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幸 作品

第 124 章 if陪你长大④

酒店高楼处,贺景延杵在行政套房的门口,被一盒小甜点弄得措手不及。

这样是不是有点没出息啊?

当他勉强回过神来,却没有推拒对方,反而后退了半步,示意纪弥进房。

屋内装潢精致,客厅有全落地玻璃窗,可以开阔地俯瞰外滩夜景,茶几前放了一只收拾好的行李箱。

纪弥往里面瞧了一眼,觉得这样漂亮的房间很有距离感。

他怯生生道:“我在外面和你说话好了。”

贺景延耍赖:“那我站着还累,等下要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你就可怜我一下吧。”

话音落下,纪弥就被忽悠进去,门一关,书包放到沙发上,然后贺景延说自己不饿。

他拿起座机电话,让前台送一杯温牛奶上来,示意纪弥负责吃掉蛋糕。

纪弥特意省下来的东西,别扭地僵持着不肯动。

“我昨天就买过了,口味很清甜,觉得你应该喜欢,才订了一车送去学校。”贺景延不得不与他坦白。

纪弥反应过来,怪不得食堂突然加餐,原来有财主撑腰。

“你怎么买那么多?”他不可思议。

贺景延解释:“我想你和同学们收到之后,彼此惊喜大概会更高兴。”

纪弥认真地纠正:“是很开心,但是我想分享给你,跟你一起惊喜。”

他与同学非常融洽,和贺景延的相处也很亲近,但有微妙的区别。

同龄之间多是打打闹闹,纪弥相对心智早熟,在集体中往往突出,被大家信任与看齐。

而另外一边,贺景延作为年长者,更加沉稳也更有能力,让纪弥可以尽情依赖。

纪弥觉得自己有被照顾,他喜欢这种被在乎和偏袒的感觉,也想在乎和偏袒贺景延。

再三确认人家真的不想再尝尝,纪弥这才慢慢吃蛋糕,手上动作略微约束。

不过,他望向贺景延的眼睛灵气生动,偶尔瞄到挂钟指针,又暴露出些许的郁闷。

纪弥知道要懂事,不该给对方增添困扰,可现在的自己尚且青涩,还不能很好地掩饰神色。

失落的情绪藏都藏不住,贺景延发现了,只是不去戳破。

分别之际,他扪心自问,居然有些放心不下。

纪弥的存在很新鲜,也非常特别,贺景延没这样与人接触过。

这段时间下来,他原本是不想违背舅舅嘱托,现在好像真的想把人好好养着。

有的人饲养宠物是因为猫狗可爱,或者想要被陪伴,可贺景延没这种心思,他是不希望纪弥再受伤。

纪弥喊他几声哥哥,贺景延不知不觉把人当成弟弟了,自己似乎有保护对方的责任。

“你有没有想过出国?”贺景延开口。

纪弥困惑:“没有啊,我出国干嘛?”

贺景延道:“之后离得远了,我没办法顾到你,如果你过来读书,我学业没那么忙,可

以每天接你上下学……”

只是话说到一半,纪弥低下头打断。

“对不起,我爸爸在这里,所以我没有想过,而且去陌生的地方,大概会很害怕吧。”

贺景延闻言顿住,说这是自己太草率,让纪弥不用道歉。

他冒出这个想法以后,思考了操作的可行性,觉得自己能够办成所有手续,就先问问纪弥的态度。

这件事涉及的方面有许多,但对他们来说,关键因素只有一个,就是纪弥愿不愿意。

父亲状况如此糟糕,他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贺景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然后没有继续延伸话题,打开电视等着司机接送。

在此期间,他忽地记起,半个月前,就在这层楼里,舅舅说起他不够成熟。

贺景延年少气盛,没有正经当回事,此刻在纪弥的身边,却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还要长大。

无论以后是否会被选择,他应当给人去选择的底气。

走之前,贺景延送给纪弥临别礼物,里面有一部最新款的智能触屏手机。

纪弥觉得这太贵重,连忙摆手说不要。

“我知道手机对你来说还太早,但你也很早地开始独立,只有家里的座机太不方便,出了门就没法再联系。”

贺景延解释着,再道:“这部手机我已经插卡,每个月都会往里面充话费。”

纪弥怔愣着,想到贺景延马上要去美国,自己又要恢复原本的孤独,再也忍不住难过。

“没人要打我电话,我有时候守在座机旁边,妈妈从没打来过。”纪弥感觉贺景延为自己浪费了钱。

贺景延反驳:“纪弥,可我每天都会联系你。”

纪弥吸了吸鼻子,再看向贺景延的时候,有些郑重地说自己会等他电话。

这串手机号也抄送给了霍晗树,这位舅舅隔三差五来电,询问纪弥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纪弥很感谢他的帮助,特意写了一封长信。

在贺家来学校推进捐赠事宜的时候,纪弥拜托秘书转交,两页纸跨过大洋,来到霍晗树的手上。

霍晗树看到纪弥赏心悦目的字迹,便开始向家人们炫耀和嘚瑟,说自己被资助生深深牢记。

然后,他打开来一看,发现有几段不对劲。

[寒假的时候,贺景延带我去吃全家桶和圣代,把炸鸡腿分给我了。]

[他送我的手机我一直保管得很好,竞赛住宿的时候,同学看到了说我哥哥真好。]

霍晗树:?

