”

祁北南望着屋檐下的水线:“我不惧有人爱慕他,有人爱慕,这是好事情。”

小宝是个很贴心的小哥儿,理当有人爱慕,今也足可见,他把他照顾的很好。

祁北南心中很欣慰,但……“但我怕他爱慕旁人。”

他声线放得低,颇有些怅然和不安。

赵光宗闻言怔了怔,相识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祁北南为一件事如此没有底气和惶然。

在他意识里,祁北南是无所不能的,如何他也会有害怕的事。

“宝哥儿自小在你身边,你们是青梅竹马,事情水到渠成,怎会有变。”

赵光宗宽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可从未见你没有信心过,怎到了这事上,也犯起迷糊。打起精神来,有你这么个人在身旁,如何还会有心思看向旁人的。”

“宝哥儿又不是傻的,莫不是他分不清好坏不成。”

祁北南苦笑:“世间最说不准,看不透,也最难以掌控的便是感情。”

“布衣白丁也好,王侯将相也罢,但凡用了真心,都会惶恐不安,患得患失。”

“爱慕一个人,并非尽数是因为这个人好,这个人出色;许也可能会是因为一时的心疼,又或是什嚒旁的,便对他有了异于常人的爱慕。”

“我便是明白这些道理,却也躲不过该有的情绪产生。也因为知道感情无法控制,所以担忧不安。”

赵光宗虽不曾有爱慕的人,但也是到了能婚娶的年纪了。

家里头这两年前来说亲的人家不少,家里头的意思是教他再安心读几年书,不着急这件事。

为此,他虽已知婚姻,也曾想过要寻个不错的妻子或是夫郎,却从不曾对感情上有如此多深刻的感悟。

一时间,他对感情二字是更为敬重

起来。

像祁北南这般通透之人尚且受其折磨,只怕是任何人沾染其中,都不得自在。

赵光宗缩了缩脖子:“感情岂非害人。”

祁北南吐了口浊气:“终有一日,你也一样会'深受其害'。”

两人默着没再说话,各自陷入了沉思当中。

过了些时候,家里头送伞的人方来,秋雨已然下得更大了。

一路上行人匆匆,秋风吹来竟是后背生冷。

至家中,祁北南的衣摆打湿了些,想着萧元宝在家拾掇什麽,竟没去给他送伞。

问了铁男,说是去寻白巧桂了,人竟不在家中。

祁北南默了默,到底是没去接他。

两人顽在一处难分开,且也不是小孩子了,总有些自己的人情往来,不可管得太严格。

今日的课业有些重,他衣裳也没换,径直就去了书房里。

晚些时候,祁北南写完了课业,收拾了书箱。

不知是不是坐得久了没动,身子竟觉着有些冷。

探头窗前,眼见天色暗下来了,却还不见萧元宝回家。

这朝祁北南心中不免生了急色,取了伞要去寻人,方才到宅子大门前,就瞅着一辆马车往这头来。

不偏不倚,马车就停在了宅子门口。

车帘子一掀,萧元宝竟从马车上出来。

“多谢相送,还请回去替我谢过马郎君。”

萧元宝与车夫说罢话,见着大门前的祁北南,眸中一喜,连忙跨过阶梯跑上前去。

祁北南眉头微紧:“马家的车子?”

萧元宝点点头:“我回来的路上撞见了哥哥上回请来家里的那位马同窗。他甚是热心,说怕我一个哥儿受秋雨风吹受寒,要送我回来。”

“我想着怎好劳烦人,这样也不合礼,便谢绝了他。不想这马郎君竟自从车上下来,把马车腾出,要车夫送我家来,他在茶楼里等车夫再去接他。”

“我再拒不得,只好坐了车家来。”

祁北南听着萧元宝说完,轻轻给他顺了顺头发,道:“没受冷便好。”

他伸手牵过萧元宝,拉着人往宅子里去。

须臾后:“马俊义确实和善,却也并非是个热心至此的人。”

萧元宝不明所以:“嗯?”

“他应当是喜欢你。”

祁北南没绕弯子,他不想等萧元宝慢慢去发掘这件事,早说让他心里早点有些谱儿:

“喜欢,总是会额外照顾些的。”

萧元宝一愣,旋即道:“怎么会!我与马郎君不过就见过一回,便是上次在家里吃席面儿的时候。”

“一面之缘亦是足够了。”

萧元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嚒。

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祁北南未再多言,只道:“进屋吃饭吧,也是有些饿了。”

萧元宝有点心不在焉的,应说了一声:“好。”

夜里,祁北南打了两个喷嚏。

觉着有些冷,心头想着事,也未曾留心。

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身子滚烫起来,方才知病邪侵体,染了风寒。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