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期间受伤算是常事,规定只要提前报过名就可以让同班人代替参赛。
他们班原本就有个男生报了3000米项目,但也是实在没人参赛才被迫顶上,梁树生找上他时忙不迭就同意了。
而从他往后倒,撞线的那一刻起,整片操场整整疯狂了数十秒。
等众人回过神,班上男生纷纷冲上去将他围住,高呼呐喊。
这一刻没人念及他的身份性格过往不敢靠近。
而梁树生就站在中间,清风霁月、云淡风轻,就像一个校园里最出名也最优秀的风云学长。
林遇青站在原地渐渐笑起来,视线定在他身上挪不开。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梁树生。
站在同学们中间,没有那些乖戾、阴霾。
同时,一个男人从看台上走下来。
“同学你好,我是体校的教练,我姓陈,是来选拔的。”
“我不是体育生。”梁树生说,而后侧头看了眼一旁手撑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施聪泓,抬下巴,“那个才是。”
而后他便越过众人,直直朝林遇青走去。
无数道目光下,他停在林遇青面前:“我水呢?”
“啊。”
林遇青慌了下神,左右找矿泉水。
原本地上是放了好几箱矿泉水的,但刚才被众人的簇拥下早不知道被踢去哪了。
“我去给你买……”
话说一半,林遇青忽然止住,抬眼,睫毛颤动。
梁树生抬手,食指指节很轻地在她脸颊蹭了下。
他在笑。
他笑起来特勾人,跟平常完全不一样,也因为少见,更加抓人心。懒散痞气,发出很轻的呵声,灼热的呼吸打在人身上,融着体温。
“没良心。”他说。
林遇青几乎能感觉到,操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他们。
她不想在这时候表现得那么不经撩拨,哪怕她此刻心脏都已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稳了稳心神,轻声问:“累吗?”
“累啊。”
“破校记录了。”
梁树生挑眉,抬了抬下巴:“我厉害吧?”
阳光下的他没有一丝阴霾,自傲又轻狂,光束在他平直宽阔的肩头染上细碎光点,他个子那么高,垂着眼笑,又痞又欠,狂得不可一世。
好像,少年自当如此。
林遇青缓缓眨了眨眼,而后也忍不住笑了:“厉害,生哥。”-
不知是不是被梁树生这把操作振奋了把,一班其他项目都发挥得很不错,总积分和体育生最多的十班都持平。
一天下来,大家振奋不已,连带着梁树生过去那太子爷形象都淡去不少,班上众人见了他也能熟络叫声“生哥”。
傍晚,一个男生跑进教室,“生哥、林遇青,你们晚上有事儿吗?”
梁树生侧头。
林遇青问:“怎么了?”
“明天就国庆放假了,大家说要聚餐,一起去呗,去吃烧烤,我刚外面问过虞葵了,她也去。”
林遇青侧头问:“你去吗?”
“随你。”
这话回得就有点东西了。
随你。
你不去我也不去,你去的话我也去。
林遇青睫毛一颤,抬眼看他。
梁树生也看她,还极为自然地挑了下眉,意思——怎么?
“……”
林遇青收回视线,回体委说:“好啊,那我们也一起去。”
临近国庆假期,加之运动会,大家更无心学习,一整个下午校园里都闹哄哄。
直到放学前,学校里又闹出件大事。
起因是施聪泓最终没有得到体校老师的青睐。
其实他原本的体育成绩很不错,这次也是奔着体校选拔去的,被寄予了很大希望能够入选。
但今天因为比赛中被突然出现的梁树生打乱步调,发力过早,后面越发跑不动,比平常成绩还慢了将近半分钟。
这样的成绩就谈不上亮眼了。
赛后,他主动去找了体校教练,想跟教练解释一下,那并不是他的正常水平。
但教练只是敷衍着没给他任何回复。
教练当然看到了女子1500米跑时他故意绊的那脚,体育圈子里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人,能力还算不上出众,自然是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的。
……
当时大家都已经在收拾国庆作业,厚厚一摞试卷。
梁树生手机响了,想出去接个电话,刚走出去就被施聪泓迎面冲过来用力推了把。
梁树生往后退了步。
下一秒施聪泓咬着牙挥着拳头就过来了。
结果被梁树生扣住手腕干脆利落往外一拧,将人用力推回到墙上。
他用了巧劲,因此一只手就将施聪泓制得动不了,只觉得一动整条手臂就疼痛难忍。
“梁树生!”他红着眼咬牙切齿,已经气疯了,“我到底哪里欠你的,你要这么祸害我!你就是故意的,你别不敢承认!”
