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圣迪辛拉马戏团三
怀姣没想到, 重返圣迪辛拉的这一天是这样的。
从回到这里开始，一切都出乎意料。
他曾在马戏团呆过好几个月，威廉扔给joker的钥匙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所以才觉得恍惚。
怀姣总觉得有些愧对威廉。
毕竟除了一开始, 这里的人对他并不坏, 有时候甚至很好。
圣迪辛拉的成员们古怪又排外, 但是格外的护短。
在怀姣因为任务需要躲避joker和威克斯时是威廉帮忙打掩护，他外出约会时还会私下给他约会资金。
就连最后那晚，他把演出搅得一团乱，joker抱着他回到马戏团的时候，威廉也只是担心他的安危，以及生怕他看到joker抱着别人。
怀姣拿着那串钥匙，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大概想，圣迪辛拉可能是极少数的，自己在副本中，偶尔会有归属感的地方。
连他曾经住过的房车也保留完好。
进门的台阶上放着他穿过的小皮鞋，地板是干净的，里面还有他换过的衣服, 睡过的小床。
“牙替你整理过这里。”
“牙……”怀姣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 可是又开不了口。
他离开的时候, 连再见也没有说。
所以牙一定不知道, 自己要抛弃他了。
怀姣坐在松软的被子上, joker靠在一旁, 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睫毛眨了眨, 眼睑晕出的水光。
也许是已经回到了圣迪辛拉, 也许提到了牙，怀姣的表情让joker笃定，他今晚一定不会再偷偷离开。
于是在房车待了许久之后，joker终于被威廉叫走。
“威克斯很快就到，”威廉拦住joker僵硬的想要拉走怀姣的手，“让他们聊一聊，好吗？jiao会愿意留在这里的。”
“如果你不想他再次生气逃走的话。”
joker这才松手。
只仍是转过头，盯着怀姣。
“我……今晚不会走的。”怀姣看着他，小小声说。
怀姣想威廉大概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跟joker商量，毕竟joker和他一样，消失了整整十个月。
房车里并没有安静太久，车门在他们离开片刻后，就再次被敲响。
威克斯提前赶了回来。
门外站着的人，身着保守的灰黑色西装外套，一头棕发凌乱散着。
他风尘仆仆，让怀姣再次想起了那个夜晚。
万圣节结束后的午夜，威克斯也是这样敲响他的房门，肩膀湿润，带着凌晨的水露。
将他用力搂进怀里。
怀姣愣了愣，手指无措地定在原地。
他想，原来重逢是可以拥抱的。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我知道你有多狠心。”
房车里没有开灯，威克斯手臂紧绷，过重的拥抱让怀姣被箍得有些发疼，好像要把他压碎，揉进面前的怀抱里。
可怀姣一点也没有想要挣扎的意思，只是柔顺的，将脑袋搁在了威克斯的肩膀上。
“威克斯……”
他察觉到了威克斯陡然停促的呼吸。
然后肩背僵硬着，忽然哑声问他，有没有想他。
和joker一样的问话。
“想了的……”
“骗人。”
连反驳也一样。
可是怀姣并没有撒谎，副本里的记忆停留在副本里，他已经离开了这里很久。只是本来是不想的，但再看到了，就想了，威克斯一直对他很好。
怀姣的房车并不大，威克斯这样魁梧的男人，需要佝着背，才能将将走进他的车里。
像是知道怀姣在想什么，威克斯语气平淡，将怀姣离开之后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他第二天就从警局出来了，可是你已经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他大概去找过你的邻居，你的同伴，还有那个，同样被你扔下的亚裔小鬼。”
“圣迪辛拉只能在卡梅尔多停留三个月，joker没有跟我们走。”
“牙被他扔给了我。他的脸色很不正常，只说了一句，让牙在这里等你。”
怀姣没有太听清这一句，只表情微怔，迟钝的，将目光看向面前的威克斯。
明明他已经听说过这些了。
但他仍是难以想象，古怪恶劣的大魔术师，在他离开的十个月里，是怎样寻找他的。
他问了苏西，问了费修，问了一切和怀姣相熟的人，然后打听到怀姣的家乡。
他抱着怎样的心情，想要抓到他。
愤怒，还是后悔。
“他当然找不到你，太平洋的另一边，什么也没有。你的出生地，原本就在卡梅尔。”
“于是他又回到了卡梅尔。”
