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总,您来啦。”陈阳打开车门,声音很是轻快。
只是这张笑脸,在见到施姚时明显有一瞬间的错愕。
——车内的施姚妆容精致,只是眼眶红红,妆容也掩盖不住的,是扑面而来的心碎。
谁让这位祖宗如此伤心?
然而,陈阳很快恢复了正常,伸出手将人搀扶下车。
施姚来得不算早,多数明星早都已经走了红毯,早早进了会场内。
时尚庆典作为圈内扩展人脉的好时机,不少明星都会出席,盼望着在会场内遇上几个提携自己的贵人。
“抱歉,我来晚了。”
施姚下了车后就收回手,站直身子朝前走。
嘴里说着抱歉,可语气里一丝歉意都没有。
陈阳看着她永远快一步的身影,默默加大步幅,却刚好停在距她半步的地方。
“不晚,晚宴才刚刚开始。”
红毯只是营销手段,红毯后的内场宴会,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陈阳今日穿着一身纯白西装,布料留有细闪,像个国外的贵公子。
不得不说,陈阳天生便属于宴会,施姚只稍稍引荐,不少贵妇人便被他哄得花枝轻颤。
他样貌出众又嘴甜,很快周遭围绕着一群人。
施姚识趣离场,不知不觉便走出宴会厅。
月下清冷,施姚的电话铃声响起。
接通后,施彧的声音响起。
“姚姚,过几天是母亲的忌日……”
声音在耳边响起,施姚的眼神却落在宴会厅里面,仅仅一扇玻璃之隔,屋内灯火璀璨,屋外却仍旧带着初春的冷意。
江归远与阮若盈携手站立,宛若璧人。
以江归远如今的资质,若非阮若盈邀请,他不够参加宴会的资格。
曾几何时,施姚也邀请过江归远参加此类的晚宴,她希望江归远能站在更高的地方,被更多人看见。
可是他拒绝了。他说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原来,只是不喜欢他的身边站着自己啊。
或许是施姚的目光太过灼灼,江归远抬眸,与窗外的施姚遥遥对上。
刹那间,宛若晨钟蓦起,惊起候鸟投林。
心上像是被人不轻不重揉捏着,酸涩自心脏涌向全身。
“姚姚,你在听吗?”
施姚垂眸,鼻腔瓮声道:“嗯。”
电话挂断,她故作不经意地转身,余光瞥见,方才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
她抬头看天,想将眼泪逼回,光秃秃的,没有星星。
耳边传来轻柔的触感,她刚要转身,只听本该在宴厅的陈阳出现在她身后,轻声道:“别动。”
顺垂的流苏耳坠勾住鬓边发丝,陈阳温柔地将耳坠理顺。
那流苏耳坠在灯光下波光闪闪,如一尾鱼。
施姚等得有点久,有些不耐烦:“好了没……”
“江前辈,您怎么在这儿?”
陈阳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施姚身子一僵,缓缓抬头,江归远一袭纯黑西装,红色领带为周身增添几分神秘与瑰丽。
施姚从未见江归远穿过黑色,正如从未见过他朝自己露出这副可有可无的表情。
仅仅是扫过漫不经心的一瞥,眼神极冷极淡,好像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身侧跟着阮若盈。
“嗨~”
察觉到施姚的目光,阮若盈笑意更深,朝江归远靠了靠。
施姚呼吸一重,只感觉脑子要炸开,心脏裂成无数瓣,天地都在旋转。
她一把抓住陈阳的衣袖,转身就要走。
“哎,小施总怎么见到我们就走啊?”
阮若盈偏头看向江归远:“就算你不喜欢我,可江归远也是你公司的艺人,总不好厚此薄彼吧?”
