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撇 作品
86. 古言里救了失忆太子的自私女配(11)^^……
一名侍女低眉敛目,垂颈上前。
她又放了一盏热茶在薄首辅身侧的案桌上边,待细声说完“还请大人用茶”这句话之后,侍女安静地退至不远处。
只见端坐于上位的那位男人伸手端起了那盏茶。
他的手指匀称,骨节分明,但没人敢多瞧,余光里只见他端着茶盏,却久未入口,男人冷肃的表情看得众人心里一阵惶恐,不由屏起息。
他们总有种这位京内行事恣意的首辅大人会在下一刻,当众怒而摔杯。
但好在,那杯茶盏又被他缓缓地搁回了案桌,于寂静中发出一道脆响。
就在众人闻声将头垂得更低之时,他们听见端坐在上边的薄以慎蓦地哂笑了声:“太子真是让臣好等。”
“一盏茶了,还未到?”
闻言,众人冷汗涔涔。
薄首辅这话,简直是对太子的大不敬,他竟在不满太子让他久等。
薄以慎余光不经意瞥见一旁太子亲卫正欲要拔刀的动作,他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唇,终于舍得微抬起眸,分了点目光在太子亲卫身上。
薄以慎这不冷不热的一眼,让他们当下所有动作都定住。
薄以慎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起手上的白玉扳指。
倏地。
他停下了动作。
薄以慎抬起眸,就见太子容衍缓步走来。
太子一身月白色衣袍端得清风朗月,姿容优雅。
可谁又能知道,这光风霁月的太子容衍,竟然直接将死士养在府中。如今正明目张胆地搁来他的眼皮子底下,这是想威慑他?
容衍神情淡淡,明知故问:“首辅深夜前来府中,所为何事?”
薄以慎扫了眼容衍身后,只有他一人,未见其他人。
“太子府上的沈芜,是臣已故的义兄之女。义兄既已不在,臣自当与孤身流落在外的侄女相认,接她回府照顾。”
薄以慎慢条斯理道:“怎不见臣的侄女?”
“陛下得知臣找回侄女,也怜她在外流落多年,给她下了赏赐,徐公公正在薄府等她亲自前去领赏。”
闻言,容衍眉眼冷了下来。
他就知薄以慎怎敢深夜来府中同他要人,原是来府之前进了宫。
还真不愧是二十六岁就稳居高位的首辅,特意讨来了宫中赏赐,并搬出皇帝跟前的徐公公压他。
“既是领赏,孤当然会让人陪她前去。”
容衍不疾不徐地掀唇道:“她是孤府上的贵客,虽说是首辅的侄女,但就算是侄女,首辅深夜接人回府实在不妥。待她做完客,首辅再来孤府上接人也不迟。”
薄以慎笑了下,笑意却是分毫不达眼底,“既然如此,何不请臣的侄女出来。“
“臣也好问她要在太子府做客多久。”
薄以慎语气虽平,但暗藏厉色。
容衍掀起眸,他看了眼薄以慎,而后低声吩咐了下人几句。
容衍黑眸冰冷。
“孤已让人请她前来。”
薄以慎从容颔首。
他下午刚跟她打过照面,对她的脾性摸清了一些。
来之前他也让人暗中查了她的过往。她脸皮薄,如今又是孤女,性子瞧着也天真柔软,怕是不会一直心安理得的住在太子府,内心怕是开始有些不安和迷茫。
小小侍女都敢跟他自报家门是太子府,而她,作为太子的贵客、救命恩人却没底气,选择避而不谈。
更是在听见他是首辅之时,气恼的杏眼微蔫,忍了气。
太子容衍,怕不是还以为他对她已经足够好,好到她会舍不得离开吧?
薄以慎微微挑唇,气定神闲地转起了白玉扳指。
他与容衍再无多言。
两人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似乎只待一个契机,这波暗流将会吞噬平静,搅动起风浪。
太子府的下人们愈发战战兢兢。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在等沈姑娘来前厅的这一小会实在难捱,仿佛在将人往火上烤。
*
虽然容衍离开了书房,但太子书房里仍旧掌着灯,灯火通明。
沈芜正枕着手臂趴在桌上。
不久之前,沈芜听见容衍说要去会会薄以慎,她当即起身跟在他身后。
但她还没走几步,走在前边的容衍却突然顿住了脚步,沈芜差点就要直挺挺地撞上他的后背。
容衍转身垂眸,他目光不明地看了她几眼,然后说:“你就在这呆着。”
沈芜杏眸蔫了:“……”
沈芜正打算换另一只手臂枕脑袋,就听见书房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她身后的那扇门被打开。
沈芜扭头一瞧,就见来人是许管事。
“沈姑娘,太子请您去前厅一趟。”
在去前厅的路上,许管事自然揣摩得出来太子不愿沈姑娘被那薄以慎接走。
思及此,许管事不由压低声音对沈芜道:“殿下舍不得您离开,姑娘您会继续呆在府上吧?”