和那个天真的，被怀姣拯救过一次后，就坚信怀姣一定会回来的朱诺一起。
威克斯抬眼，浓密的浅棕色眼睫，长久地停留在怀姣的脸上，他最后说。
“你把他留在了那里。”
他们都不知道，爱只赋予被爱者自由的权利。
怀姣低下头，睫毛颤颤，垂落下来。
所以J沉溺于已通关的副本，joker被困在卡梅尔小镇。
……
威克斯这晚深夜才离开，怀姣第二天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joker或者威克斯，而是守在他车外的大块头黑蟒。
“威廉在他的帐篷里等你。”
“你怎么好像一点个头都没有长，”黑蟒几乎是提着怀姣往威廉的帐篷里走，边走还边掂量着手中的怀姣，“还像个小鬼一样，瘦瘦巴巴，没一点肉。”
“……”
怀姣被“扔进”了威廉的帐篷里，黑蟒临走前还不忘了嘱咐，“威廉，你该给他加餐了，瞧他被joker养成了什么样，圣迪辛拉不是不雇佣‘童工’的吗？”
怀姣只嘴角扯了扯，完全没注意到黑蟒口中的“雇佣”一词。
直到威廉转过身，递给了怀姣一份合约。
圣迪辛拉正式的聘用合约。
大概是想收纳他的意思。
“昨晚思考了半夜，连夜赶制的。”
“你可以考虑看看。”他嘴上说着考虑，实际已经将胸前口袋别着的钢笔，递到了怀姣的手里。
“不用担心你在卡梅尔的好友和家人，我们暂时还不会离开加州。”
怀姣闻言，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应该去纽约的吗？”
威廉朝他瞥一眼，摆了摆手，“别提了，只是去应付一些难以拒绝的难缠人物，比如纽约的某些富豪什么的。”
他似乎不想再提，只催促怀姣看看合约上的条例。
“圣迪辛拉的最高待遇，全美国找不出第二份这样轻松的工作，”威廉伸出手，修长食指点在合约末尾的数字上，挑眉道：“薪水一定比你骗有钱的老男人高。”
怀姣抿住嘴巴。
“当然，我也可以把joker的演出费也交给你。
“？”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传统西海岸绅士的准则是，好男人就该把所有薪水全部上交给妻子。”
怀姣木着张脸，没有接他的垃圾话。
见糊弄不过去，面前人仍是一副不感兴趣的小表情，威廉唇角垮下，很快收起吊儿郎当的语调，正色道：“好吧，好吧，其实是圣迪辛拉在纽约的演出上，出现了一些问题。”
“马戏团唯一的魔术师消失的日子里，他的那些忠实粉丝，可不太买账。”
“joker的戏法一直深受那些有钱人的喜欢，我们找不到能顶替他的人。”
怀姣不是很明白，小声说道：“可是这跟我好像没有什么……”
威廉直接打断他，表情严肃，却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你知道吗，马戏团最会吊人胃口，但有时候观众的期待值过高的话，哪怕表演再成功，那些毫无新意的把戏和一成不变的老旧面孔，都只会让观众提不起兴趣，情绪反扑，甚至愤怒——”
怀姣皱了皱眉，有些似懂非懂。
“而两个月后，是圣迪辛拉继那一场失败的万圣节演出之后，最重要的一场演出。”
“更是沉寂十个月的大魔术，joker的复出表演。”
怀姣抿住嘴唇，因为威廉提到那个夜晚。
他们当然都知道，那晚演出失败的原因，是因为谁。
只威廉却并没有想借此发挥的意思，只是眸光闪烁，直勾勾地，盯着怀姣。
“我们需要一些全新的，惊人眼球的东西。”
威廉团长的眉梢抬起，在怀姣懵懂茫然的表情中，挑唇道：
“比如，先为古怪单身的魔术师，搭配上一位美女助手。”
怀姣被他盯得紧张，嘴唇嗫嚅两下，张了张。
“看我，干什么……”
威廉瞳色浅淡的眼睛闪着微光，表情看似无奈，却又难掩兴奋：“你个性古怪的戏法老师，从不接受身边有一个性感漂亮的女助手，他连借口都懒得找，说自己举不动超过50磅的人。”
“但其实我们都看到过，他将你抱回马戏团的时候。”
威廉促狭地看着怀姣：“单手就把你抱在臂弯里。”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这个人选。”
“不是普通的杂技演员，而是美国最伟大的魔术师，唯一的戏法搭档。”
“只需要两个月，你就会出现在纽约最有名的剧院里，圣迪辛拉的压轴表演中，穿着最漂亮的演出服，坐在魔术师的肩膀上——”
“带给现场的观众，独一无二的快乐，魔法，奇迹。”
“所有人都会爱你。”
怀姣眼睛睁得很大，像被威廉描述出的场景震撼到。
威廉的语言艺术饱满到怀姣甚至能够身临其境，仿佛此刻就站在纽约大剧院的舞台上，正在进行一场演出。
只是，怀姣再次抿住嘴唇，睫毛微微颤动。
只是他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而且他什么也不会。
