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微微前倾，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锋锐的讽刺：“神谕？这可真是个便利的理由啊，是不是每当教会想要攻伐某地，神就会恰好降下一则与之相关的神谕？”


她顿了顿，目光同样意有所指地扫过各国代表：“今天是约因郡，明天又会是哪里？是康沃尔伯爵领？还是兰蒂斯公爵领？教会眼中的‘堕落之地’不断扩张，最终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每一片‘不符合光明标准’的领地。”


“——亦或者，是哪一个王国或公国？”


勒梅豁然变色，扬声喝止道：“爱丽丝·巴列特！请立即停止你的恶意揣测！这是污蔑！！”


爱丽丝轻笑一声，并不在乎她的怒意。


她不紧不慢地望向勒梅，目光中带着几分挑衅：“污蔑吗？那么请问，教会在各个领地上派驻分支机构，并且要求所有人购买赎罪券，却只上缴约等于其余领民所交十分之一的税金——我倒是很好奇，教会攫取了那么多金币，都花在哪儿了？”


她转头望向四周的各国代表，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诸位当真不觉得，教会是一个在自己领地上搬走你们应有财富的小偷吗？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披上了一层光明的外衣、打着神的名头将自己的强盗行为合理化了而已。”


“什么‘清除黑暗’、‘保护信仰’，哪里有黑暗？以什么标准来判定黑暗？只凭他们的一张嘴？还是那所谓的神谕？如果说不愿意榨干骨血去满足教会的要求就算作黑暗的话，那么难怪我们约因郡会被泼上这么大一盆脏水。”


她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说完，四周的代表们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动摇——能坐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拥有自己土地的领主？因此爱丽丝的话的确说中了这些贵族的心事，毕竟谁也不愿意白白将自己口袋里的钱分润给他人。


还是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贡献的“他人”。


勒梅脸色难看得要死，她发现各国代表再看向自己这方的眼神都隐隐有些变了。


“爱丽丝·巴列特，你的指控毫无根据，就是污蔑！”她冷笑道，“教会是伟大光明在人间的代行者，我们为了贯彻神的旨意，对大陆进行庇护，自然要花费许多。而人们购买赎罪券，正是对教会光明事业的支持，以及洗刷自己罪孽的最好表示！教会的每一项行动，都是为了解救万民，带来永恒的光明！”


“永恒的光明？”爱丽丝同样回以冷笑，“我看是永恒的光明帝国吧！你们所做的，是将一切不服从者，都划归为‘黑暗’；你们的净化与审判，只是为了重新塑造一个由教会主宰的世界。”


勒梅知道情况对自己不利，她眸色微沉，怒道：“你的话语充满了挑拨与误导，偏偏将自己说得如此正义凛然，可你身边那个——难道不是明晃晃的异族吗？！”


她一把指向爱丽丝身边的耶尔：“暗精灵！你都堂而皇之地将异端带在了身旁，难道还敢否认神谕中对你们是堕落之地的判定吗？”


勒梅的指控瞬间吸引了会场的所有目光，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耶尔身上。


他们早就在爱丽丝带着这只精灵入场时便暗自感到惊讶，并且在明里暗里已经打量了许久，但由于双方关于神战的对质才是这场会谈的主题，因此没人率先将这事先拎出来说。


直到此时，勒梅作为教会的圣女，终于将议题的矛盾点转向了这个被视为“异端”的精灵身上，各国代表暗含警惕和敌意的视线才不再遮掩地投了过去——谁让千年之前异族的确和人类进行过第一次神战、而且现在他们又看似来者不善地穿越苍蓝山脉入侵了大陆呢？


然而，爱丽丝却并未露出一丝一毫慌张的神色。


她轻轻一笑，转向耶尔柔声道：“耶尔，既然圣女大人对你和其余族人的存在有所质疑，那么接下来就由你来回应她的指控吧，也让在场的诸位了解一下，关于异族，还有千年之前那场神战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耶尔对她回以一笑，随即敛了表情踏前一步，目光冷淡地扫过全场。


精灵王的身姿高挑而优雅，俊美而冰冷的容貌令他看起来颇有凛然之感，即便没有催动神格的权限之力，那种不经意之间泄露出的气息也教人不敢小觑。


他沉默片刻，随即扬起手中的水晶球，冷声说道：


“我不需要用空洞的语言来辩解，教会的累累罪行就是最好的证据。”


