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菀心眼没比二皇子大多少,安慰了自己两天后,才总算不咬牙切齿了。
但那幅画……一定得偷回来销毁!
她在手札上记了一笔。
看着东厂送来的各种奇珍,声音还有些凶巴巴的:“宋临在干嘛?”
绿罗给她顺了顺气:“他在准备殿试,孟婉与刘娴感情愈发好,跟着她出门结交人脉,可因夫人当日否认了与她的关系,不少人都对她以陆家义女自居的做派十分不屑。”
最后她称得上要好的朋友,竟只有一个刘娴和邵家姑娘邵妍。
“邵妍……”
陆菀菀忍不住笑了。
——邵妍正是大驸马的外室,也是大公主的母家表妹,如今怀胎八月。
陆菀菀将消息传给大公主后不久,便到了殿试,后者从静安寺回京,约她一起进宫看热闹。
御花园里,大公主问:“听说淼淼又收拾堂哥了?”
“夫妻情趣。”
也幸好陆淼亲自去了一趟东厂,搞清楚了误会,这才没拘着她在家。
大公主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向前方守着的宫人们:“这是哪位娘娘,竟这样大的阵仗?”
陆菀菀看了拐角处出来的人一眼,嘴角一抽:“是我好大侄儿。”
大公主转头看去,福身见礼:“见过大皇兄。”
陆菀菀也见礼。
“你们客气什么?”大皇子长相温润中略显敦厚,声音含笑。
“殿下怎么在这里?”
“今日殿试,我们兄弟几个奉命进宫阅卷,正等殿试结束呢。”
“那其他几位皇弟呢?”大公主问。
大皇子微顿:“二皇弟殿内巡考,三皇弟在府里读书,四皇弟与五皇弟在后殿尽孝,我闲来无事,便出来走走。”躲躲金銮殿的乌烟瘴气。
他总有一种因为不够有病而与弟弟们格格不入的错觉。
大公主与陆菀菀瞬间意会。
“是该出来走走。”
“大皇兄辛苦了。”
二皇子出了名的不止洁癖小心眼,还有不干人事,巡考绝壁憋着坏,四五更不用说,打小就混一起,折腾亲爹不带手软,猪能上树他们都未必能尽个好孝。
而三皇子是北齐女皇与永光帝的儿子,自幼长在北齐,一年前回国后连大楚话都不会说,被关着学了半年,小嘴跟抹了毒一样。
兄弟几个也就大皇子一个正常的,偏偏他还英年早婚。
大公主冷不丁问:“皇兄可知殿试考题是什么?”
“大楚是否该与北齐议和。”
大公主笑了。
陆菀菀也有些惊讶,前世两国开战后,出现了不少相关的文章策论,都十分出色,宋临……应该不会无耻到去抄别人吧。
“听说原本考题是皇权如何下县,但太傅提议以时下局势考验举子,更可筛选出父皇心仪之臣。”
“太傅言之有理。”
聊了一会儿后,大皇子抬头看了眼天色:“我该回去了。”
两人点点头。
金銮殿外,宋临有些失魂落魄地站着,对身边举人的鄙夷目光视而不见——虽然平安戏楼关门了,但他也彻底扬名了,读书人都耻于与他相交。
看到大皇子,他随意拱手。
大皇子顿住脚步:“宋举人?”
“是。”
“你答得如何?”
宋临眼神阴沉:“虽被二殿下打翻墨汁,污了试题,不得不从头再来,但我才学过人,答得尚可。”
大皇子微微颔首,抬步进门。
宋临咬紧牙关,冷汗涔涔。
他一直以重生为傲——因为他熟知局势,甚至熟知不少人的把柄秘密,可殿试却给他当头一棒。
为什么考题这么重要的存在会有改变?难道还有人……重生?
他心中忽然滋生一股不受掌控的不安感。
……
大皇子进了后殿,就见考官们正在据理力争着什么,几个皇子也吵得不行。
见大皇子走来,永光帝将卷子递给他:“你也来看看。”
“是。”
大皇子接过一看,有两份卷子相当出彩。
大楚与北齐的关系时冷时热,蜜月期感情好的能生个孩子,冷战期恨不得给对方灭国下黄泉,不过北齐近两年的态度偏向议和,一年前更是送回了两国共同的结晶三皇子以示诚意。
而被考官们争吵不休的这两份卷子一个主和,一个主战,俱都有理有据,言之有物且文采斐然。
看罢,大皇子拱手一拜,回道:“回父皇,于公,儿臣私以为两国交战,最苦百姓与将士,于私,三皇弟长于北齐,感情深厚,若能议和,两国互通往来,乃举国举家欢庆之事。”
还有一点是,他觉得主和的这人文采与实干都更胜一筹,主战的那个虽有点东西,但不多,就像空中楼阁一样,文字还颇有煽动性地给考官们画了个大饼。
谁吃谁傻批。
“大皇兄此言差矣!”四皇子冷声开口,“北齐扰我边境久矣,虽然我们没吃亏,但也不能轻轻放下,否则还都当我大楚是一碰就软的孬种呢!”
大皇子不想理这个傻批。
等双方又吵了一个回合后,永光帝看向一言不发的二皇子,有些纳闷:“老二,你为何不说话?”
二皇子装了半天深沉,就等这句话呢。
他从大皇子手上夺过宋临的卷子,指着上面“主战起兵”等字样,沉声开口——
“此人虽有些才华,目的却不纯,两国关系如何,这是关乎江山百姓的大事,在他笔下倒像是成了他入父皇您眼的登天梯一样,甚至不知他是否为他国细作,依儿臣之见,该好生试探一番。”
大皇子震惊地看着他。
老二……会说人话了?
永光帝也挑眉:“如何试探?”
“将他请入三皇弟府上,看他如何态度。”二皇子严肃开口,“若他对三皇弟不假辞色,证明他早有挑拨两国关系之心,更对我大楚皇室无半分敬畏,此子断不可留!若他对三皇弟恭敬讨好,证明他立场不坚定,首鼠两端,此子断不可留!”
“……”
“……”
陆太傅试图开口:“若他都——”
“若他都不选,不进三皇子府,证明他不遵圣意,狂妄嚣张,此子断不可留。”二皇子预判了他的预判,继续开口,“若他都选,既对三皇弟恭敬有加,又坚持主战,证明他心机深沉,心怀叵测,此子断不可留!”
众人:“……”
所以宋临怎么着都只有一个死呗?
四皇子冷笑:“宋临这种可用之才能被二皇兄因私仇污蔑至此,可见你也并非深明大义之人,你的政见不足取信,我大楚与北齐也必有一战!”
他并不主战,但政治立场完全以二皇子的变化而变化。
五皇子拉了拉他衣裳,迟疑道:“可我觉得二皇兄说的有点道理……”
“蠢货,闭嘴!”
“你骂我干嘛?今儿我还就站二皇兄了!”
两人争执起来,二皇子在一边搅混水,考官们这劝劝那吵吵,殿内再次乌烟瘴气。
“宋临不是个好东西,瞧瞧他干的那些事,点他当状元万万不可啊!”
“才华是才华,人品是人品,他最多算私德有亏,我们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闵尚书此言差矣!”
永光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大皇子心疼地看着他,再次念叨:“父皇,儿臣私以为两国交战,于公最苦百姓与将士,于私……”
“好了,朕自有论断。”永光帝糟心地打断他。
老大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是先别上了。
他再次拿过案上的卷子,余光扫过身边时,忽然一顿。
“宴西呢?”
“回皇上,谢督主去御花园赏花了。”
“……叫他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