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点,众人起身准备回家。
虞葵和林遇青住处反方向。
虞葵看着她的脚:“你好走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没事的,我打车就好,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我送她。”梁树生忽然说。
虞葵看向他。
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住在一处。
林遇青也不想人知道,抬眼看他,便见他懒洋洋又补充了句:“顺路。”
虞葵只知他不回兰檀湾的别墅区,不知道他具体住哪儿,便也没觉得奇怪,点头:“行。”
又对林遇青说:“那你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嗯。”
梁树生没让司机来接,打了车,一道回御水庭。到了地儿,他绕到她那头拉开车门,而后弯腰探身进来。
车厢瞬间变得格外逼仄。
被他身上的烟草味与雪松木气味充斥。
他一手绕过林遇青腿弯,一手环过她的背。
“你干嘛。”
梁树生看她,笑了下:“手都勾住我脖子了还问我干嘛?”
说完,他便将她轻松从车里抱出。
“……”
我当然知道这动作是要抱,我是问你真要抱我进去吗。
天很暗,路上很安静,只剩下几盏亮起的路灯,灯下小虫飞舞。
林遇青看着他利落的下颌侧脸:“梁树生。”
“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可以一直做我的常青树吗?”
梁树生垂眼,安静片刻后,淡笑着开口:“平白无故保护你一辈子,我不亏么。”
林遇青一顿。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这要求挺无理的,明明已经约定好是一段可以随时结束的关系,可她却中途反悔违约了。
梁树生没有义务去背负她的痛苦。
而随着接受这个认知,过去的回忆再次涌入脑海,连带着胃又泛恶心。
林遇青已经许久没有想起那些,她不露神色地将手放到胃处,轻蹙眉。
她不知道傅川江还会不会东山再起,会不会有一天他就能不靠着梁霖的资源再开拓出一片版图。
她只知道,如果真有这一天,傅川江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知道傅川江是个多小心眼又记仇的人。
她必须在那天到来之前,成长为一个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的人。
如果做不到,她就依旧需要梁树生的庇护。
电梯到8楼,开门。
胃痉挛越来越严重,就在她面色列白时,听到梁树生说——
“我可以一直保护你。”
他笑了笑,语调随意,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但这种不公平条款,我也得要点报酬吧。”
林遇青一顿:“你想要什么报酬?”
梁树生走进家门,单手托着她,从鞋柜拿了拖鞋丢地上,而后稳妥地将她放下,耷着眼看她:“林遇青,你陪着我吧。”
她心跳开始蓬勃。
“……什么?”
“我身边没什么固定的人,生在梁家,很多事即便是我也身不由己,有过朋友,现在也没了,日子过得挺没意思。”他嗓音淡淡。
林遇青愣了下。
想起糖水铺那个黑白遗照中是少年——裴义。
“但你挺有意
思。”
梁树生看着她, 语气沉缓、眸色沉沉,“待在我身边,你不走,我就永远会是你的常青树。”
待在我身边。
我永远会是你的常青树。
“怎么样算待在你身边?”
“少撩拨其他男的。”
“……”
她哪有做过那种事。
林遇青不知道这算不算更正式的绑定契约。
但这一刻对她的诱惑太大了。
她几乎没有做任何思考:“好。”
梁树生垂眸,笑:“这就跟我签卖身契了?”