说罢，他轻轻一挥手，水晶球顿时闪烁出璀璨的光芒，紧接着，镜面中出现了浮动的画面——正是教会在多个地点实施的所谓“净化”与“审判”的场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树立着火刑架的广场，爱丽丝曾和耶尔一起先后带着萨尔兰和李纳德等人见过的教会审判场景被神力再度复现。


被绑在火刑架上的可怜人们，他们的手脚被铁链锁住，面色苍白，无助地哀求，却被教会的神职人员无情地宣判了“亵渎神明”的罪状。


火焰燃起，画面随即切换，展示了领主和贵族在主教的暗示下，被迫挂着僵硬的笑容奉上财富，恳求“宽恕”、进行“赎罪”的场景。


主教挂着温和的虚假微笑，义正言辞道：“神圣的使命需要你们的支持，奉献出部分财产是信仰的体现。”


话语虽然平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贵族们几乎没有选择，只得依言拱手奉上教会所需的“奉献”，以供“神圣事业”之用。


画面继续推进，被神父迫害的少女、被囚禁起来虐打作为赎罪券生产劳力的男人，还有那些被囚禁在铁笼里的女人……


一幕幕愈发触目惊心的景象滑过，耶尔的语气也愈加沉重：“教会宣称的‘赎罪’，不过是掩盖其掠夺的工具。那些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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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伤害、杀戮的平民和贵族，他们的财富、土地与权力，全都被光明教会收走，转而充盈了教会的金库——而这些，全都以‘神的旨意’为借口。”


场上鸦雀无声，唯有耶尔清冷的声音在继续：


“教会早就以‘光明神’之名，发动了一场没有硝烟的侵略，而他们以所谓的‘神谕’为指引发动战争，不过也只是不再掩饰野心了而已。”


他顿了顿，目光冷冽地扫过全场：“而且今天，教会所做的一切，正是千年前的翻版。千年前，他们这样迫害的是异族，由此引发了第一次神战，现在，他们又开始迫害你们自己人。”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光明’，‘神谕’不过是教会掠夺他人财富的遮羞布。他们在神的名义下掩盖自己的暴行，在他们的眼里，所有的反抗者，都是可以被任意踩踏的对象。”


“今天，我站在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们，这样的历史不能再重演，约因郡的领土不容侵犯，无论是人类还是异族，每一条生命都不容被践踏。”


他的目光如利箭扎向以勒梅为首的教会众人，声音如寒铁般坚硬：“你们再也不能将神的名义用来作为迫害与掠夺的盾牌。”


水晶球里的画面还有耶尔的话深深动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原本对教会心存敬畏的贵族与代表们。


耶尔说完了，他收起水晶球，重新退回了爱丽丝身边。


爱丽丝重新看向面色阴沉的勒梅，似笑非笑道：“这些画面和证据，圣女觉得足够了吗？”


勒梅紧握双手，目光闪烁，心中暗骂爱丽丝的棘手。


说实话，她本来就是兰蒂斯家族安插在教会里的卧底，虽然现在一路做到了圣女的位置，但基于福克斯家族的立场，她依旧在暗地里偏向皇室。因此现在迫于这个圣女的身份被推出来代表教会和爱丽丝谈判，勒梅实在忍不住暗暗叫苦。


可她还不得不硬撑着辩驳道：“这些影像未必真实，或许是经过人为篡改……”


爱丽丝悠然地靠回椅背，淡然道：“当然，圣女阁下有权质疑影像的真实性，但想必是真是假，大家心里都有数，毕竟谁会不清楚发生在自己领地上的事呢？”


她目光微转，落在三公主身上，轻笑道：“说起来，帝国与教会的渊源最为深厚，贵方应该最清楚，这些事情……是否真实。”


亚丝娜闻言唇角微扬，知道这便是到了自己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她缓缓抬眸看向勒梅，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圣女殿下，贵教会若要反驳，大可以提出更有力的证据，而不是单纯的‘否认’吧？”


勒梅看着她的眼神也微微变了，她没有想到，这位帝国派出充当代表的公主殿下居然会偏帮爱丽丝。


她们之间理论上不该有任何交集的啊？


爱丽丝到底又使了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