怎么夹带了兄弟情?

贺景延看到这几行字,勾起嘴角:“舅舅,我是不是很受小屁孩欢迎啊?”

霍晗树笑了声:“想帮纪弥的时候,我怕你不乐意来着,毕竟有部分是你妈妈的钱……你能和他相处得好,我松一口气。”

贺景延问:“我在你眼里是小气的冷血动物?”

“你以前不过问我们做慈善,当然,跑波士

顿读大学,离家里那么远也没法参与。”

霍晗树这么说着,道:“我和你妈妈还是希望你知道这些事情有意义,高处待惯了容易失去同理心,这会让人很危险。”

而且,贺景延过往的作风肆意随性,后来貌似在沪市碰过软钉子,如今能耐心地多角度考量,变得稳重不少。

对此霍晗树乐见其成,眨眼间半年过去,纪弥顺利地结束了中考。

填报志愿的时候,有国际学校前来招生,纪弥路过展台,不由地顿住步子。

他联想到了贺景延,继而看着宣传手册的照片,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过这种风景?

几个月来,贺景延说到做到,向纪弥来电,两人虽然没见面,但已经在潜移默化里愈发熟悉。

贺景延答应暑假过来玩,纪弥考完没几天,就收到他发来的航班信息。

中考后的夏天很漫长,如果没有贺景延出现,纪弥估计会独自构想未来,面对贫穷难免担惊受怕,转而找地方做小黑工。

贺景延一来,日程变得充实,纪弥在这个哥哥身上感觉到安心,笃定自己的未来也可以如眼前鲜亮。

纪弥与贺景延说了自己被录取的高中,贺景延询问他对那所学校是否满意。

“听说校风非常严格,可是没关系,他们升学率很高。”

纪弥嘀咕着,不禁弯起眼睫。

“你的大学那么好,我要考得和你差不多,以后还能和你玩……说不定可以一起工作。”

他是重点院校的竞赛生,已经有获奖履历,以后可能走提前招生。

如果不出意外,高中开学没多久,他就该被安排培训。

然而暑假过后没多久,纪弥上课时接到噩耗,纪文誉在医院突发心梗。

男人久病缠身,也没求生欲望,送到抢救室就没了转圜余地,医院第一时间拨通了纪弥的手机。

不敢想自己筋疲力尽放学回家,看到座机有陌生的未接记录,拨过去却得知父亲的噩耗,又会是怎么一番光景。

此刻听着对面的沉痛通知,纪弥已经头皮发麻。

医院不光找了纪弥,医疗缴费一直是霍晗树在承担,他们也立即通知到位。

听说纪弥的父亲突然走了,霍晗树与贺景延买了当天的直飞机票。

落地沪市的时候,是第二天的傍晚,霍晗树委托当地朋友协助料理后事,那人陪着纪弥在灵堂。

有纪家的亲戚过来奔丧,一个两个旁敲侧击,打听着纪弥年纪还小,纪文誉的遗产该如何处理。

这些心思和手腕太低级了,贺景延冷漠地替纪弥挡下,没让闲言碎语传进去。

其实他们哪怕在纪弥面前说,纪弥应该也听不清楚。

他哭得太厉害了,贺景延拍着他的背,试图让人缓一缓,纪弥根本无法收住眼泪。

见状,贺景延由着他发泄,嗓子哑了递热水,掉眼泪了递干净手帕,守灵期间一直在身边。

纪弥原本抗

拒和其他人交流(),难以清醒地陷在悲伤里2()_[((),之后终于接受现实,抓住贺景延的衣袖倾诉。

他抽噎着,言语非常含糊,贺景延听得认真,能够分辨他讲的内容。

纪弥说起童年时经常被爸爸带去湿地公园,又回忆大冬天爸爸给自己堆雪人。

血缘无法被病痛斩断,纪弥受到的打击非常大,再怎么坚强有韧性,终究是渴望亲情的高一新生。

贺景延看着他泛红的眼角:“纪弥,你需要睡一会,明天带你爸爸下葬,这样子让他怎么安心?”

