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八十五章
“我与你说正经事,莫要打岔。”惊蛰板着脸,就好像刚才扑倒赫连容的人不是他,“你的毒,宗大人到底怎么说?”
赫连容靠着床头,懒散地说道:“约莫要多花点时间。”
惊蛰对这敷衍的回答很是不满,拍了一下赫连容的胳膊,“多花点时间,是多长时间?你之前好几次因为药性,弄得身体不妥,宗大人是……真的靠谱吧?”
赫连容淡淡说道:“纵他再不靠谱,也没其他人。”
这天底下,去哪里再找一个,对这毒清楚万分的?最起码,宗元信还知道这毒的名字。
惊蛰真恨得牙狠狠,真想把他母后从坟里挖出来。
“我在想,如果那些蛊虫,能够控制普通人的话,那是不是,宗大人所说的,蛊虫能够入药,也会成为一种可能?”惊蛰说这话时,有点慢,像是一边说,一边在思考,“但这样的做法,真的妥当吗?”
赫连容挑眉,冷冷淡淡的声音都带着一点微扬的尾音:“你想说什么?”
惊蛰破罐子破摔,坦率地说道:“如果,蛊虫能有这么奇异,那能不能治你身上的毒?又或者说,你身上的毒,会不会和蛊虫有关?”
赫连容敛眉,惊蛰的猜想并非不可能。
只是,为什么是现在?
惊蛰刚才出其不意的动作,是在倾听?他靠近的位置,正是在下|腹……男人眼眸幽深,怪异的情绪一闪而过,几乎难以觉察。
“你对蛊虫,似乎总是有些在意。”赫连容慢吞吞地说道,“你很喜欢这些东西?”
惊蛰猛地打了个寒蝉,疯狂摇头:“不,我不喜欢。”
……这些小东西,虽然就从共感里来说,都充满了对惊蛰的保护欲……可以说,它们就是为了它们的王而生,这种纯粹的爱意的确叫人动容……但它们是虫子啊啊啊!
虫子,铺天盖地的虫子,就算是蛊虫,那也还是虫子。
可怕的数量,可怕的外表。
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如同潮水蔓延过来的时候,简直是午夜梦回最可怕的噩梦。
尤其那些东西还会疯狂追在他的后面,那种铺天盖地,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的狂热感……还是算了。
惊蛰咽了咽喉咙,“要是再见到,简直噩梦。”
不过,一提到这,惊蛰迅速想起自己刚才生气的点,微眯着眼看向男人:“说来,黄仪结之前就是冲着你去的,结果你在奉先殿的时候,又糊弄我!”
赫连容糊弄他的次数简直太多太多次,已经到了惊蛰在记忆里随处一扒拉,轻而易举就能找到被骗的痕迹。
赫连容可疑地沉默了会,“她没死。”他狡诈地甩出了一个惊蛰会感兴趣的东西,以避开直面的争吵。
“宁宏儒与我说过。”惊蛰挑眉,“所以,她在北房的时候才会帮我。”
那会,自称俞静妙的女人对待
他的态度就很奇怪(),更在乎的是那些虫奴?()?[(),而且对惊蛰也比较友善。
“她不知你的身份。”赫连容神情冷淡了些,“为何会帮你,我会弄个明白。”
惊蛰下意识揪住赫连容的衣裳,“大概是因为,她想问我关于虫奴的事?”
……他多少怀疑,系统的buff也有点作用,那个什么好妈妈buff……一想起来,惊蛰都要汗流浃背。
“你……”惊蛰犹豫了下,“为什么没杀她?”
“她很有用。”赫连容平静地说道,“在对付太后这件事上,有她事半功倍。”
想也知道,只有这个可能,会让景元帝饶过黄仪结,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惊蛰的黑眼眸看着赫连容,那湿|漉|漉的潮气里带着少许恳求,“如果是真的……”
他的手下意识抚过赫连容的小|腹,那紧致的腰身下,竟是真的藏着那古怪的声音,这给惊蛰带来的冲击,可远比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要强烈得多。
惊蛰试图和那个声音交流,但蛊虫就是蛊虫,毕竟不是人,只有一些微弱的意识,勉强能够让惊蛰知道,这玩意就藏在赫连容的身体内,除此外,就根本没有有用的信息。
一想到这个,惊蛰就有些头疼。
“可以让宗元信试试。”赫连容淡淡说道,“你不用多想。”
惊蛰蹙眉:“你身上的毒一天不清,就不可能不惦记。”
这哪能不多想?
“系统,你能够检查赫连容的身体吗?”惊蛰忽然想到了系统,这东西的存在如此神异,说不定也有如此能耐。
【只能尝试。】系统道,【赫连容是王朝帝王,只要国运还在,系统能钻的空子不多。】
随后,系统就沉寂下去。
显然是干活去了。
就留下惊蛰一个,对着赫连容的毒忧心忡忡。
赫连容看着惊蛰的眼神,有些奇异的压抑,他的手指轻易抓住惊蛰的胳膊,声音带着漫不经意:“惊蛰,为何走神?”
