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西眉头紧锁,小心地扶着陆菀菀,若非宫里人多眼杂,他都想直接抱着人走了。
“想告御状,想闹大,东厂不能办,非要自己受罪?”他目光扫过她背后刺目的血迹,明知不是她的,却仍觉得碍眼至极。
陆菀菀装模作样地一瘸一拐,闻言轻笑:“自己的仇,当然要亲手报才痛快。”
“是了。”他声音微凉,“本督于你,到底是外人。”
“怎么会?”陆菀菀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道,“你是内人。”
这声音轻而软甜,谢宴西面上不显,眉眼到底舒展了几分。
陆太傅走在另一侧,总觉得自己很多余。
“那个……”他终于开口,“怎好叫督主扶着菀菀,还是老夫来吧。”
“太傅年事已高,恐摔了菀菀。”谢宴西拂开他的手。
陆太傅一愣,忽然感受到了会心一击。
年事已高?
他自称老夫是谦辞,不是真老啊!
幸好成风机灵,连忙上前搀扶,压低声音道:“太傅方才被常山王那般诬陷,想必心力交瘁,督主这是体恤您呢。”
陆太傅这才恍然大悟,立刻配合的做出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由着成风扶他出宫。
陆菀菀落后半步,若有所思地瞥了谢宴西一眼。
她总觉得...这人方才就是字面意思。
“在想什么?”
“以后……叫成风当你陪嫁吧。”这家没他得散。
谢宴西眉梢微挑,眼中泛着奇异的光:“那以后……陆姑娘可得疼惜着本督。”
“看你懂不懂事了。”
“温柔贤淑,三从四德,本督尽可谨守。”谢宴西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靠近她耳边,“夫道么……不难。”
“太傅!您怎么了太傅?”
两人闻言抬头,只见陆太傅“虚弱”地靠在成风肩上,一边艰难地往前走,一边偷偷朝他们这边张望……
陆菀菀忙推开谢宴西的脸。
回到陆府,陆家人都等着呢,看到陆菀菀这模样心疼坏了。
“血是假的?”陆淼问。
“对,梁公公照顾我,基本没怎么疼,还给了我鸡血遮掩。”陆菀菀笑眯眯道。
“以后可不能胡闹了!”陆母斥她,“登闻鼓是能随便敲的么,小小年纪,主意大到闹去御前!”
“就是,还敢哄你大哥走。”陆大嫂也不满道,“带着他去,起码能替你敲鼓挨打,他皮糙肉厚的,你还怕给他打傻了?”
陆菀菀摇头:“我去才更叫人同情呢。”
她说的也没错,他们在御前掰扯的那段时间,关于常山郡王构陷重臣的消息就被传了出去,陆菀菀的眼泪叫无数大娘心疼不已,连带着对常山郡王府都唾弃三分。
而文安县主的名声就更不能看了。
从前她是与大公主并列活菩萨在世的贵女,七年前她小小年纪就能舍身救陆菀菀,此后一路发扬善心长大,每年总要出门一段时间,去外地帮助有困难的人,也因此,文安县主的名号几乎传遍大楚。
一开始很多人都不相信她会是心机深沉之人,可随着圣旨下达,怒斥其恶毒不堪,大理寺也公示证据,便彻底盖章了她恶贯满盈的事实。
尤其是七年前她冒险救人的戏竟被揭发是自导自演后,她“活菩萨”之名就变成了歹毒的代名词,苦苦经营七年的善名变得臭不可闻。
听到她被赐死,一时间竟多了不少叫好声。
“对了,小妹你怎么知道文安县主这么多隐秘的?”
“偶然听文安县主和春桃说的。”陆菀菀含糊道,“之前宋临散播谣言害我,我隐约猜到是她,查过后才确定,又正好遇到个真假千金……索性就一起算账了。”
陆淼笑了一声,摸摸她的脸:“菀菀长大了。”
陆菀菀埋在她怀里,不敢对视。
她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历经一世惨痛教训才长了点,她不敢叫家里知道这些……怕他们哭。
“快去换衣裳,一身血气熏人!”陆淼赶她走。
“哦。”
她回到院子里,就见刚刚告辞的人坐在院中石桌旁,指尖轻叩桌面,仿佛已等候多时。
丫鬟们虽仍低着头不敢直视,动作却比从前从容了许多,连奉茶的手都不再发抖了。
陆菀菀先去屋里沐浴更衣后,才出来院里。
刚在石凳上落座,她后背便覆上一只温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抚过她并不存在的伤口。
“疼不疼?”
见他脸色不对,陆菀菀蹙起眉头,尾音拖长:“好疼啊……”
谢宴西冷哼一声:“早知你爱受罪,本督就该叫他们往重了打。”
话是这么说,他掌心却缓缓渡去一股暖流,醇厚的内力温柔地抚过她的背脊。
陆菀菀舒服得眯起眼,索性趴在石桌上,偏头笑看着他:“这么凶啊……干脆下回把我抓诏狱去好了。”
“本督有私狱。”谢宴西指尖轻抚过她的唇,眼眸微深,“如果……你想的话。”
“只要在你身边,去哪里都无所谓,诏狱也是人间仙境!”这声音绵软轻甜,像蜜糖般丝丝缕缕渗入心间。
“这么会哄人?”
陆菀菀笑眯眯地勾住他手指:“哄你一辈子好不好?”
谢宴西脸上的冷色到底没绷住,唇边泛起愉悦的笑意。
外人只看陆菀菀端庄守礼,可她对亲近的人向来撒娇卖痴无所不用其极,只要她想,即使说假话都能哄得人心里开花,更别说谢宴西这个本就栽在她身上的人,那是一哄一个准。
春风拂过,带来一阵花香,他反手握住她作乱的手指,十指相扣的瞬间,连日光都温柔了几分。
“对了,宋临最近干嘛呢?”陆菀菀忽然煞风景地问了一句。
谢宴西眼眸微眯,指腹在她掌心不轻不重地一按:“明日带你去见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