“不是卖身契,是雇佣合同。”林遇青纠正。
梁树生也无所谓这到底是个什么名头,点头:“行。”-
洗完澡出来,林遇青拿出药膏上药,大概是方才洗澡时沾了水的关系,腰侧的擦伤稍稍有些红肿,一碰就疼。
涂上药膏后才好些,冰冰凉凉的,能止疼。
她蜷着腿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国庆假期的作业,脑海中又盘踞开方才梁树生的话。
——林遇青,你陪着我吧。
——待在我身边。
模棱两可却又紧密相连的关系。
不是,我们在一起吧,这种话。
林遇青想,他大概是觉得这日子孤单无趣,想有个人作伴罢了,而她的存在,也能够为他挡去那些烂桃花、烂联姻,一举多得。
写完卷子已经深夜。
她坐在窗边桌子前,伸长手臂伸了个懒腰,按了按发酸的后颈。
而后,视线停在桌角的书架上。
顿了顿,她抽出夹在中间的日记本。
说是日记,但她并不是每天都写,更像是一个给自己的留言板,一个疏散情绪的通道。
她拨开笔盖,一笔一划写下——
“梁树生,我的常青树。
——2012年9月30日。”-
梁树生准备洗澡洗漱时已经很晚,过了零点,他走出客厅,见主卧门隙下没光——林遇青已经睡了。
他到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
脑海中又浮现出傍晚放学时林遇青挡在他身前的模样,小姑娘身子那样单薄瘦削,大概也没什么劲儿,可在那一刻却像个护崽的猫咪试图保护他,没有强大力量,没有充裕退路,可从那小小身躯里居然也能迸发出那样盛大的勇气。
梁树生还是头回被人这样保护。
挺新奇,也挺不可思议。
他独自一人站在漆黑的厨房,喝了口冰水。
瓶身的水汽粘连着指尖滚落。
他就这么想着,站在厨房,看着窗外灯火,没忍住轻提了下嘴角。-
国庆前几日,林遇青依旧不常见到梁树生,脚扭伤后也没法去练舞,便将那小山似的假期作业全写完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落笔时天色已大暗。
她伸懒腰,手机在这时响起。梁树生打来的。
林遇青接起,一声“喂”还没出口,那头就传来一个急吼吼的“青青!”
女生的声音——
“快过来!再不过来你男朋友马上就要被吃干抹净了!”
她动作一顿,这一连串信息轰炸得让她反应不过来:“你是……”
“邱雨啊!我是邱雨!”
邱雨。
林遇青想起来了。
抛开那日她打傅珂时的可怖模样,林遇青还是挺喜欢她性格的
,笑了笑问:“你怎么用他手机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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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去外面,手机落下了。”
听着那头传来的嘈杂音乐声。
几乎可以想见是怎样的场合。
邱雨半拢着嘴,特别义气地跟她通气儿:“你不知道这儿的姑娘见了梁树生一个个都眼冒绿光!我怕你再晚来几分钟你男朋友会被抢啊!”
什么被抢。
林遇青知道梁树生没那么容易就拿捏了去,便也就无所谓地笑笑:“抢呗。”
轻描淡写一句。
邱雨被怔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着:“……牛逼啊你。”
“……”
与此同时,林遇青听到那头有人跟邱雨的说话声,质问:“你怎么拿着阿生的手机?”
邱雨信口胡说:“他给我的。”
“怎么可能。”那人当然不信,“你怎么还用他手机打电话,你经过他同意了吗?”
接着,林遇青便听到窸窣声,似乎是在夺手机。
再然后,就听到邱雨恼火地吼一句:“沈初棠,你他妈有病啊!”
沈初棠最看不起邱雨这副流氓样儿,没有半点教养和淑女相,这要是放到他们沈家,压根都不可能认她。
林遇青却一顿,捕捉到邱雨说的那个人名。
“邱雨。”她出声,“你们在哪?”
邱雨报了个地名儿。
林遇青拿导航搜了,她过去还得一刻钟。
“我现在过来,你帮我把人看牢了。”
邱雨还没明白:“谁?什么人?”
“沈初棠。”林遇青说。
……
邱雨跟他们这群公子哥千金小姐们不是混一个圈的,只不过是酒吧里正巧遇见便来凑个热闹。
她不了解梁树生和沈初棠之间有什么关系,只是顺着林遇青这话才认认真真打量起沈初棠来。
她一头柔顺乌发垂在一侧,亮晶晶的银色流苏耳坠在黑发中若影若现,一件孔雀蓝荡领丝绸裙,挺御,确实漂亮有个性。
但以邱雨的审美,跟林遇青还是比不了。
林遇青那性格劲劲的,还真是谁都拿不出来。
她刚想安慰林遇青不用那么着急,下一秒电话就已经掐断,几乎能察觉那头有多着急慌忙。
急什么?
