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远!他怎么敢!
愤怒巨浪般拍打,一下又一下撞击胸膛,在胸腔中翻涌澎湃,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大脑像是被切了一半的西瓜,一根巨大的银勺疯狂搅动,汁水四溢。
可四周却死一般寂静。
“小施总。”女人怯怯唤了一声,似要解释。
她只是见江归远一个人待在楼下,周遭颇为寂寥,又联想到近来大家都在传小施总与他分手的传言,想叫人上来坐坐散散心罢了。
怎么好死不死地撞上当事人!
这下该怎么解释啊!
她跟江归远真的是清白的啊!
只见施姚朝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没事,你先走吧。”
女人如释重负跑了。
如今只剩下三人。
江归远态度疏离:“小施总。”
施姚看着他,一瞬间脑海里划过很多画面:“跟我来。”
说着,她脚步一顿,手指向陈阳道:“你也跟着。”
剧烈的头痛影响平衡,施姚刚走几步,脚下一歪,整个身子要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陈阳与施姚最近,眼疾手快将人捞进怀里。
他轻声问:“小施总,您没事吧?”
施姚缓了缓:“没事。”
两人距离极近,衬得江归远像个外人。
他眼皮轻掀,与面上波澜不惊相反的,黑色瞳仁里凝结了两片冰花,笼罩在一团幽寂的怒火中。
三人同乘电梯下楼,施姚的商务车早在楼下候着,她抓住陈阳的手上了后排。
力道有些大,动作有些急切。
陈阳反握住施姚发冷的手,低头见她面色发白,额上冷汗涔涔,吓了一跳。
凑近问:“小施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江归远留在后头,动作僵硬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
后排,施姚自上车起就闭上眼睛假寐。
窗外街景后退,车停在公司楼下。
虽说施姚不怎么管理公司事务,但还是有一间超大办公室,地上按她的习惯。
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像踩在云端。
可此时的施姚,却觉得脚下绵软无力,仿佛随时都会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陈阳只好扶她,凑到她耳边轻声问:“小施总,您真的没事?”
细小的气流直接打在她的耳垂。
施姚侧头看去,几乎能看到陈阳润泽的唇。
隔得太近了……
她直起身子:“你先在那坐会儿。”
说着,她转身,刻意避开江归远的脸:“你过来。”
将抽屉里的合同扔了过去:“看看吧。”
那是m平台音乐选秀的合约,是她费了点心力的补偿。
“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施姚点燃了根香烟,深吸一口,让尼古丁充斥全身,试图压下躁动的血液。
烟圈上升,施姚缓缓吐出,隔着烟雾朦胧才敢看向江归远。
看得仔细。
江归远不抽烟,所以往日施姚也很少在他面前抽烟。
也不知是不是雾里看人,那人影便被揉搓得愈发模糊,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见江归远迟迟未动,施姚勾唇:“你现在好歹还是我家的艺人,我难道会害你不成?”
“你不是想离开星芒吗?赚到三千万就可以了啊。”
施姚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江归远迟疑片刻,提笔签了合同。
“你……少抽点……”
施姚嗤笑一声:“你算什么身份,凭什么管我?”
江归远沉默半晌,一双眸子瞬间变得很悲伤很悲伤,两道视线交织,施姚盯着他的眼睛。
没有柔和没有平静,像是一种悲恸,一种无言的情绪,充沛丰满,瞬间盖过头顶。
明明没有张嘴,没有蹙眉,只是不知哪来的风吹动了他的额发。
无数看得清、看不清的愁绪,铺天盖地,从他微红的眼尾、鼻尖,疯狂涌向施姚,一路蛮横,直直闯入她的心房。
明明是这个男人决然要离开,可此刻,他眼中流露的哀伤,宛如一道无解的谜题,将施姚的心狠狠揪住。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走,却摆出这副好似被全世界辜负的模样,倒显得像是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施姚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如细沙般从指缝间悄然流逝。
内心深处,有一股汹涌的力量在横冲直撞,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掌心之下,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每一下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刺痛。
“合同也签完了,你走吧。”她牙关轻咬,从齿间挤出这句话,声音冰冷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为什么?
为什么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如今见面会如此痛苦,仿佛空气中的氧气都被抽离,每一次呼吸都只会艰难无比。
只要站在江归远身旁,那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便将她彻底淹没,仿佛置身于无尽黑暗的深海,挣扎无望,只能慢慢溺亡。
人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此刻的施姚只想逃离这令人绝望的痛苦。
见江归远不动,施姚缓缓掀起眼皮看他,似是挑衅。
“你不走?好啊。”她轻笑,眼波流转看向陈阳,“陈阳,你过来。”
……
大雪终于纷纷扬扬卷下,酝酿了半个冬天的雪,寂静的雪。
隔天下午,施姚从床上醒来,浑身酸软。
宿醉后头疼,待记忆回笼,她被自己气笑了。
为了气江归远居然做到这种份上,连陈阳到底是不是与阮若盈有关都不清楚,真是疯了。
算了,反正也如阮若盈所愿与江归远分开了,是不是也已经不重要了。
“小施总……”
身侧的陈阳也幽幽转醒,被子下滑,露出劲瘦的薄肌。
到底是刚毕业的学生,初尝滋味,搂过施姚想交换一个吻。
施姚侧头躲过:“没刷牙。”便径直下床。
几分钟后,施姚从卫生间出来,已经穿戴整齐。
“这里的房我已经续到明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施姚说,“餐厅在二十二楼,也可以上门,提供三餐与甜点。”
说完,她便走了。
陈阳在床上愣了愣,想起昨晚,简直像一场梦一样。
施姚哭了一晚,小猫一样啜泣,他只好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脊。像枝头沾了露水的青涩苹果。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形容。
他垂眸,将所有情绪下压,眼前渐渐浮现先前的场景。
那天,他刚从片场下班,便被几个黑衣人“请”到了一辆黑色库里南上。
陈阳家境一般,这是他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车。
车内,一位穿高领毛衣的男人正低头滑动手里的平板,冷光反射,有些幽深莫测。
他正惴惴不安,不知是得罪了谁,正欲开口,那人抬起头。
“您好,请问是陈阳吗?”
语气温和,并没有陈阳想象中的那么严厉。
陈阳正犹豫要不要回答,只听他说:“我是施姚的二哥,我叫施彧。”
“我找你来呢,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和你做一场交易。”
交易?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有什么资格与施家做交易?
陈阳不由得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