说完,许管事见沈芜只垂眸却不吭声,心里微有些不安。
沈芜的脚步声很轻。
但当她一出现在前厅,薄以慎和容衍两人都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掀起了眼帘。
两道晦暗的目光直直落来了她的身上。
沈芜下意识看向容衍,杏眸微弯。
容衍指尖蜷起,心下微定,她第一眼看的孤。
薄以慎心知他下午将人得罪狠了。
但要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不假人手,亲自确认。
想着,薄以慎的手指正不轻不重地微敲案桌,这一发出的声响将沈芜的注意力不由落来了他的身上。
她望来他身上的那双杏眸里压根藏不住太多情绪,她还在气恼。
“我已查清你的身世,你是我已故义兄之女。”
薄以慎:“你可唤我一声小叔。”
沈芜没好气地瞥了眼薄以慎,他面容冷峻,正垂眼朝她看来。
沈芜轻“嗯”了一声。
虽然沈芜嗯了一声,但她却是半点都没配合薄以慎,未有出声喊他一声小叔。
薄以慎只觉眼前这小姑娘是只小猫,眼下虽被她伸爪刺挠了一下,但薄以慎也不恼。
薄以慎缓缓说道,“既已找到你,我不可能放你孤身一人在外。”
薄以慎:“你在太子府总归是客。今夜同我回薄府,我也好将关于你的身世一一细说。”
容衍不悦地颦起眉,他冷睨了一眼薄以慎。
“总归是客”这四个字从薄以慎口中说出来,竟是十分的刺耳。
言语间,薄以慎已经起身走了下去。
他没错过沈芜杏眸里的那丁点犹豫,又继续道:“陛下给你下了赏赐,宫中的人正在薄府门口等你回去领赏,莫让他们等太久。”
“只是领赏,人还是要回太子府。”
容衍冷下眸,声音微沉:“首辅可有听清孤的话?”
薄以慎笑了下,他看向沈芜,温声问道:“你想在太子府做客几日?再日,还是再十日?”
“若你今夜不愿,那给我个准话,我下次再来。但何必那么麻烦,夜已深,你去了薄府再回太子府,天怕是要亮了。”
薄以慎:“若不如今夜一起回了。”
沈芜咬起唇,她面上微烫。
她不可能开口跟薄以慎说她要在太子府再呆多少日。
虽然容衍对她不错,但哪有做客做这么久的。
她也不可能一直心安理得的呆在太子府,反正她可以先跟薄以慎走了,问清她的身世,再跟薄以慎提出她要回月山。
他一个小叔,又不是她亲爹,哪里管得住她到底要去哪。
沈芜心下已有决断。
沈芜:“我还未收拾行李……”
“一炷香的时间可够?我在这等你,你先去收拾。”
说完,薄以慎看向容衍:“太子可听清?”
容衍不搭腔,他脚步微动,缓缓走到了沈芜的身前。
容衍凝向沈芜的那双黑眸深得不可见底,他正一字一句问道:“何必急于今晚?”
“我呆你这都快十日了。”
沈芜咬起唇,小声解释道:“之前答应跟你来,也是因为那两件事……现在都解决好了,我也不好再继续呆了。”
容衍脸色冷沉,嗓音夹冰:“怎么不好继续呆?”你就半点都不留恋孤吗?!
找未婚夫、月山刺客这两件事一解决完,就要走?
他是无法阻拦薄以慎带走她,人叔侄关系他斩不断,但他要再留她多日,完全可以做到。
偏偏……
容衍愠怒不已。
他以为沈芜不会急着走,于是耐着不悦,冷冷听薄以慎跟她说完那些话。
谁知,她直接被别人言两语就说动,竟对他没有分毫留恋,似乎一刻都不愿多呆。
许管事几乎不敢抬眸去看太子的脸色。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太子如此动怒。
沈芜张了张唇,她杏眸瑟缩了下,似乎有些被容衍身上的怒气给吓到了,她轻绞手指,轻声道:“容衍,你别生气。”
“你也知我在生气?”