施姚痛到极点,有些说不出话。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陈阳将人揽进怀里,笑意却不达眼底:“阮小姐这可就误会了。我们小施总一直将江前辈当作公司里最重要的艺人,这点我最清楚了。”
“要是不重视,她也不会被我硬拉过来。”
“不过——”
他话锋一转:“江前辈和阮小姐真是天生一对啊,站在一起可真是般配呢。”
陈阳低头看向怀中的施姚,语气软了下来:“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二位了。”
他似是挑衅地直视江归远:“江前辈,晚安。”
-
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在阮若盈的视线中,她才颇为玩味地看向江归远。
她只是借位靠在江归远身上,营造出亲密的氛围,可施姚与陈阳却是实打实的。
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一般。
“特意来宴会上就为看这么一眼,现在感觉怎么样?”阮若盈嗤笑,“现在死心了吗?”
江归远不言不语,只是久久望着施姚消失的地方。
阮若盈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我听说啊,施姚为陈阳豪掷千金,甚至还不惜与尹家作对……”
江归远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垂眸整理衣袖,衣袖之下,是尚未结痂的新伤:“姚姚不喜欢他。”
语气笃定,面如平湖。
阮若盈闻言笑了:“说的也是,毕竟周祈越就要回国了,不是吗?”
沉静了一晚上的江归远,终于破防。
-
车内暖气凝成一团,棉花似的堵在陈阳喉咙,他有些窒息。
施姚从上车起就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陈阳知晓她是生自己的气了。
车内一片昏黑,施姚侧头看向窗外,她脖颈折出瓷白的弧度,睫毛在车窗投下的光影里结霜。
汽车终于停下,司机的声音打碎真空状态。
“小施总,到了。”
车门打开,冷风倒灌,陈阳打了个寒颤。
他有预感,一旦他走下车,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能放她走。
这个念头像毒藤绞紧心脏,越挣扎越让人窒息。
除掉假意里掺杂的一点真心,病床上的母亲、自己的事业,甚至是那两人莫名其妙的任务,桩桩件件都在昭告他,不能放她走。
绝对。
不能。
他不是江归远,他不要是放一团火离去。
他的心是寒冷的冬季,只有靠近火才能汲取到一点温暖,
陈阳凄凄唤了一声:“小施总。”
施姚没理。
“小施总……”
施姚终于肯施舍一点目光给陈阳,眼神却比寒风更冷。
可这点讨要来的目光给了陈阳希冀,他缓缓俯下身,以一种极慢却极为清晰的幅度,跪在地上。
屈膝的瞬间,西裤摩擦声像蛇蜕皮般清脆。
他左手撑地,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右手却以舞者般的克制,轻轻搭上施姚脚踝。
“您这双鞋……脏了。”
他描摹她凸起的骨节,沿着静脉纹路向上攀援。
“小施总……小施总……”
每声呼唤对应一节脊椎的弯曲,他像被拆解的人偶般将自己折叠。
施姚的呼吸终于裂开一道缝。
被他抓到破绽了。
他缓缓抬头,视线掠过细腰、起伏的胸脯、微张的唇……
最后,是那双错愕的眼睛。
真可爱啊。
陈阳心想。
江归远一定没有见过她的这副模样。
这个想法极大鼓舞了他,他轻轻握住施姚的手,拿在脸颊旁蹭了蹭。
“不要生我气,小施总……”陈阳低低哀求,尾音化作气声钻进她耳蜗。
“我明白,我只是您用来取乐的玩意,不应该替您擅自做主……”
巴掌声惊飞了仪表盘闪烁的指示灯。
“你滚……”
尾音一滑,陈阳贪婪地汲取她指缝渗出的香气。
痛感沿着神经游走,在尾椎炸开战栗的火花。
“我这样的野狗……”喘息声黏连着喉间血沫,冷意与唇温在齿间厮杀,“被主人丢弃的话……会饿死的。”
倒映在后视镜中的施姚正在融化,像雪白画布上滴落的沥青,缓慢而不可逆地被每一寸黑暗污染。
“求您了……”
最后三个字化作毒牙刺入黑暗,车门在身后落锁,如兽合拢颚骨的欢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