惊蛰:“我只是在想你的身体……”
“除了这个呢?”
惊蛰挑眉,试探着说:“……你?”
赫连容低低笑道:“当然,这也是个答案。”
他抓着惊蛰的胳膊,将他拉得更近了些,轻声细语地说着:“只不过,我总有些担忧,惊蛰如此乖巧良善,不会轻易被人哄骗了去吧?”
一提到这个,惊蛰就气不打一处来,干巴巴地说道:“你是在提醒我,莫要和你靠太近吗?”
除了眼前这个男人,还有谁会来骗他?
“我嘛,大概是不能。”赫连容虽笑着,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就算惊蛰要跑,我也定然会追逐在你身后,日夜不休。”
“……你听起来,像是饿急了眼的老虎。”惊蛰嘟哝着说,“再说,你是皇帝,我能跑到哪里去?”
赫连容的手指一
()点,一点往上,抓住惊蛰的上臂,将人与自己拉得更近了些,“……比如,瑞王那?”
惊蛰一时间,都没明白过来赫连容是什么意思,他挑眉:“瑞王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惊蛰从前对他,似乎总有些关注。”赫连容淡淡地说着,“是觉得,他还算不错?”
惊蛰目瞪口呆:“你说什么……等下,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提到瑞王?”除了现在,那次在北房前,赫连容也曾提到过一次。
惊蛰微眯着眼,想起眼前这人的斑斑劣迹。
容九就是赫连容这个等式成立,那么早在北房的时候,惊蛰许多作为,或许都在赫连容的暗卫监控下,那个时候,惊蛰为了完成任务,的确做出不少在外人看起来难以捉摸透的行为。
赫连容要是能从这些行为里,分析出惊蛰对瑞王的关注,倒也不显得多么稀奇。
只是惊蛰没想过的是,赫连容没猜测他背叛,也根本不理这其中的怪异,这发问的重中之重,更像是在……
“你觉得,我会喜欢上……瑞王?”
“你一开始记挂的就是瑞王,说不得,原本也是喜欢瑞王,而后看上我的脸,这才移情别恋……”赫连容冷冰冰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更有杀伤力,惊蛰都觉得自己快吐了。
惊蛰抬起一只手,示意打住:“怎么被你说得我好像很朝三暮四一样?我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上瑞王呀。”
“他长得好看?”
惊蛰嘀咕:“我又没怎么见过他。”
顿了顿,惊蛰气恼起来。
“你是不是忘记,我与黄家有仇。我连太后都不喜欢,怎可能会喜欢她儿子?”要不是一开始很讨厌瑞王,惊蛰怎可能和系统较劲,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惹来那么多的麻烦?
赫连容沉默了会,真心实意地发问:“有仇,怎么就不能在一起?”
惊蛰掐住赫连容的漂亮脸蛋,干巴巴地说道:“这么高难的感情问题,你还是不要多想,反正你就记住一件事,我和瑞王没有关系。”
赫连容任由着惊蛰蹂|躏自己的脸皮,“那可真是太好了,”冷冰冰的声音,压根听不出来该有的庆幸,“要是惊蛰真的喜欢他,那追杀令,可要怎么追回来?”
猛然压下的寒意,覆盖了语气里的冷淡,就好像千斤重的雪,裹挟着凌厉的杀意。
惊蛰微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赫连容是不是……
他分明知道惊蛰,不可能喜欢上瑞王,却还会提起瑞王……原本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在他的身上,其实有过许多异常。
不管是系统的存在也好,还是那些buff的影响也罢,以惊蛰一个太监的身份,有些事情,如果容九一开始就盯上他的话,不可能会发现不了……譬如,惊蛰为什么,总会哪里危险往哪里钻?
是巧合?
虽然惊蛰常说,许多时候是麻烦自己找上门来的,可要不是他犯险,又怎可能会有这些纷至沓来的麻烦?
赫连容是有所察觉(),还是……
惊蛰还没再想?[((),男人就已经抓着惊蛰的肩膀将他翻身压在下面,咬住他的下嘴唇。
那力气不大,轻的,带着一丝怪异的偏执。
“惊蛰要是真的移情别恋……那也没有关系。”
惊蛰闻言瞪大了眼,赫连容居然是这么宽容的人吗?可真是一点都没能感觉到……
“我会把那人的眼睛,舌头,都割下来送给你做礼物,将他的身体烧成灰,融入你屋外台阶给你守门,让他时时刻刻都能与你……”
惊蛰拉着赫连容的衣襟,用嘴巴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恶意。
闭嘴吧你。
真是宽容个鬼。
…
御花园内那日纷乱所弄出来的动静早已经在花匠的妙手之下抢救回了许多,而今各种鲜嫩的花朵姹紫嫣红,全都是自暖房里面搬出来的。
这些漂亮的花朵,缓解了过往冬日的肃杀,今年到底是冷了一点,就算已经是春日,那寒凉仍旧挥之不去。
好几位宫妃正漫步其中。
许婕妤就是被邀请过来的一员,她的身边跟着红桃,一主一仆漫不经心地自花丛中走过,眼神落在一株娇嫩的鲜花上。
“就算是再漂亮的东西,放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之中,早晚是会凋零的。”许婕妤的手指摸着这朵花,“红桃啊,你说美好的东西,为何不长久?”