“hey，别露出这副不自信的表情。”
威廉的手伸到怀姣面前，打了个响指。
怀姣回神，刚抬起脸，就被威廉顺势捏住下巴，转过头去，“明明你已经让全世界最难搞的人爱上你了。”
身后有人撩开帐帘，恰好走了进来。
他看到里面的人，脚步停住。
花哨的披肩外套挡住了门口的光，男人低头，纯金色发丝，随着手落下的动作，被风吹得一动。
像那晚落在怀姣的肩膀上一样。
目光正正，看着他。
“所以想试试吗，享誉世界的马戏团，圣迪辛拉最惊险的一场演出——”
怀姣坐在那里，胸口砰砰的跳。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将他裹挟住。
他心跳的好快，好像这一刻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并不是那么的胆小、谨慎。
他其实也喜欢新奇的东西，喜欢惊心动魄的冒险。
而在这里，这一张契约下，他短暂的，不再是外来的路人，不是游离副本之外的玩家。
更不是，已经谢幕的角色。
威廉近乎蛊惑的声音，诱骗着怀姣，握紧钢笔，在那张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威廉站起身，在joker眼皮略掀的视线中，唇角上扬，搂住怀姣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
“欢迎加入圣迪辛拉马戏团。”
“我将是你最忠实的后盾，圣迪辛拉的，威廉·加斯顿。”
“你可以叫我，威廉团长。”
……
威廉团长的帐篷如果有门槛的话，在今天一定会被踏破。
怀姣和joker同时回归马戏团的事本就让人惊奇，更何况……
复古的宝石木箱堆满整个帐篷，箱子敞开，威廉团长四处收集的珠宝服饰扔的帐篷里到处都是。
他却好像毫不心疼一样，和一众看似帮忙实则凑热闹的成员们，正在里面翻找适合两个月后演出的另类服装。
当然，主要是为新成员怀姣挑选。
怀姣也不知道为什么加入马戏团第一件事会是这个。
马戏团的人几乎全来了。
他们对魔术师的第一任助手大感兴趣。
“你终于也要像正常魔术师一样，拥有一个性感火辣的大波金发妞助手了吗？”
joker抱着手臂，冷眼靠在一旁。
角落里，淳朴老实的小波黑发男孩怀姣局促地站在他身后。
威廉房间的沙发和床上，敞开的木箱里，到处扔着衣服，那些被归类成魔术师助手的装扮，一眼看去火辣又大胆。
高开叉的连体衣、纯白的蕾丝袜……
怀姣看的面红耳赤。
——你们对我宝宝的身材不要有太多憧憬，他只是一个小豆芽菜而已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兔女郎装就挺适合我家丫头的、
怀姣几乎面露惊恐地看着威廉团长捻着那块布料，走到joker的面前。
西海岸的唯一绅士微蹙着眉，手指摸着下巴，看似正色地对他身后的怀姣道：“我想偶尔我们也该玩玩老套的美女逃生戏法，你穿上性感的兔女郎装，让现场的幸运观众绑住你的手脚，然后……”
他的话被joker面无表情的抬手动作打断。
那一小块布料在空中飞舞，落到了某个长发驯兽师的脑袋上。
连体衣过窄的底部刚好兜住了他的鼻子，男人回头看了怀姣一眼，表情怪异地扯下骂了声。
“你的下流审美应该在美国地下的se情演出上大放异彩。”joker语调阴冷。
威廉甩了甩被打飞的手，好气又好笑道：“你的护犊之情已经让你开不起玩笑了joker，我们应该听听jiao的意见。”
说着两人同时看向他。
怀姣咬住嘴唇，小声、挣扎道：“一定要穿成这样吗，那我也不是很想做魔术师的助……”
“当然不是！”威廉在joker近乎渗人的表情下，赶紧解释：“只是一个玩笑。”
他很快又接着说：“但是jiao，你要知道，魔术师助手的主要工作，就是在舞台上，吸引观众的注意。”
怀姣有些不解地看向威廉。
“连joker也偶尔会有戏法失误的时候，你都能看出来的手段，底下前排的观众，自然也一清二楚。”
“所以舞台上的他的助手，当然要惊艳，要无与伦比的漂亮。”
“要让他们只看得见你。”
“就像你身边的这位魔术师一样。”
怀姣一顿，眼皮颤了颤，却没有对joker投去视线。
他当然知道joker在看他。
一直在看他。
“我现在还能想起万圣节的那个夜晚，你穿裙子的美丽模样。”威廉声调顿挫地感叹道。
他似乎非常擅长给枯燥直白的魔术戏法加上一些戏剧性的表演，连joker也没有反驳他。
“你只需要负责与观众互动，在上演完一场惊心动魄的逃生术之后，如同坐在joker的肩膀上那样，突然出现在台下某位观众的肩膀上。”
“然后他们会爱死你的。”
威廉又说了一遍。
“就像你身边的这位魔术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