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拨通，果不出所料，江归远还没睡。
“喂？”
声音传来，带了些许冷意。
“是我，施姚。”
那头明显愣了愣：“姚姚……”
“远哥哥，我这边——”
话未说完，厕所门被人推开，施姚从镜子里看去，方才给她点烟的那位走了进来。
视线相对，施姚这才看清他的脸。皮肤不是很白，理着寸头，眉峰锋利，五官冷硬。
懒洋洋靠在墙边，嘴里咬着半截香烟，直勾勾盯着镜子里的施姚。
施姚语气微顿，续上了没说完的话，“公司有些事，今晚不回去了，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沉默半晌，施姚又道：“我手机没电了，你别再打电话。”
别墅。
江归远面色阴沉，死死盯着已经返回联系人界面的手机，几声震动后，两条视频传了过来。
号码匿名，身份未知。
江归远点开第一条，拍摄者视角刁钻，视野极低，不难猜出是在偷拍。
视频内是一个包间，看装潢能进去的人非富即贵。包间内光线昏暗，四周明明还有不少人，可江归远还是能一眼看出施姚的身影。
她跟另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头凑在一起，看起来像……像在接吻。
江归远的心沉了又沉。
他接着点开第二条。
这次拍摄角度很正，内容也很简单，施姚与男人一前一后走进厕所。
江归远呼吸一滞，心脏仿佛被利刃割伤，它切割、撕裂，让人痛彻心扉，无法呼吸。
胸膛分明有烈火焚烧，浑身叫嚣着囚禁她、撕碎她，让她那双眼睛从此以后只能看向自己，吃饭、穿衣、排泄甚至呼吸，都只能依靠自己。
越是愤怒，身体里的血液却愈是冰凉，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
他按住蠢蠢欲动的左手，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
隔天大早，施姚一身酒气回了老宅。
施妍的话在家中简直是圣旨，没有人敢不从。
纵使施姚再不乐意，也违抗不了施妍的命令。
饭局约在下午，林熙陪施姚同去。
车上，林熙神秘兮兮凑到施姚耳边问：“姚姚，你跟嫂子透个底，你到底是不是想要潜人家，人家不同意，你才一怒之下……”
“嫂子！”施姚惊呼，“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种人吗！”
林熙尴尬一笑：“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见施姚面色难看，她忙解释道：“哎呀，我这不是问问嘛，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但我也得全面了解情况不是？”
“那他怎么得罪你了？”
施姚冷笑：“看他不顺眼。”
明明是给他道歉的饭局，他反倒来得比主人还早，十分殷切地替林熙提包，还替她们拉开椅子。
施姚见他这么会装，脸色更加不好看。
“抱歉啊，路上有些堵车，我们来晚了。”林熙笑道，扯着施姚落座。
“哪里哪里，是我来得太早了。”陈阳一脸真诚，“嫂嫂，我跟小施总有些误会，我是特地来说清楚的，生怕晚来一分钟就让小施总多蒙受一分钟的冤屈。”
施姚:……
“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误会？”林熙确实十分好奇。
“就是年轻人之间酒后产生的一点小误会啦。”陈阳长得十分精致，细品还有几分混血的味道，此时此刻冲林熙比了个wink，简直萌化她的少女心。
施姚：……
林熙正要再问下去，电话铃声响起，林熙告歉退场。
桌上一时只剩施姚陈阳两人。
施姚眉头紧蹙，语气满是不耐：“阮若盈到底要你干嘛？”
陈阳眨眨眼：“小施总，我真的不认识阮若盈。”
“呵呵。”
“那你是凭空出现在我家床上？”
施姚了解自己的酒品，喝多了顶多就埋头睡觉，怎么可能拉着他不放，还告诉他去往别墅区。
“小施总，我也不知道啊，那晚上我也喝多了。”
施姚双手抱胸，一副“看你怎么装”的模样。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可我只是想找到工作。”
话音刚落，林熙走了进来：“聊了这么久了还没点菜，阳阳，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这是一家会员制饭馆，菜品新鲜，味道独特，生意十分火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点了几道菜后，陈阳看向施姚：“小施总，你……”
“我不吃。”施姚，“已经气饱了。”
天知道这人给林熙灌了什么迷魂汤，短短一顿饭局的功夫，将她哄笑得花枝乱颤。
饭后，陈阳硬拉着施姚敬酒。
“小施总，之前多有得罪，我在这敬你一杯。”他站起身，鼻尖沁出些微汗珠，眼睛很亮。
得了便宜还卖乖。
施姚无动于衷，她指了指桌上用来调味的爱尔兰威士忌。
“一杯怎么够，除非把这一瓶都喝了。”
“我要是把这一瓶都喝了，你就能原谅我？”
施姚勉强点头。
“姚姚。”林熙出声，明显不赞同。
“嫂子，没事儿，我酒量挺好的。”他说，“我先前做了对不起小施总的事，现在给她赔罪也是应该的。”
“你……”林熙叹了口气。
此情此景，施姚不屑挑眉，她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几分钟后。
施姚冷着脸将烂醉的男人推进后座。耳边是林熙走前的话语。
“让你别刁难人家你不听，现在人家醉了你自己解决。”说罢就扬长而去。
外头冷，施姚也跟着坐进车里。
越想越气，对着那张脸又抽了一巴掌，打得手都痛了也不见人清醒。
他最好祈祷自己喝多了不会乱吐。
自己酒量不好还逞强，麻烦的只有别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这种事。
“小施总……”陈阳顶着一张巴掌印，朦朦胧胧睁开眼。
兴许是车里开了暖气，密闭空间内，气温急速上升。
“好热。”陈阳缓缓靠近施姚，旖旎酒气扑面而来。
看着这张脸，施姚打了个电话。
……
晚间十分，彤云密布，朔风渐起，最后几片叶也被卷落。
屋内没有开灯，江归远端坐在桌前，一桌菜肴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手机上，施姚与男人在包间单独吃饭的图片被点开放着。
照片男人的信息早被他调查得一清二楚。
——陈阳，父亲早逝，母亲病重在床，表演系毕业。
一个月前，相继有两笔不同的资金打进他的卡里。
这种勾引施姚的男人，早就不该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江归远早应该像往常一样，悄无痕迹地处理了他，让他再也不能到施姚的身边。
可对上那张脸，他破天荒犹豫了。
太像了……
与施姚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小时前，江归远问，今晚回来吗？
施姚回：有事，你先吃。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五次夜不归宿了。
此时，那位匿名联系人又发来信息：蓝悦酒店。
紧接着，施姚那辆亮眼到嚣张的红色法拉利静静停在酒店停车场的图片，也被发了过来。
地图上象征施姚的红点停留蓝悦酒店，手里的银叉被缓缓掰弯。
爱根本不是安慰物，江归远绝望地想，而是头骨中的一枚不知何时发作的钉子。
他明明知道与施姚身份天差地别，明明刚开始也只想偷窃一瞬的温暖，可不知不觉就沉溺于这场美梦。
他忍住自己随爱意越发疯涨的占有欲、嫉妒、窥探……努力在她面前维持着温柔人设，却还是没能留住她。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江归远缓缓打下一行字：过几天校友会，你陪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