“主子,奴婢没有这样的本事,弄不清楚。”红桃摇着头,“不过奴婢觉得,好花配美人,这花呀,再没有比您更相配的了。”
许婕妤被红桃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漫不经意看向其他人。
这些人里头,份位最高的,也不过是嫔,说来说去,不过是一群在宫里头,不上不下的人,想要抱团而已。
许婕妤多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如今这宫里头暗流涌动,谁都说不清楚到底会出什么事情。若不在这个时候结盟,一朝遇事,她们这样的人是抵不住那洪流的。
好笑的是,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样的抵抗,不过是在徒劳,却仍然会这么做。
“许婕妤,你可知道,那个叫惊蛰的到底是谁?”
金嫔开口时,许婕妤差点没有发现她的来到。金嫔是这一次选秀,跟着贵妃那一批人被选进来的。
相较于这一批新人的搅风搅雨,金嫔算是里面比较安静的一个人。许婕妤眨了眨眼,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活得长久一点。
不过安静是安静,她的性格还是有些娇纵。听闻她的宫里,可是出了不少打骂宫人的事。
“妾身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过能让陛下喜欢上的,也定然是有些本事。”许婕妤说着一些客套话,“姐姐不必担心,陛下就算再贪野味,又怎可将整副心神放在上头,再过些时日,这样的趣味也就散了。”
许婕妤说着有些言不由衷的话。
最开始她想要试探乾明宫的那位,没
()有得到半点回讯的时候(),她以为是那个人自视甚高?()_[((),不肯结盟。然而后来,更多的人铩羽而归,才让许婕妤猜到另外一个可能。
如果不是惊蛰拒绝了这些人,而是这些人的来访,从一开始就没让他知道呢?
从宁总管那个架势来看,这也并非不可能。倘若真是这样,许婕妤对于惊蛰的判断就要稍加更改。
景元帝这赫然是要将人庇护在羽翼下,不肯叫他经受风吹雨打。
而今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是宫妃想要和家人来往接触,还是大有可为的。景元帝本没有限制,这些时日,许婕妤也与家中来往过去书信,大致知道了现在宫外的情况。
陛下已经将太后压入了牢狱,现在关押在哪里不得而知,连带着德妃也被废除了妃位,跟着太后一起关押。
太后的娘家已经树倒猢狲散,根本没剩下多少人,之前勉强撑起来的旁支,现在也几乎没了干净。
黄家,之前是何等权势滔天,在太后的庇护下一帆风顺,短短不到两年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这很让许家担忧。不仅是许家,有更多的世家,唯恐景元帝对他们下手。
许婕妤虽然是后宫之人,却觉得他们的担忧并非毫无缘由。虽然他们从前不曾小觑过景元帝,却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景元帝的心计如此之深。
在黄长存死后,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逐渐浮出了水面,当初黄家嫡系一脉几乎死绝,赫然是黄长存的手笔,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黄家余下的旁支才会跟着黄长存的死,几乎被一网打尽。
面上来看,这一切全都怪黄长存此人心思狠毒,竟然会对亲人下此毒手,然而细究之下,还有矛盾。
就算嫡系血脉在全部锒铛入狱,可他们曾经有过那么多结交的人,到底太后还在,怎可能让黄长存痛下杀手?就算他有那样的心思,却又有什么能力能够做到这点?
是了,证据确凿,全都摆在了面上。
只不过黄长存是在嫡系出事之后,才走到台面上的人,就算他使出再多的钱,有些事情并不是有钱就能做,还要有权势。
如今伴随着嫡系血脉与黄长存的死,所有的真相都覆没在了过往长河里面,可不代表其他人会放松警惕。
景元帝之可怕,让世家心有余悸。
只不过现在,他们心中纵然有再多的计较,更不能流露在表面上。毕竟至关要紧的,还是太后这一次谋反。
谁都知道,太后到了如今这个岁数,真要干出什么谋反的事情来,归根究底,不是为了自己。
太后谋反的目的是为了瑞王。
朝堂之上正为了此是争辩不休,因为瑞王殿下在两日之前刚刚送来了请罪书,正是为了太后犯下的罪行上呈了折子。那请罪书里面说的是真情流露,说的是痛苦万分,让人潸然泪下。
瑞王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并不知道自己母后犯下了这么大的罪行,然而父母之过,儿女承担,他请求皇上废除他的王位,让他与太后一起贬为庶民。
()谁都知道瑞王是在以退为进,恳求景元帝高抬贵手,饶过太后一命。
眼下并无太多证据,能够证明瑞王与太后这件事有关系,如若在这个时候景元帝毫无缘由废除了瑞王的王位,定然会招惹天下非议。
皇帝做事向来随心随意,当时朝堂之上有不少朝臣听到瑞王的请罪书后,一瞬间竟是在担心,要是景元帝听了这些言论,顺水推舟把瑞王的王位给废除了,那该怎么办?