他不擅长安慰,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捏了捏纪弥的肩头。

这半年以来,纪弥不再为生计发愁,吃喝都有了保障,飞快地拔高个子,已经与同龄人没什么区别。

“我不想走,要多看他一会儿。”纪弥没动。

贺景延尊重他的意见,又宽慰了几句,与他一同在灵堂坐着。

直到所有流程走完,纪弥支撑不住,倒在回程车的后座上,几乎是晕了过去。

瞧见他蜷缩起来,贺景延示意司机调高温度,再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轻手轻脚地盖在了少年身上。

纪弥在梦境里痉挛了几下,小声喊着“爸爸”,司机听了都心疼,说着小孩子遭罪。

送到家楼下,纪弥依旧处于昏睡中。

贺景延没有把人摇醒,沉默片刻,让司机去自己订下的酒店,再弯腰抱着纪弥去休息。

纪弥本来下意识地要挣扎,继而察觉到对方是贺景延,又迷迷糊糊松懈下来。

贺景延将人放到柔软的大床上,用毛巾擦干净脸颊泪痕,这才勉强舒出一口气。

以纪弥浑噩的状态,他甚至不敢去隔壁睡觉,随后坐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凑合着眯了一会儿。

霍晗树过来的时候,两人几乎是同时惊醒,纪弥发现贺景延睡在沙发上,茫然地呆滞半晌。

而霍晗树无意打扰他们,只是纪弥的亲生母亲来联系,自己作为外人不太方便耽搁。

“我妈妈打你电话?”纪弥惊讶。

霍晗树道:“对,她听说了你爸爸的事……想和你谈谈。”

纪弥揉揉酸胀的眼睛,道:“谢谢您,我等下打给她。”

霍晗树纠结了下:“她来沪市了,说想接你走,现在在酒店大堂等着。”

贺景延蹙起眉,插话:“为什么这么急?”

霍晗树含蓄道:“我说到底是个外人,不好多过问。”

贺景延垂着眼睫,看纪弥踉踉跄跄收拾自己,对着镜子确认完形象没有乱七八糟,这才慢吞吞地去楼下。

待到纪弥走掉,霍晗树道:“为了房子来的吧,时间掐得那么准,生怕捞不到自己手里。”

站在他的角度,稍微想想也能明白。

穆颖不是合格的妈妈,几年不闻不问,这会儿却非常积极,难道突然间良心发现?

这个节点火急火燎地出现,肯定是因为纪弥继承的房子。

()亲戚们没能争抢成功,她作为纪弥的母亲,却有天然的优势,可以间接掌握财产。

贺景延许久没吭声,忽地说:“可纪弥还想着他妈妈。”

霍晗树道:“废话,他才十五岁,当然会想。”

之前贺景延表现得游刃有余,处处帮纪弥打点,现在莫名其妙地闭嘴了,侧过脸也不理舅舅。

两个小时以后,纪弥回到楼上。

少年果不其然地与他们讲起,过几天就是国庆,穆颖打算接他到扬州过长假。

“好,你先和妈妈走,把地址发我一份。”霍晗树应声,“有问题直接和我说。”

纪弥朝他保证:“您放心,我已经是大人了。”

他没那么愚笨,结合自己拿到的遗产,清楚穆颖来得很蹊跷。

可穆颖终究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怀揣几分期待,坐动车来到陌生城市。

叔叔虽然对他笑脸相迎,但纪弥还是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且弟弟对他的存在极其排斥。

前两天还算太平,后来叔叔状似自然地提了一次房子,被纪弥敷衍而过,这里的氛围就一落千丈。

男人不再搭理纪弥,为了让前夫的儿子别待在家里,惹得现任丈夫心烦,穆颖嘱咐纪弥帮忙去补习班接弟弟。

纪弥听话地去了,等许久都不见人影,疲惫地回到他们家,又撞见穆颖在与丈夫吵架。

母亲责怪叔叔太心急,叔叔责怪母亲拖拖拉拉,就不该惦记那套房子,而弟弟闹着要父母催自己赶紧滚。

如此争执半天,愣是没人担忧过一句,天都已经黑了,自己怎么还没回来。

纪弥在屋子前站了许久,恍惚之间,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如何返程。

可惜如今是旅游旺季,当天没有动车余票,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趁着大人们出去交际,潦草地收拾行李。

然后,他转身如落荒而逃,准备坐长途大巴去沪市。

只是纪弥没走几步,就见到有辆熟悉的宾利靠在路边。

瞧见他停下来,敏感地发现了这边,贺景延独自坐在车上,降下窗户与他对视。

“你怎么在这里?”纪弥一时间没能理解。

“抱歉。”贺景延道,“虽然你是大人了,但我还是放心不下。”

察觉到纪弥的心情,贺景延问:“需要我现在做些什么吗?”

他试图让人放松点:“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帮你的行李拎到后备箱里,送你回沪市补假期作业?”

纪弥望着他,忽地有了勇气。

少年任性道:“贺景延,你现在就把我带走吧,我要去最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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