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玉郎在沈淮之恢复记忆那一日,就已经死了。
沈淮之听到这句话,心里那根弦猛地就断掉,一根根勒进血肉,将他的五脏六腑凌迟成碎片。
哪里就不一样,何苦都来逼他。
沈淮之颤抖着嗓音,还是问出那句话。
“嫣儿,你是想回温陵去,还是单纯地想离开我?”
林绣没听懂这其中区别,她只是觉得这里太可怕了,让她成日里提心吊胆,唯恐哪一日惹了谁不快,就是几板子打下来。
多少日夜,沈淮之不在,她都梦到过自己又回了青楼。
跪在地上学怎么伺候人,背那些不堪入耳的淫词滥调,对着男人学这么笑,怎么哭,怎么抬着眼睛看人。
又梦到妈妈打她,逼她喝那些苦药。
在这公主府里,和在青楼有什么区别!
还不照样是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一条小命都被他人攥着不能做主。
林绣惹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
她在沈淮之怀里猛地摇了摇头:“我想离开这,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辛苦些,都好过留在你身边,被你的长辈不喜教训。”
沈淮之脸色阴沉,脑海中闪过白日所见场景,说这么多,不过都是借口。
“你以为,跟着赵则,他就可以许你一世自由自在,”沈淮之嗤笑,“就算他是王爷,只要皇后和太后一声吩咐,你天不亮就要去宫里请安,宫里折磨人的手段只会更多,让你一声委屈都说不出。”
沈淮之又道:“又或是,赵则许了你什么前程,诓你能做皇后?做贵妃?还是像我一样,允诺今生唯你一个?”
“嫣儿,别太傻,这里是京城,不是十里村——”
林绣听得浑身发抖,不敢相信沈淮之在说什么,她用力将人推开,“你将我看成什么人?沈淮之,我在你眼里便是这般朝三暮四?”
“我离开你与旁人无关,只是不想再和你做夫妻,我林绣虽出身穷苦,但也知道攀不上的高枝不能强求,你也好,赵则也罢,我都不稀罕!”
沈淮之煎熬的心并未因此而缓解,他仍旧痛苦,看着林绣那张气愤的脸,咬牙伸手捧住,恶狠狠亲吻。
不想再听了,诛心的话,怎么忍心。
林绣痛呼一声,使出浑身力气推开,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上去。
沈淮之恍若不觉,捏住她后颈,毫无章法地亲过来,再没了平日里的缱绻柔情,像一头急疯了的野兽。
林绣狠狠挣扎两下,一巴掌一巴掌往他脸扇。
积攒的不安,惶恐,怒火和悔恨,海浪一般袭来,林绣从没打过沈淮之,现在也不管不顾,唇上脖子上有多痛,她的巴掌就有多狠。
指甲划过他的脸和下巴,留下一道道血痕。
沈淮之生受着,将林绣压在身下,痛苦喊道:“嫣儿!你怎么这般狠心,你说过,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
林绣崩溃出声:“可你也说过,会一辈子护着我,不让我受一点儿委屈,但如今我所有的苦难,都是你给我的!”
她忍了很多,不想让沈淮之为难,多疼多屈辱全都咬牙受了。
但再忍下去,没了命,一切都是枉然。
林绣哭声愈发大,撕心裂肺的控诉着悲伤,沈淮之心如刀割,艰难喘息两口,半晌颓丧地泄气,伏在林绣颈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是他无能。
是他对不住嫣儿。
沈淮之低声说着对不起,说到后面,声音也颤抖不已,林绣哭声渐低,抽噎着闭上眼。
相识相爱以来,这般歇斯底里的争吵,还是头一回。
沈淮之沉默许久,心中天人交战,让他放林绣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他明白自己的心,若这一辈子见不到林绣,真就不如死了,浑浑噩噩,思念成狂,会把他逼疯。
但林绣情绪在崩溃边缘,这府里一切让她感到害怕,想逃离,沈淮之理解。
他心里七拉八扯的难受,但最后,沈淮之还是狠了狠心。
“嫣儿,”他起身将林绣揽在怀里,“今日我见到你与赵则......你先别急着解释。”
沈淮之按住林绣的后背,“我不在乎,也可以不计较你和赵则在那宅子里做了什么,或是你近日出门都与他在一起,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都不重要,只要嫣儿还在。
他不在乎。
沈淮之恳求道:“只你别走,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林绣疲累,也没了解释的心情,说了半天,沈淮之还是不肯放手。
她心力交瘁,有气无力道:“若我非要走呢?”
“嫣儿,从明日起,你就在这院子里,等我拿了圣旨来娶你,我以性命发誓,今生定不负你。”
沈淮之知道林绣想离开公主府,在外面为她寻个去处最稳妥,但风险太大,嫣儿机灵,总能找到办法离开他。
就在这府里,反而安全。
母亲和祖母已承诺绝不会再动手,在他拿到圣旨之前,嫣儿定然性命无忧。
就在这,别走,他能护住。
沈淮之苦苦哀求:“念在咱们往日相爱的份上,嫣儿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绣已然有些麻木,“沈淮之,你是要将我关在这,一辈子不能出去是吗?”
“不是的,”沈淮之解释,“只是暂时,如今朝堂不稳,我已经在为了咱们而努力,嫣儿忍一忍,等咱们成了亲,就另开府,不让你天天在长辈跟前为难,可好?”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承诺。
摊上不孝的名声,也认了。
只要嫣儿别离开他。
林绣深感无力,闭上眼失望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既然沈淮之决意要关着她,那她便走不出去。
这府里也好,明竹轩也罢,她从没有说话的余地。
沈淮之叹息一声,强硬地搂着人亲吻几下,见林绣面无表情地闭着眼,也是没办法,起身穿了衣服。
“嫣儿,你好生想想,咱们这样深的感情,可真能狠得下心离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