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九九六 作品
255. 神的回忆
不,祂从未想过,自己会“坠落”。
甚至连消失的过程都不曾有,祂曾经握于掌中无数年的光辉权柄,如今却在那一道不起眼的符文出现后骤然蒸发。
光明神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一开始,祂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急遽下落的现状会导致最后什么样的可怕结局,而是下意识地试图调动权柄、重塑神辉,可无论如何挣扎,那些早已成为祂习惯的伟力,却像是被某种不可逆的法则彻底切断。
不,更准确地说,是构成“权限”的根基被抽离了,那些流淌在每寸皮肤下的神力,乃至于早已与祂灵魂融为一体的神格——全数消失了。
“……怎么可能?”
茫然的念头浮现,光明神睁大双目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曾经流转无尽光辉的神圣之躯,如今变得苍白、脆弱,简直……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这念头一出,光明神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风割过脸颊的陌生触感,耳畔呼啸的狂风灌进从未需要呼吸的鼻腔,气管被粗粝的气流割得生疼,这具突然被血肉束缚的躯壳正违背祂本身意志地渗出泪水。
祂从未体验过“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但此刻,祂恍然意识到,自己正以一个无比狼狈的姿态,在敌人眼前跌落。
下方急速接近的地面在被风吹到干涸生痛的眼底投射出焦黑的颜色,下方残余的能量乱流擦过脖颈,带起的血珠在失重中悬浮成串,其中一滴恰好落进光明神睁大的眼眶。
猩红漫过视野的瞬间,祂听见喉间迸出野兽般的嘶吼——
不可能,这具卑贱的肉身不可能是祂!
幻象,一定是幻象!
“不……不……这不可能……”
光明神的心中开始升腾起不安,祂想要召回神域,想要重新握住光的权柄,想要让天地恢复应有的秩序。可任凭祂如何怒吼、如何竭力呼唤,那些属于“神”的一切,竟如同从未存在过祂身体内一般,毫无回响。
不敢置信,化作滔天怒火。
“你们怎么敢——”
光明神嘶吼着,祂愤怒,感觉自己的尊严在这一刻才是被真正撕裂了,千年来,祂俯瞰众生、凌驾一切之上,如今竟会被一只自己即将抹杀的肮脏蝼蚁轻描淡写地夺去了一切?!
祂不相信!
风在耳畔呼啸,冷冽的空气依旧在不断地灌入祂的胸膛,光明神终于开始恐惧自己将摔得粉身碎骨的可能。
祂试图驱动光元素让自己停滞于空中,然而与权柄一同消失的,还有祂与生俱来的对光元素的感应和联系。
恐慌攀上祂的神经。
于是祂又本能地想要呼唤信徒,想要向仍在信仰祂的生灵借力,想要重铸自己的权限之力,可回应祂的,唯有逐渐拉近的大地,以及天空中爱丽丝和耶尔俯视着祂的冷漠目光。
“……不,不……!!!”
光明神绝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哪怕是一丝残存的神力,哪怕是一根微不足道的光元素线,可祂的手指只徒劳地抓住了虚无的空气。
这一刻,祂和那些曾被自己漠视的凡人并无不同,都在死亡来临前的恐惧中无望挣扎。
云层在头顶极速退去,地面翻张的纹理清晰得刺目,肺叶被气压挤榨成两张破败的风箱,又一滴血模糊了视线,那一抹刺眼的红色让祂的意识在极致的恐惧中,猛然翻涌起一段尘封的记忆——
那是祂还是“人”的时候。
也是他变成祂的“开始”。
光明神恍惚间看见了一个举着残烛的少年。
那是一个记不清多少年前的冬夜,少年站在神庙门外,浑身冻得发抖。
当时他才十二岁,因为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而被部落里的人赶了出来,霸占了他家的兽皮帐篷。
虽然帐篷很小,很破,但那也是本该属于他的家。
风雪无情,少年的衣衫破烂,手脚都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唯有心口护着一簇微弱的烛火——那是被赶出家门前,他唯一偷偷带出的火种。
无处可去的少年来到了神庙的大门前。
在那个久远的古老年代,今日的光明教会只有一个刚刚萌芽的影子,初代光明神从不在意信仰之力,是以也没有扶持过任何势力。
只不过,祂偶尔会分出一缕意识,到各族自发为祂建造的神庙里转一圈,听听看看大陆上最近都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恰好今日,幸运的少年赶上了神明的意识降临在这座小小神庙里的瞬间。
初时,无人值守的神庙大门紧闭,少年咬紧牙关,强撑着冻僵的身子,抬起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推了推。
打不开。
他又用肩膀抵住门扉使劲顶了顶。
可门依旧纹丝不动,只有寒风在耳畔呼啸,像是嘲弄着他的无助。
少年低下头,看了看怀中已然黯淡的烛火,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他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等不到天亮,他便会被这场暴风雪彻底吞没。