邱雨不解。
她疑惑地继续打量沈初棠。
沈初棠被她看得浑身发毛,瞪她:“盯着我看什么!”
邱雨嗤笑一声,别开视线。
正巧梁树生回来。
这混球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还偏穿一身白衬衫,硬生生拉扯出与这环境格外不相融又格外扎眼的少年气,行走间鼓动的衣角翻飞出的都是清冽干净的雪松木气味。
邱雨撇嘴腹诽,拈花惹草!不守男德!
我就偏要让林遇青抓你这混蛋一个现行!
他一过来,沈初棠就急着告状,指责刚才邱雨拿他手机打电话。
梁树生垂眼,捞起被挤到沙发缝的手机,也没翻通话记录,只是朝邱雨挑了下眉:“怎么?”
她耸耸肩,随口胡诌:“我爹把我拉黑了,我用你手机给他回一个。”
这理由以邱雨的作风倒也可信。
梁树生没再管。
方才他那座位被沈初棠占了,他也懒得去,俯身拎起自己那酒杯,而后拍拍另一侧程嘉遥手臂。
程嘉遥有眼力见,一边笑一边往里
挪[(.co)(com), 给他腾出个座儿,等他坐下来又靠过去打趣:“阿生,你这是打算守身如玉啊?”
梁树生轻嗤,低骂一声滚。
“咱妹妹呢?”
梁树生睨他:“谁是你妹?”
程嘉遥笑得酒杯都拿不稳,满满一杯晃出大半,连忙改口:“咱嫂子怎么不来?”
“学习。”
“那她就这么大度肯让你和沈家那个见面?”
“她不知道。”
程嘉遥“啧啧”出声,“渣男啊,你就不怕她回头知道了跟你闹呐?”
梁树生准备点烟的手微顿,垂眼,看向掌心那枚林遇青送他的打火机。
他对林遇青的情感很复杂。
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挺有意思,充满目的性的、那么拙劣地说喜欢他,说要追他,心底却又像是藏着什么特别深、特别痛苦的秘密。
梁树生从没觉得自己真会喜欢她,尽管那天看到她的眼泪心疼了,也只是提出一起玩一场游戏,随时可以结束,算是给无聊人生找个趣儿,也为了反抗舒昭。
可再后来,当他看到林遇青脚踝的疤,回想起过去,那个在他最晦暗时光中日日夜夜出现在他梦境的女孩儿,似乎又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比如那个被打开的欲望的潘多拉魔盒,比如想到她时心会发软心情会变好。
在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后,梁树生刻意旷了她几日。
晚上和朋友出去玩,很晚才回去。
他想自证,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即便他向来以桀骜难驯被人所认知,但他自己心如明镜,他姓“梁”,压着“梁霖集团”这座山,很多东西注定身不由己。
这样大的家族,享受它的益处,也必定承担它的责任,每个人最终必定都会被卷入利益争夺的漩涡,
放长远了看,林遇青注定不可能成为他的选择。
可那几日里林遇青依旧没有急着找他,甚至她似乎都没察觉他的有意疏远。
相反,这几天里她似乎更自如、更舒适。
反倒是自己时不时想起她。
多亏了她送他的那枚打火机,每回点火时都不得不想起她。
他最后收了打火机,没点,人往后靠向沙发背,似嘲似讽的:“她大度着呢。”
程嘉遥羡慕不已:“真好,神仙女友,长得漂亮还懂事听话。”
程嘉遥将她的“大度”归因于懂事听话。
梁树生却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懂事听话的。
“阿生。”
斜对面的沈初棠倾身,而随着这动作领口往下坠,几乎是要锁住人视线。
她给梁树生倒了杯酒,说:“我看你好像更喜欢喝这个。”
沈初棠当然也明白梁树生对自己无意。
但这是她能在沈家站稳脚跟、正式被抬上台面列入族谱唯一的方式了。
她必须背靠舒昭这棵大树,把回国这条路走通走顺了。
哪怕梁树生并不会给她什么回应,但能膈应到林遇青,逼走她,逼走任何一个会出现在他面前的女生,舒阿姨会给她她想要的身份地位。
梁树生只是看一眼酒杯,便接着抬眼又看向坐在对面的邱雨,从他坐下开始,邱雨就一直盯着他没挪过视线。
他挑眉,无声地问——怎么?
