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价格昂贵,这些书,大多是桑澈自己去书肆抄来的。往日他爱惜得不得了,翻书时总会细心翻页,免得书页被折出褶子。
如今,这些书,散乱地洒落在地上,无人问津。
桑澈像失去理智的疯子,一下又一下地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击坚硬的桌子。
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声响,而他的额头也因为不断的撞击变得红肿不堪,甚至开始渗血。
“儿啊,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惜娘心如刀绞,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自残。
她急忙冲上前去,将自己的手挡在桌子和儿子的脑袋之间,试图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
当额头触碰到母亲那温暖的手掌时,桑澈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缓缓地抬起头,绝望地看着母亲。
“你的病会治好的,一定可以治好的。”惜娘抱着桑澈的脑袋,泪水夺眶而出,因后怕声音不住地发着颤。
然而,桑澈似乎并没有听到母亲的安慰,他的眼神空茫无神,仿佛天塌了。
“娘……不见了……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惜娘心头一紧,急忙追问。
桑澈惶恐地指着地上的那些书本,声音颤抖。
“这些书我明明早就能够倒背如流了,可是它们就像是被人一点点擦掉了一样,不见了……”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在惜娘的心上,让她难以呼吸。
“我忘记了,便拿出书继续读,努力地去记背,背下来,又忘了,忘了就花更多时间继续背……”
桑澈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轻不可闻的低语,“我好像在慢慢变傻……”
这些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惜娘的心如坠冰窖。
桑澈很喜欢读书,小小年纪就跑到了书院外头偷偷听听课。
明智书院的院长见他聪慧,在外面偷听都能对他的问题对答如流,便减免了桑澈的束脩。
桑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每日苦读。
家中银钱不够,为了省钱,他平日里练字不是用烧过的柴火,就是用棍子在沙地上练字。
“澈儿,我的澈儿……”惜娘说,“你只是病了,咱们找大夫,会治好的,不要害怕。”
“娘,我真的还能好吗?”桑澈无措道,“我刚刚想写文章,脑袋里却空空一片……”
“会好的,你会好的……”
桑澈的病没有好,却发生了更为糟糕的事。
同在启山书院的学生毛学辉,举报桑澈在考秀才时作弊,说桑澈在参加院试时写的文章剽窃了他的。
“那是我家澈儿自己写的文章!”惜娘焦急维护儿子。
桑老头也道:“澈儿哪里需要用你的文章?他在启山书院的考试年年第一。”
来调查的官员,道:“用事实说话,你们二人将文章默出来。”
桑澈和毛学辉同时得到了纸笔,周围很安静。
只有维护秩序的官差们偶尔发出的低语声,以及街坊邻居们在一旁探头探脑看热闹的细微声响。
毛学辉胸有成竹,他迅速拿起笔,毫不犹豫地写起来,仿佛那些文字早已在他心中酝酿许久,只待这一刻挥洒而出。
相比之下,桑澈则像个呆愣的木头。
他拿起毛笔悬在纸张上方,迟迟未能下笔。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原本熟悉的文章被一层迷雾笼罩,怎么也想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桑澈额上已经急出了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