这可不是他们多想,而是这么些年里面景元帝,做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许婕妤只要一想到前朝的那些事情,就有点烦心。她们虽在后宫里面,但是后宫妃嫔与前朝百官也是息息相关的,不然她们为什么要入宫?
先帝在这件事上做的可比景元帝好多了。
先帝那段时候平衡了前朝和后宫的关系,虽然他对外手腕有些软弱,这也是个很和善的君主,算得上君臣相宜。
就算没什么作为,可也是个好的。
景元帝……虽然看着比先帝有能力得多,可他却不是一个会在乎声名,在乎口诛笔伐,在乎后世笔墨的人。
他做事向来随心,只要一点不如意,就有可能痛下杀手,这样喜怒不定,手段残忍的帝王,就算再有能力,他们都觉得心有余悸。
会在意,有弱点的皇帝,某种程度上才会让他们更为喜欢。一个浑然没有弱点,做事随心所欲的皇帝,远比前者更叫人害怕。
因为有恐惧之事,行事才会收敛。
许婕妤收敛了眼神,低下头去看着那些姹紫嫣红的花,这些花长于温室之中,被搬出来感受寒冷的摧残,如今已是有点可怜地垂下了头。
有三三两两的太监穿行,其中似乎是在侍弄它们。
不多时,许婕妤重新走回那些妃嫔之中,仿佛是在融入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后宫主子交谈时,丝毫没有避开这些忙碌穿梭于御花园的太监,他们本来就是属于这座皇庭的一个摆件,就像是那假山,那花,那随手摆放在路边的石头,没有任何的差别。
…
谷生一路冲回直殿监的时候,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脚下一拐,径直去了杂务司。
他脚步匆匆,引来了世恩的注意,从后头追上了他。
“你走那么着急,是去做什么?”
今日谷生被借调去御花园做事,现在宫里面人手不足,有些时候就略显紧凑,虽然从外调来的人来,但新来的人还不能立刻上手,有些事情还是指着老人来做。
“我听到了一些……我想找慧平确认一下。”谷生的脸色有些奇怪,很难用语言形容那到底是怎样一种复杂的表情,就好像整张脸都皱巴在了一起,“你先等我确认之后……”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撞到了慧平。
他正站在庭院里面跟廖江说着话,两个人一来一回,神情有些紧绷,不过语气平和,应该是在讨论正事。
说了一会儿,他们两个才留意到有外来人。
廖江朝着他们两个点了点头,就招来了小太监吩咐他们去做事。慧平则是迈开步伐,朝他们两个走来,“这么急匆匆来找我,是有了惊蛰的行踪吗?”
前几天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医院已经找到办法,把蛊虫从虫奴的身体里面赶出来,大部分的宫人已经恢复了意识,只需要休养一些时日就能够重新回到位置上。
这是个好消息。
原本以为这些被蛊虫控制的人,已经没了活路,却没想到他们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而今他们多数人都怀疑惊蛰就在太医院,正翘首以待着太医院的消息。
谷生:“你随我来。”
他一把拉住了慧平的手,把他拉到了角落里,这种避人耳目的动作引来了世恩的注意,他心神一动,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
这个位置能够让他听清楚他们两人的交谈,却也能够知道有没有人刻意靠近,为他们把风。
“慧平,你老实跟我说,你知道惊蛰平日里还有谁来往过吗?”
谷生被这话问得有些懵了,这句话问得就有些奇怪。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快告诉我。”
慧平皱眉,思考了下:“郑洪,云奎,胡立,明雨,北房的人,还有容九。还有侍卫处的人。”
容九。
谷生脸色微变,背着手在慧平的面前走来走去。这些名字都是他们都知道的。
“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了?”
他忍不住追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慧平皱眉。
“我今日在御花园帮忙的时候,听到几位主子在说话,我听到她们说,乾明宫多出一位主子。”谷生慢慢地说道,“是个男子。”
这件事已经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就连他们在私底下也曾讨论过,原来景元帝喜欢的是男人而不是美娇娘,怪不得这些年皇帝对后宫总是兴趣缺缺。
“乾明宫的事情与我们无关,还是少打听为妙。”
站在不远处的世恩,因为听到谷生的话,远远抛来了这一句,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什么好事,反倒容易被好奇心给害死。
“我的意思是,那个主子的名字……”谷生咽了咽口水,“是惊蛰。”
就算他只是在不经意间听到这个名字,他也绝对没有听错。
惊蛰,怎么可能会在乾明宫呢?