容衍看向沈芜,难得轻声:“既知我生气是为何,就不要再继续惹我生气。”
薄以慎目光微有几分审视地落在太子容衍身上。
容衍对他这侄女的态度,实在有些让人玩味。
薄以慎声音微沉,“时辰不早了,太子还是快些让臣的侄女前去收拾行李。”
沈芜咬了咬唇。
她当然知道容衍在生气什么,也知道她要怎么做他才不会生气。
容衍刚刚特意让她呆在书房,不让她跟他来前厅,就是不想她被薄以慎接走。
她分明可以多呆太子府一些日子,但她没有。
落在容衍眼里,就是她仿佛连一刻都不想多呆……
而且容衍未打断薄以慎那些话,就是笃定她今晚不会就这么直接跟薄以慎回府。
沈芜行李不多。
她来太子府带了什么,这次也就带走了什么。
想了想,沈芜还是将那个小匣子以及容衍给她的那枚金叶子令牌留在了桌上,没有将他们带走。
许管事微微有些意外太子他竟然没有送沈姑娘出府。
当然,太子身份尊贵,若送沈姑娘出府,也的确过于纡尊降贵。
容衍已经走到了西院门口,屋内还亮着莹莹烛光。
他迈开步伐,踏进了屋内。
一进门,容衍就见桌上静静躺着一个小匣子。
以及那枚他给她的令牌。
容衍神情变得晦暗。
浮现在容衍眼前的,就是沈芜当时不舍地抱着这个小匣子,仰眸轻声问他:“那这个……我是不是该还给你?”
当时,容衍眼底难得划过极淡的笑意,说:“好好收着,给你的就是你的。”
闻言,她开心地弯起了那双杏眸。
但现在……
她将这小匣子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是觉得自己生气了,所以她就不好意思再拿了?
她还真是,会惹人生气。
容衍黑眸里满是郁色。
容衍摩挲起手中那片薄如蝉翼的令牌,稍一用力,就将之捏紧在手掌心中。
许管事愕然出声:“殿下,您的手指……”
太子的手指被那片令牌割伤,眼下正一滴一滴往下流血。
但太子浑然不觉,他精致的眉眼仿佛冻了寒霜,虽未有言语,但显然已动怒至极。
许管事在心底哀叹,这沈姑娘怎么回事啊,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想跟太子划清界限,太子也是,这怒得也太不寻常。
容衍缓缓松开手掌心,低下眼,就见那枚金色的令牌上沾了些许血迹。
容衍极轻地笑了一声,似乎已经消气了。
只见容衍神情如常地淡声道:“孤也不过是瞧她有意思,长得合孤心意,顺手养在府中解闷逗趣罢了。”
“走就走了,难不成孤还得求她回来?将人抢回来?”
“明日让人将西院锁了吧。”
“府上再无沈芜此人,往后也都别在孤面前提她。”
容衍掀唇,冷冷道:“她实在惹孤不快。”
容衍抛下这几句话,旋即转身离开。
若不是太子的手指还在滴血,许管事都觉得太子似乎未曾动怒过。
当下许管事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出声让人来给太子处理伤口。
许管事沉默地跟在太子身后,心下越发捉摸不透太子眼下到底是何态度。
似乎、似乎是不在意沈姑娘了吧?
毕竟沈姑娘已惹太子动怒,心中不悦。
*
夜已深,月光皎洁。
寂静的官道上独有一辆马车驶过,沿路响起哒哒的马蹄声。
若是之前,沈芜已经在西院睡下了。
但她现在正跟薄以慎同处一辆马车之中。
沈芜一上马车,就犹如避瘟神一般,一屁股坐得离薄以慎远远的。
沈芜还以为薄以慎会马上开口跟她说身世的事情,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再说,甫一坐定便阖目养神。
沈芜不由又悄悄挪了挪身子,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
但马车再宽敞也宽敞不到哪里去。
沈芜挪了半天,最远也只能挪到车门口。
“再挪,你就要掉下马车了。”薄以慎的嗓音里没有什么情绪,似乎就只是好心提醒她这么一句。
薄以慎冷不丁出声,惊得沈芜身形一僵,她那双杏眸略有些不满地朝他投去了一眼,就见薄以慎仍闭着目。
这人都没睁开眼,怎么知道她挪到马车门口了?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薄以慎这才不咸不淡地撩起眼皮,他的眼尾狭长,深棕色的眼眸犹如深潭。
“坐过来一点。”薄以慎说。
见沈芜动都不动。
薄以慎意味不明地问道:“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