“我承认啊。”
梁树生漫不经心地轻笑,眼底却不见分毫笑意,“欺负我的人,谁给你的胆儿啊。”
走廊上已经迅速聚集了很多人。
头回看到有人敢对梁树生动手,周围大家议论纷纷,但也不敢太过靠近,怕殃及池鱼。
施聪泓看着梁树生这副云淡风轻、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得简直发抖。
他死死瞪着梁树生,脸色愈发不好:“你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你衣食无忧,你前途无量,可你知道你做的这些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你清楚自己做过什么。”
梁树生淡淡看着他,“何况,你的人生对我而言什么都算不算。”
他当然知道梁树生做这些的原因,否则他根本不会平白无故去跑3000米。
可是,3000米对梁树生而言只是哄女生高兴的一场游戏。
对他而言却关乎前途和未来。
更何况——
“你现在气的是什么,气我抢了你的机会,还是气我不靠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就能够赢你?”梁树生淡声,轻描淡写。
施聪泓眼睛瞪得发酸发疼。
这句话彻底刺痛他。
更何况——
他怎么能赢得那么容易?
梁树生的轻而易举践踏了他这些日子的努力。
几乎是极为直白地告诉他,他压根不是练体育的料。
这才是他真正接受不了的东西。
施聪泓攥紧拳头,想要反抗,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抵住,领口衣服被拽紧,往上拎,几乎扼住喉咙,呼吸都开始不畅。
他脸色极差,因为愤怒和窒息感,而后他忽然强撑着抬眼,冷声:“梁树生,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两年前你做过什么,为什么有半年都没来学校,你以为真的没人知道吗?”
或许梁树生对他从来没任何印象。
好家伙。
这是什么修罗场。
梁树生扭头,看向林遇青。
林遇青怔愣着眨了下眼,一时想不出该问什么问题。
顿了顿,她靠过去,手拢在嘴边挡住说话时口型。
这时,梁树生很小幅度地也将耳朵贴过去,似是配合的绅士举动。
林遇青却猝不及防,嘴唇在他耳廓上很轻地触碰了下。
她动作一顿,睁大眼,下意识连忙往后退。
梁树生再次侧头看过来,眼底有笑意,那股坏劲儿又尽数冒出来。
“想问什么,说。”他淡淡开口,神色自如。
“……”
这人就是故意的。
因为手挡着,谁都没有察觉那个极为短暂的触碰。
借着微醺的酒精,脚踝的痛意似也开始发热,烧灼感让她脑海盘踞着的都是关于梁树生的画面。
他那句“开心了吗?”
他在大庭广众不计后果替她从傅川江身上讨回公道。
他警告傅珂不许再欺负她。
以及今天3000米跑后的,“爽吗?”
林遇青缓缓眨眼,循着心底的声音:“你可以一直做我的常青树吗?”
她还是藏了私心的,一个带着私心的问题。
即便真告诉大家这个问题,他们也听不懂。
只有她和梁树生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林遇青。”梁树生说。
林遇青一愣。
这答案对不上啊。
周围所有人在这一刻起哄声掀翻天,夹杂几句“梁哥牛逼!”
又一次,所有人迅速给自己倒满杯,都喝了酒,都想听那个问题是什么。
“我觉得我已经猜到问题了,生哥牛啊!”
“快说快说,青青的问题是什么?”
林遇青还愣着,梁树生直接替她回答了。
“跟刚一样。”他嗓音懒痞,喝了口酒,轻描淡写“她问我,有喜欢的人没。”
林遇青:?
不是,你这人怎么还篡改题目啊!!!
这是林遇青的第一反应,无语、迷惑。
然后在一众人的尖叫起哄声中,慢慢明白过来不对劲。
不是。
等一下……
他刚才说问题是什么来着。
——有喜欢的人没?
——林遇青。
她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不敢置信地侧头看向梁树生。
众人的尖叫起哄是因为,哪怕大家都默认他们在一起,却也从未听当事人亲口承认,而梁树生那张天生似乎就不被驯服的脸仿佛也根本不会爱人。
而林遇青震惊的原因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们不过是一场互谋利益的游戏。
更何况,她不觉得梁树生会愿意在众人面前说这些。
也不觉得梁树生会愿意将他们俩的关系、地位轻易置换。
动心的人是输家。
最浅显易懂的道理。
而梁树生就应该是被人攀登、仰望的。
是青山、是月亮。
所以,林遇青猜想,他不过是为了借此给郝潇洒一个回应罢了。
可即便如此,她心脏还是剧烈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
跳个不停。
不是,林遇青,你是不是有病。
一直扑通个什么劲儿呢。
梁树生点了支烟,呼出一口,懒洋洋地看向她。
他一点没刚告完白无所适从的样子,好整以暇地挑起一侧眉,旁若无人的朝她勾勾手指,让她靠近点,仿佛自己才是被表白的那一个。
林遇青没动,怕被他听到心跳声。
防备姿态。
“干嘛。”
他笑:“你怕什么。”
?
我有什么可怕的。
林遇青二话不说靠过去。
梁树生笑得更起劲了,手撑头,笑得肩膀颤抖,他也靠过去,笑时带着淡淡酒精味的热气打在她耳边。
“青啊。”他低声,“激将法对你还真是一用一个准。”
“……”
林遇青瞪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去洗把脸。”他弹了弹烟灰,睨她,淡声,“脸红得不能看了。”
“……”
你信不信我杀你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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