…
太医院内,宗元信背着手走来走去,神情很是严肃,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前些天他刚刚带着人把那些安分下来的蛊虫一一检查完毕,确保它们都在坛子里面,没有随意乱飞,之后又开始着手检查那些苏醒过来的太监宫女。
他们的身上大部分没有明显的伤痕,对于自己曾经做下的事情也根本没有记忆,只是依稀记得,混乱之前的事情。
除去侍卫处的那些侍卫之外,大部分的宫人都是在除夕当
天才被这些蛊虫控制的。被控制的时间短,恢复的速度也就更快,不过几天的时间,大部分太监宫女就都能够下床走动,基本就没了大碍。
在确定这些太监宫女的身体没有问题之后,他们已经被陆陆续续放了回去。
余下还躺在太医院的,要么就是那些控制时间比较久的侍卫,要么就是曾经受伤的人。
被蛊虫控制的时候,就算受了伤,伤势也不会太严重,蛊虫会控制血液的流动。只是两方厮杀,到底不会留手,那些断手断脚的就太过严重。
这些人就算好了,也肯定会被挪出去,只不过而今靠着皇帝的命令,太医院也不吝啬药材,使得他们至少能保下一条命来。
这连着好几天的忙碌,让太医院看起来有些乱糟糟。宗元信的样子也正是头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只是这精神却很亢奋,就算想睡也睡不着。
“陛下所言,未必没有道理。”宗元信赞叹,“妙啊。”
刚刚景元帝亲至,宗元信还害怕又出了什么问题,然而当皇帝提出了一个猜想的时候,他却猛有一种豁然洞开的感觉。
他对蛊虫到底不算熟悉,是因着这两次宫里面出事,这才陆陆续续有所接触,他也逐渐意识到蛊虫是虫,同时也是药,既是药,自然能够入毒。
既然如此,那皇帝身上的毒要是真的是蛊,也未尝不可能。
分明依着他之前的判断为皇帝拔除毒性,虽然艰难,却不至于这么寸步难行。
可皇帝已经三番两次,因为药性太过激烈而性情大变。虽然宗元信面上看不出来,私下已经大动肝火。
他有时是有些放浪,可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却是非常尽心。这么多年来,宗元信已经夸下海口,也多次针对这毒进行研究,结果真的开始动手,却有这样的偏差,哪怕毒性的确已经解开一半,可现在的进程在宗元信看来,多少还是失败的。
“蛊毒,蛊毒,如果是蛊毒,我倒是有个思路……”
宗元信自顾自说着话,根本没顾上景元帝,过了好一会,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转头看着景元帝。
“陛下,臣想问您要一个人。”
“黄仪结明日会过来。”景元帝淡淡说道,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宗元信要什么。
宗元信笑了起来:“陛下真是急人所需呀。”
景元帝冷淡地说道:“顺带盯着她,有异动就杀了她。”
宗元信微讶,挑眉说道:“臣还以为,这人劳苦功高,陛下会加以褒奖,多加赏赐呢。”
景元帝斜睨他一眼,甚是冷漠:“赏赐归赏赐,想杀归想杀,有什么干系?”
宗元信哽住,一般来说,那还是有点干系的。罢了,景元帝也不是一般人,发点小疯只能算作日常。
就在景元帝将要离开前,宗元信无意说道:“陛下,您是怎么想到,这毒有可能是蛊呢?”
宗元信一边说,一边还觉得妙。
若是依着这个想法,那些无法解释
清楚的反应,竟是有了合理的脉络。这对宗元信来说,已经足够他再兴奋干上几日活。
景元帝薄凉的视线落在宗元信身上,他立刻反应过来,闭嘴低下头。
景元帝倒是不急着离开了,他扫过屋内:“那些蛊虫,都收在哪?()”
宗元信:它们喜爱阴暗潮|湿的地方,所以,臣之前叫他们挖了个地窖,布置好后就把它们送进去。?()_[(()”
他带着景元帝一行人到了地窖前,隔着厚厚一层板,都能听到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抓挠,嗡嗡叫,摩擦声,这种可怕怪异的声响,寻常人听了只会害怕,宗元信却两眼放光:“它们从宫人的身体离开后,似乎能听得懂一点人话,不管是驱使它们到罐子里,还是让它们在这地窖,它们都能反应过来。”
景元帝盯着地窖,黑沉的眼眸里看不出神情,片刻后,他冷淡地说道:“晚些时候,会有人过来加固,除你与特定的人之外,寻常人等不得随意进出,安神香必须全日不休燃着。”
皇帝的命令,当然是好事。就算宗元信能想到方方面面,但是他到底不能够要求太多——在没有景元帝的允许下。
然而,景元帝为什么会这么做?