邱雨一脸愤愤,在刺耳嘈杂的打击乐中用唇语朝他吐出俩字——“渣男!”
“……”
连着被两人骂渣男,梁树生
莫名,扯了扯嘴角,重新靠回去了。
只是顺着这话,他拿出手机,点开跟林遇青的聊天框。
「梁树生:在干嘛?」
林遇青没立马回,脚伤着也没处跑,估计是在写作业。
梁树生也没等,融入其中。
他其实也不热衷于在酒桌上谈天说地,更没有那些喝了酒就吹牛的习惯,只不过他喝酒便会变懒,靠在沙发背上,懒洋洋的,听别人闲聊。
也没多少入耳。
过去那些无聊日子大半都是这么过的,便也习惯了。
而今天这局也是个临时的事儿,他不知道沈初棠在,只是既然来了也懒得因为一人再走,没必要。
他这头刚喝完一杯,沈初棠便顺势起身,拎起酒杯再次给他满上。
他们这群人打趣时没什么底线,也不管梁树生有女朋友,纷纷调侃,问是不是就阿生才有这个面子能喝她倒的酒。
沈初棠混得开,一边也给众人倒上酒,一边笑着回:“那当然也要给大家倒,不过以后再有局可记得喊我一声,舒阿姨昨天还问我阿生近况呢。”
一句话把舒昭搬出来。
倒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那个正宫娘娘。
梁树生没拿那杯倒满的酒,只是顺着视线看向茶几上震动的手机,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林遇青:抬头。」
他挑眉。
人还没动静,一旁程嘉遥先瞥见了,立马抬手:“妹妹!”
对面邱雨也立马弹起来,满血复活似的:“青青!你可算来了!”
梁树生便抬眸看去。
人群中,林遇青侧着身缓缓走过来,最干净的白t和牛仔裤,身段优越至极,那头蓬松似海藻的黑发被变幻的灯光照射着,丝丝分明发着光,拨动头发时露出瘦削白皙的脖颈,美得人挪不开眼。
梁树生就这么看着,耳边是程嘉遥的打趣:“我就说让你别吹了吧,刚还说女朋友大度呢,还不是被管得死死的,这不,查岗来了。”
程嘉遥见他那发怔模样,忍不住笑,颇为仗义地拍拍他肩膀,“放轻松,阿生,有我在,我给你作证!你绝没有碰任何一姑娘一根手指头!”
“……”
梁树生懒得搭理他,起身。
他走到林遇青面前,捏住她手臂:“怎么过来了?”
林遇青看他一眼:“我不该出现?”
他笑,就一个字:“该。”
又垂眼,“腿怎么样?”
“还行。”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刚才走得快了点,脚踝又开始发酸发疼。不过林遇青也没太在意,顺着朝他身后看去,见到沈初棠,她在心里啧了声。
“听邱雨说你被缠住了。”
听到邱雨,再联想刚才的手机,梁树生便明白怎么一回事了,笑了笑:“来救我的?”
“是啊。”小姑娘伸长脖颈,附在他耳边,气息微烫,“不是说好的条款,你保护我,我帮你摆脱沈初棠。”
梁树生低笑起来,嗓音磁沉:“你这也是保护我,你男朋友一进来就跟羊入虎口似的。”
“……”
林遇青看着少年那懒散轻慢模样,白衬衣敞着,手揣兜,浑身气质濒临成年人的禁欲感,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能察觉那轻易招惹不得的矜贵气。
还什么羊入虎口……
两人在喧闹的人群和嘈杂的音乐声中说着话,身子挨得近,加之梁树生脸
上那抹笑意,纵容意味颇深。
他垂着脖子靠过去,凑近了询问:“打算怎么救我?”