但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地闭上眼迎接死亡时,紧闭的神庙大门,突然在他指尖残留的余温下,顺着他的力道,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隙。
少年愣住了。
神庙的大门用了最沉重的石料,只有需要祭祀和祷告时,部落里的人才会集体将其推开,除此之外,哪怕是部落里最强壮的猎手,也无法仅凭一人之力推开分毫,可此刻,它竟在自己微不足道的敲击下,松动了。
少年不敢置信地望着那道缝隙,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颤巍巍地挪动脚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神庙内幽暗寂静,空无一人,没有任何燃料取暖的石头建筑并没比外面暖和多少,还是冷得像冰窖,没有一丝人气。
少年望向正中央的神像,那是一尊为初代光明神而塑的简陋石像,手中高举着象征光明的圣火。但此刻,雕像手心里也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那团神圣的火焰从未真正燃起。
但这已经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的庇护所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关紧了大门,厚重的石门立即将呼啸的风雪阻隔在外。然后他捧着烛火,走近了神像,最终蜷缩在祂脚下一个狭窄的角落里,将怀里那根还不及小指长的蜡烛放在面前。
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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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火光晃动着,映出他苍白的脸。
神庙内没有任何能提供温暖的东西,少年的身体早已冻得僵硬,只能将双手尽量靠近那摇曳的火苗,试图汲取哪怕一点温度。
可他知道,这根蜡烛撑不了多久,恐怕再过一会儿,它就会燃尽,而他自己,也终究还是逃不过被冻死的命运。
他蜷缩着,紧紧盯着那微弱的烛火,眼睫上凝结的霜雪让他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咬着牙,强撑着不让自己沉入昏睡。
时间一点点流逝。
然而,奇迹发生了。
那根本该燃尽的蜡烛,竟然始终没有熄灭。
它静静地燃烧着,火苗微微跳动,散发出一圈圈淡淡的暖意。
被温暖的少年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伸出手,让那抹微光洒在掌心。
他想不明白。
明明只是一根小小的蜡烛,本该没有什么取暖的作用,可它光辉所及之处,竟让被照到的每一寸皮肤都暖洋洋的,就好像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一簇微弱的火苗,而是一堆巨大却不会灼伤人的篝火,亦或者是三月里和着春风的太阳,催开了无数温柔的花香。
少年呆呆地望着那根烛火,胸口的寒意,就在那一点微弱的光照下,尽数融化了。
他紧紧护住蜡烛,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神像脚下。
窗外,风雪依旧肆虐,可在这座坚实的神庙里,少年却在温暖光明的守护下,迎来了生命中的另一个黎明。
当清晨的第一道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落进来时,蜡烛的火焰轻轻一颤,终于缓缓熄灭。
少年睁开眼,望着手中燃尽的烛台,眼中流露出一抹虔诚的光。
他缓缓起身,朝着依旧是那副粗陋石头模样的神像,深深地,跪拜了下去。
神不会应答凡人。
但祂救了他。
那是少年一生中第一次看见“光明”,第一次感受到“神明”两个字的含义。
……
记忆的羊皮纸突然燃烧起来,蜡烛的火苗坍缩成告解室彩绘玻璃上的光斑。
二十岁的神官长匍匐在雕刻得更加精美的神像前,虔诚地编写着自己为神传教所需的教义。
他指尖洇着尚未干涸的血迹,那是因书写过多而被磨伤的证明。
然后是铁甲摩擦大腿内侧的灼痛——三十七岁的圣骑士长单膝跪在焦土之上,被为非作歹的邪恶亡灵撕开的腹腔淌着血。信徒们在他身后高唱圣咏,而他终于想到了经卷最恰当的收尾句——
“光是初,光是终;愿光与我同在,直至永恒之日。”
当圣剑捅穿亡灵的心脏时,洒落的阳光像融化的金箔般渗入圣骑士的瞳孔。
然后,记忆的景象飞驰至他真正见到那位无上神明的时刻。
五十四岁的教皇任冠冕在谦卑俯首时坠下云端,初代光明神的身影在一片自由的云雾中浮现。
祂微笑着,轻柔而缥缈的声音一如无数个梦境里那般动听:
“你可愿意,成为我的继承者?”
教皇压抑住激动的哽咽,深深伏地,隔空亲吻神的足尖:“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