陛下刚才的命令,正是为了皇宫安全着想。谁也不知道这些蛊虫为什么会突然撤离虫奴的身体,又为什么会听从宗元信的命令……宗元信还没到那么自大,会觉得这些蛊虫偶尔的服从,是真的把他当做主人。
那要是这些蛊虫再失控该如何?
这是宗元信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可是景元帝?
他可不会在乎。
某种程度上,如果不是景元帝的放纵与无谓,皇庭可不会遭受这接连的打击。
景元帝根本不在乎会死伤多少人。
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突然会下令将这些蛊虫与其他人隔开,还有所强调……要么就是这东西至关重要,要么就是,这与某个人有关。
宗元信亲自送着景元帝离开,插着腰站在大门口有些出神,难道,是惊蛰改变了他?
……惊蛰,让景元帝心慈手软了?
宗元信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一想到“心慈手软”这四个字,尤其还是套在景元帝身上的,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
黄仪结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乾明宫,重新回到这里,以全新的模样,还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她没想过景元帝还会再见她。
黄仪结动手的时候,没觉得自己能活下来,结果跌跌撞撞到了现在,竟还给自己报了仇,她对景元帝不说多么感谢,但至少不是厌恶。
愿意承认的话,那还有点愧疚。
可这不代表黄仪结愿意再见到景元帝,她不喜欢自己在皇帝跟前害怕的模样。
然而那几乎是无法控制的反应,黄仪结每次都会如此,这不仅是她害怕皇帝,连带着她的本命蛊的反应也总是很奇怪。
黄仪结与本命蛊相依相
()存,一起害怕的时候,压根对抵抗压力毫无用处。
她心里叹了口气,眼睛只盯着脚尖,轻声细语地说道:“陛下,妾已经知道您的意思,寻常来说,本命蛊死去的时候,它之前下达的命令就会驱散。”
那些蛊虫会从虫奴的身上离开,或许是为此。
宁宏儒微笑着说道:“静妙姑娘,本命蛊在太后身上死去多日,蛊虫一直没有离开。是突有一日,才骤然变化。”
黄仪结宫变后,就立刻离开了皇宫,后续的事情并不清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一开始没打算让她来帮忙,不过她从出生开始就和蛊玩在一起,对这些很是在意,听宁宏儒说起太医院的事情,也听得非常认真。
过了一会,黄仪结皱眉:“如果本命蛊死前,太后没有解除命令,而本命蛊死后,蛊虫还在宫人的身上停留一段时间才突然驱散,甚至还稍有服从其他人的命令……只可能是本命蛊在死前,为蛊虫找了个新主人。”
而且一定是那个主人的命令,才会让这些蛊虫压下难驯的野性,没有恣意胡来,毕竟它们本来就有些残暴。
黄仪结不愧是对蛊虫知之甚详的人,轻易就得出了寻常人难以知晓的结论。
景元帝冷声道:“没有本命蛊作为跳板,人如何与蛊虫沟通?”
黄仪结苦笑着说道:“据说最开始能够操控蛊虫的人,本就是无需用本命蛊的。然妾身没有这样的本事,还是得借用一只强大的本命蛊才能镇压其他蛊虫,掠夺王的位置,而且,妾身已经将尝试过……这些蛊虫,都不为我所控。”
同一批蛊虫里,只会有一个王。
当它们服从于某个存在,哪怕黄仪结是它们的前主人,它们也不再会听从黄仪结的命令。
想到此处,黄仪结突然闪过一个虚幻的片段,那是在北房……
她欠身,低着头说道:“说来,在北房的时候,妾身曾见到一人,分明身上没有蛊虫的气息,却能与虫奴共处。虫奴似乎颇为喜爱它,甚至愿意为了它与妾身的哨子相抗,或许……”
黄仪结说话时正低着头,根本不知道随着她的讲述,景元帝的眼神已经无比幽深,仿佛是在盯着什么死物。
黄仪结猛地打了个寒颤,忽而停下话来,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她莫名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要是再说……怕是要脑袋搬家。
她心口狂跳,本命蛊似乎也在身体内剧烈地动作起来,带着一种无名的惶恐。
乾明宫内的气氛阴沉沉,就在黄仪结暗中叫苦,深感自己大祸临头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带着几分急促。
这在乾明宫内,几乎是不曾有过的禁|忌。
…
一刻钟前,惊蛰还在窗边看书。
他最近读了很多书。
最开始都是些杂书,后来,就是稍微艰涩的书,虽然杂书都很有趣,但看久了也就没有意思,于是惊蛰就开始学着将那些枯燥的书籍也拿来读,虽然是有点乏味,可读着读着,好像也能
读进去。
这种油然而生的新奇,让惊蛰更愿意看。
一般他看书的时候,其他人是很少来打扰惊蛰。
今日宁宏儒有事跟着外出,惊蛰就跟自在些。
当他翻开一页,还要再读下去的时候,却看到石黎从门外走来。
他挑眉看向门口,“有人,还是有事?()”
石黎这话还没说出来,就让惊蛰猜了大半。哪怕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惊蛰笑着说道:你从来没有在我看书的时候来打扰过我,除非是一件你觉得紧急的事,所以……不会是明雨来找我吧??()?[()”说到后半,他已经像是在开玩笑。
石黎摇头:“不是明雨,是慧平,谷生与世恩。”
惊蛰惊讶地站起来:“他们来了?”