林遇青看他。
怎么救?
还能怎么救?
她人都在这儿了不就已经是表态了。
梁树生笑意更深,耷拉着眼看她时坏透了。
不像是入虎口的羊,倒像是盯着羔羊的虎。
林遇青有点后悔了,后知后觉明白自己简直太天真,以梁树生的个性,怎么会轻易被人缠住。
就连自己从前能缠上他,也不过是因为他默许。
她仰头看着他浅琥珀色的瞳孔:“你想我怎么救?”
他笑着,而后伸手抓住她的手,分开五指,指尖摩挲着交叉相扣,温热的皮肤摩擦着,有些热,又有些痒。
他动作极缓,力道不重,但扣在她手背上依旧有不容抗拒的压力感,掌心宽厚温热,几乎可以将她整个包住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寸动作都因为他变得格外不一样。
再纯情的动作都被他摩挲得让人骨头缝发痒。
林遇青骨头缝仿佛被人捏了把,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但还是回握住了他。
“青。”他含着痞坏的笑意,“主动些。”
“……”
她不动,身子好像僵了一半。
他垂眸看她:“该你保护我了。”
“……”
林遇青没法儿,往前一步,与他肩膀紧紧挨着。
远远看去,登对出众,真像是热恋期的情侣。
当梁树生牵着林遇青走过去时,一个个脸上异彩纷呈,程嘉遥幸灾乐祸,沈初棠面色发黑,邱雨得意洋洋睨着一旁的沈初棠,而其他人便一个个正襟危坐,一副准备恭迎太皇太后的架势。
说白了,大家都知道梁树生对这女朋友多不一样,怠慢不得。
她跟沈初棠不同,给她面子就是给梁树生面子,惹她不高兴就是惹梁树生不高兴。
至少在他们还在一起期间,他们都得给林遇青十足的面子。
这群纨绔子弟别的没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却是最擅长的。
纷纷起身给林遇青挪位置。
“嫂子早说要来啊,咱们就选个环境好些的地儿。”
又有人问:“嫂子喝点什么?”
上回敢劝林遇青喝酒那人至今没出现过他们的聚会,有过先例,没人再敢造次。
林遇青还没回答,梁树生已经替她要了杯无酒精的莫吉托。
饮料上桌,他将那凌乱的茶几整出一块干净区域,就放那杯薄荷绿的莫吉托,一边又抬手顺了下林遇青散落的随发,紧接着和她肩膀抵着靠回去,重新将她手牵过来放腿上,动作自然云淡风轻,
程嘉遥在一旁看着,叹为观止。
邱雨也在一旁看着,叹为观止。
她的青青这劲儿,可太拿人了。
……
后来这群人又开始玩游戏。
林遇青借口自己不喝酒没参与,梁树生本也懒得参与,但被一群人架住说他们俩必须得出个代表玩游戏,便也没拂人面子。
玩的国王游戏。
尺度和班上聚会的酒桌游戏完全不是一个尺度。
林遇青看着他们那些夸张的惩罚游戏,公主抱、交杯酒都是轻的,还有什么隔纸亲吻、嘴对嘴传递冰块。
尺度没下限。
邱雨被抽到和一个男生拍亲密照发朋友圈,
两人丝毫不扭捏地大方搂在一起、脸贴在一起拍了照。
林遇青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一切(笔趣阁_小说)_[(.co)(com), 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便又看向梁树生的侧脸。
他在抽烟,烟烧到尾端,他靠在椅背没动,沉得仿佛并不属于这场合,却又明明端坐其中,依旧是上位者姿态。
察觉她视线,梁树生侧头:“想什么呢。”
林遇青睨一眼茶几边众人,又看他,没说话。
“嫌弃我了?”
“……”
小姑娘明显一副被戳中心思的表情,撇嘴:“有点。”
他笑起来,手懒懒搭上她身后的沙发背:“你男朋友可比他们干净多了。”
其实这话林遇青是信的。
也从未听过他和旁人传过什么绯闻,也不像那些纨绔们常常陷入各种花边新闻。
下一秒就听邱雨兴冲冲将国王牌掷在桌上:“总算轮到我了!”