他们怎么会?
石黎:“他们在外面和金嫔起了冲突,金嫔正要处置他们。”
惊蛰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立刻丢下了书。
石黎拦在惊蛰的跟前,“陛下不允许您出宫。”
惊蛰:“他从没在我面前明确地说过。”语言上的暗示或许是有,但在这个时候,惊蛰会选择当做不知道。
石黎默,或许的确如此。
只是景元帝的命令,早就传遍了乾明宫,没有人敢违背。
金嫔也没那么胆大妄为,真当着乾明宫的地盘惩处他人,那距离御前,还是有点距离。
是在边上的宫道。
石黎之所以会来告知惊蛰,一来惊蛰已经是他的新主子,一来,也是他本能地觉得,惊蛰会想知道这件事。
至于知道后?
嗯,这就是他一颗石头无法思考的复杂问题。
惊蛰:“你现在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带着我出去,快去快回,将这件事解决;一个是我现在就去跳窗强行闯出去,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合适?”
石黎:“……我会掉脑袋。”
惊蛰果断地说道:“我保准你回来脑袋还是好好的,要是真的掉了,我把我的赔给你。”
石黎:“……我还是想要自己的脑袋。”
一个黑粗汉子,声音莫名有几分委屈,却还是带着惊蛰悄然离开。
没有办法,谁让暗卫的第一准则,就是要服从主子的命令?
石黎的主人,现在是惊蛰。
惊蛰尚不知道这点,跟着石黎飞檐走壁,心里翻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却是:你还说你们不会轻功水上飞!
这飞檐走壁都会了,轻功水上飞还不容易吗!
石黎:……飞檐走壁还有可以攀附的地方,水上是真没有!
惊蛰跟着石黎悄然在宫道的死角落地,正在阴影处,恰好看到慧平等几人被压倒在地,有位嬷嬷打扮的人正站在他们跟前,慢条斯理地捋着袖子。
而后,就是金嫔的轿子,帘子隐隐绰绰,难以看得清楚轿上人的模样,却能听到她娇俏的声音。
()“张嬷嬷,掌得重些,最好将他们的牙齿都打下来。”她的声音轻柔可亲,却带着森凉的寒意,“果然,阉人就是贱种,靠近都仿佛能闻到那股骚味。”
张嬷嬷应了是。
惊蛰挑眉,只觉得这位娘娘在指桑骂槐哦,她要骂的,根本不是谷生他们,只是谁得罪了她,想要借此发泄?
难道是来乾明宫想见赫连容不成,被御前的宫人拦下来了,心中有火?
眼瞅着张嬷嬷都要动手,惊蛰一把抓住石黎的胳膊:“你有办法打晕她们,却不暴露自己吗?”
石黎:“能。”
然后又道:“但很危险。”
话虽如此,下一瞬,他的手指微弹,已经将一颗不知什么东西飞射出去,击在张嬷嬷的麻筋上。
张嬷嬷原本要抬起手,却已经酸麻得无法动弹。她捂着自己的手腕,惊恐得要命。
“什么危险?”惊蛰道,“闹鬼的传闻?”
“金嫔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告状彻查。”
“现在这宫里的高份位妃子还有谁?她能和谁告状?”惊蛰若有所思,“难道她能查到你身上?”
太后,贵妃,德妃这几个曾经掌权过的妃子都已经出事了,最近是谁掌权来着?
石黎沉默:“不能。”
最近是石丽君在管后宫事,她掌尚宫局,本也梦如此。
惊蛰满意点头,“那麻烦你了。”
石黎……石黎继续沉默,沉默地出手,沉默地将人都给弄晕,甚至都没让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发现。
石黎沉默着回来,默默地开口:“既是如此,那为何您要让卑职带您出来?”
惊蛰:“你以为,我让你带我出来,是想大展身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慧平他们?”
石黎噎住,没有惊蛰说的那么夸张,但……大抵也是这么些想法。
惊蛰笑了笑:“我可没那么厉害,能取巧为什么不做?就算我真的有办法,但是我只要一露面,我还没想好……”他的脸色有点忧愁,要是见了面,这要怎么解释?
明雨知道惊蛰所有的秘密,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不自在。但慧平他们知道的少些,可也都是惊蛰的朋友……一想到这个,惊蛰就很头大。
他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容九变皇帝,更别说是其他人。
惊蛰很不想……不想让他们,也成为来复那样,待他毕恭毕敬,那他大概是会气死。
他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朋友。
石黎幽幽:“那您怎么不让卑职自己过来就是,何必亲自来?”
惊蛰理直气壮:“不亲眼看着,我不放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都晕了?诶,你脸上没事吧?”
“快快起来,能站稳吗?”
“还要去吗?没想到这金嫔娘娘可真是骄纵,我们只是在宫道走着,莫名就说我们冲撞了她……”
“寻我们发泄
脾气罢,可为啥都晕了?”
“这看起来可不太妙,我们得早点走,不然说不定麻烦就上门……”
谷生等几个七嘴八舌,互相搀扶着起来。
几人对视了一眼。
“还去吗?”
“这要是到了殿前,可就……”
“只是探探消息,说不定呢?”
“那乾明宫的人怎么可能会和我们说,都说我们这样过来太莽撞……”
“那要怎么办?”
“去找其他几个拿主意,也未必……惊蛰就真的在乾明宫。”
他们几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惊蛰也能隐隐听到几分。
惊蛰的呼吸微窒,有些动容。
他刚知道这消息就很诧异,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附近,结果竟是为了他……
那……惊蛰僵住。
等下,这个意思是,他们也都知道了?
“他们走了。”石黎道,“看起来是暂时放弃。”
这几个年轻人一时义气,差点就冲到乾明宫来,要不是遇到金嫔,指不定也会在乾明宫前遭遇磨难。
要是惊蛰不知道此事,他们肯定会挨罚。
现在暂时后退,却也不是当做不知。
而是预备谋而后定,徐徐图之。
惊蛰抿着嘴,有点想笑,又觉得有点莫名的难过,他轻声说道:“这种感觉真奇怪,知道他们待我好,却希望他们不要那么好……”
明明一开始害怕他们疏远,现在却更害怕他们为了他,做出冲动的事,就如刚刚。
惊蛰看了眼昏在宫道中间的人,“弄醒她们,然后我们快些回去,免得被发现。”
“无事,”石黎沉稳地说道,“因为,一定会被发现。”
惊蛰像是只受惊的小动物,猛地抬头看着石黎。
石黎:“在卑职带着您出来的那一瞬,想必,整个乾明宫已经有反应了。”
惊蛰心里的震撼不足形容,因为就在下一瞬,他已经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在这肃穆,沉寂的皇庭里,这般整齐一划,真叫人心中一凛。
他僵硬转过身去,正对上赫连容冰冷的黑眸。
石黎弹也似地远离惊蛰,然后躬身朝着景元帝跪下,无论如何,他都违背了君主的命令。
惊蛰觉得现在的赫连容有点可怕。
可他更觉得,要是不过去,赫连容会更可怕。
惊蛰小步小步挪过去,硬着头皮,顶着凶残冰冷的视线说道:“你,在生气?”
赫连容微微一笑,尽管那笑意丝毫没到眼底,甚至还有几分温柔:“不,惊蛰这一回,倒是提醒我了,我应该把你所有的朋友都接到乾明宫来,让他们知道你的近况才是……”
赫连容的话还没说完,惊蛰就跳脚。
“不能,你别……让他们来作甚么?”
来伺候他?
那惊蛰真的会晕过去。
赫连容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冷冷地说道:“但凡有一个出事,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往外跑,不觉得放在身边,才最安心?”
惊蛰狐疑……放赫连容身边,才是最大的危险……吧?
“等事情解决完,我总还是要出去的。你也总不能把我关在乾明宫一辈子,要是日后要……”惊蛰的话刚说完一半,忽然停下,迟疑地看着赫连容。
敏锐的神经微微刺痛着,带着几不可察的提醒。
“……你不会,真这么想吧?”
想把他关在乾明宫,关上一辈子?
男人的身上传来淡淡的兰香,那是熟悉过头的味道,仿佛连肺腑都被其扎根,难以与其分离,赫连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蛊惑,轻声细语地说道:“为何不行?”
他歪着头,如同天神雕琢过的漂亮脸庞靠近了些,轻易勾走惊蛰的注目。
“乾明宫,不能是你的家?你说过,互相喜欢,一直住在一起,那就是家……”赫连容几乎是在诱捕着他,不管是他纯粹美丽的外表,亦或是他冰凉动听的声音,他都知道,无一处惊蛰不喜欢,“惊蛰,你为什么要逃离家呢?”
惊蛰几乎要在那掠夺性的美丽下无法呼吸,他拼命抓住一点清明……家,不该是温暖,舒适的地方……吗?
那为何赫连容所构造出来的……家,却更像是难以脱离的沼泽,又更似是缠满蛛丝的巢穴,一经陷入,就无法挣扎?
更像是诱捕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