她抱着一种打翻身仗的心态喊,“3号和7号!嘴对嘴传冰块!”
一群人起哄的起哄,尖叫的尖叫,兴冲冲问谁是3号和7号。
沈初棠先翻牌:“我7号。”
“谁拿的3号?快都看眼牌!看看谁这么荣幸能和我们沈大美女接吻!”
一群人纷纷看牌,都无果,视线便看向梁树生。
他那张牌还扣在茶几,没动过,这才倾身翻开——黑桃3。
这回没人起哄了。
面面相觑。
邱雨恨不得咬掉舌头,心虚地朝林遇青看一眼。
梁树生也看她,用那种轻描淡写地目光看她,很欠,很坏,好像无声地在说,怎么办,你要不要救我?
他当然没兴趣和沈初棠玩这种近乎接吻的暧昧游戏,也没必要死磕这种“玩得起”的面子,更不必负责会让这氛围掉到谷底。
明明他只要开口,只要一句话就能摆脱这局面。
但他就不。
明明抽到惩罚游戏的是他。
实际惩罚的却是她。
沈初棠把今晚的不痛快都落在这,慢悠悠嚼着口香糖,俯身吐烟缸里:“来呗。”
说罢,便喝一口酒,将冰块含在嘴里,咬在齿间。
她这句刺的不是梁树生,而是林遇青。
再接着,梁树生看了林遇青第二眼,依旧没说话。
到这,林遇青已经有点冒火了。
就你俩厉害,就你俩能,天生一对,亲呗,你俩酒桌游戏,我俩恋爱游戏,都是游戏。
没人说话。
沈初棠倾身靠近时也依旧没人说话。
而林遇青八风不动地坐在那,看起来无情极了。
到最后一秒,梁树生准备抬手制止,邱雨准备替他们喝罚酒,林遇青却忽然起身,拎起酒杯。
她手指很漂亮,细长如葱,纤细白皙。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她,挪不开,一寸寸看着她动作。
看她仰头喝那杯莫吉托,长发从肩头滑落,下颌线条收紧,喉咙滚动,紧接着,动作利落干脆,拽着梁树生领口将人扯到跟前。
她在这一刻脑海中出现的,是梁树生将那串ip地址发给她,是梁树生说天塌不了,是梁树生作为她的靠山允她将傅川江踩到脚底,是他后背撞向终点线的那一秒。
他们都处在游戏中,就该遵守游戏规则。
没什么大不了。
更何况,常青树是怠慢不得的,得好好保护起来,日日浇水,时时刻刻细心呵护。
林遇青这么说服自己。
于是她闭着眼,踮起脚尖,水润润的红唇染着莫吉托的薄荷清香,浓密卷翘的睫毛簌簌抖动,隐隐急促的呼吸带着藏不住的慌张的涩意。
她将咬在齿间的冰块递到他嘴边。
冰块冻得牙关都发颤。
到底是谁想出的变态游戏!林遇青在心中愤愤想。
偏梁树生还好整以暇,就这么被她揪着领子也依旧端着八风不动的架子,还有工夫轻笑一声,才扬起下巴,头微微向右边,在众人注视中轻轻咬住了那颗冰块。
一触即离。
林遇青已经迅速坐回沙发,后背靠着,若无其事地喝一口他为她点的饮料。
口中那一口还没咽下,余光瞥见梁树生忽然气息不稳,剧烈咳嗽起来。
他将那冰块取下,摩挲在指尖。
指尖滚烫的温度很快便让冰块融化,冰水濡湿了指尖,湿浸浸的,在昏暗的灯光中映出一片负暄暧昧的意味,冰水顺着他手指往下滑,滚过青筋凸起的手背,再到腕骨。
竟让林遇青产生极不自在极荒唐的念头。
他捻着那枚冰块,就像此刻捻过她唇瓣。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也是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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