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云溪 作品

128.小金哭了吗? 二更之第二更......

山洞都选好了,没得说的,各家各奔自家山洞去呗,桑萝觉得这跟现代人买了房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哪怕它其实就是个灰突突的山洞,那也是未来好一段时间的家了。

沈安和沈宁再加一个陈小丫,三个娃儿特别兴奋,拿着小枝条打着草就冲在了前头,许家兄妹有点儿忐忑,想象不出来刚才见过的山洞要怎么住人,而王云峥抱着他那个九天都没离过手的小包袱,跟在许老太太和魏清和身后,看向远处许家选的那个山洞,眼里隐约露出几分期许。

 

如果说第一趟只是把各个山洞走马观花的大概瞧一眼,第二趟大家就瞧得细了,因为那是定下要安家的地方了。

 

沈烈、桑萝带着两小只也是一样。

 

桑萝选的这个小山洞,除了小,真没别的不好,因为洞口够宽,进深没有太深,这样的山洞光照要比窄口进深长的山洞光线好得多,人住得不压抑。

 

桑萝从一开始的退而求其次,到这会儿都看出满意来了,住山洞也不能将就,而且因为小,更该花心思,这怎么设计她得好好想想。

 

沈烈则是留心山洞壁一些突出:“这些日子你先想想怎么收拾,洞壁这些个山石小心着些,别撞着,等把粮都运好了,我想办法把它凿平,家具什么的,也都等我回来再做。”

 

又看了看这山洞的大小,有些犹豫,他是知道桑萝一开始为什么问挑空的那个山洞的大小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算真夫妻,桑萝最想的是隔开两个小间,便问桑萝:“要不要再往里凿一凿,扩大一点?费时费力气些,却不是不能做到,我回头托许掌柜帮忙从外边弄点衬手的工具来。”

 

带上几十个老弱妇孺进出这林子不容易,但沈烈自己要进出林子的话,尤其如果有陈大山协同作伴,根本不算难事,所以他说得也轻松。

 

桑萝听到这山洞可以再凿大一些,眼睛都亮了,不过想想这小小峡谷两侧几座山峰中藏有九个山洞,还都是不小的山洞,眼里就有些犹豫,而后摇了摇头:“稍微修一下山壁,稍扩一点把内部弄得平整些就行了,我怕扩得厉害,这山叫我们掏得空了。”

 

这山多高啊,别回头承不了重,塌了下来,她们这些人可就连埋都省了,虽然可能是她多想。

 

沈烈眼睛弯了弯:“好。”

 

私心里他其实挺愿意和桑萝离得近些的,像从前那样就很好。

 

山洞再是细看,也就是那么一小块,确定好怎么装饰布置由桑萝来琢磨,等沈烈运完粮来实施,四人也就回大山洞去了,因为沈烈他们并不歇着,今儿吃顿午饭就要返程了,许掌柜那边的粮食得早些接到第一藏粮点才是,不然等外头乱了,许掌柜再想运粮进山,怕是不易。

 

大山洞里,秦芳娘和甘氏已经先回去了,做午食还早,正张罗下午给沈烈他们这些回去运粮的人带上路的干粮,这个是可以先备起来的。

 

桑萝上前帮忙,但各家人陆续也回来了,老太太和婶子们一起上手,热热闹闹全挤在山洞口,做起来倒快

 

,山洞口也挤不下这许多人,索性打发桑萝择一会儿做午食要用的野菜去。

 

许家人倒是回来得最迟的,和村里各家不一样,许家人没哪个是真吃过苦的,老太太和魏清和还好,王云峥偏早熟,也没什么,许家小兄妹俩都快蔫了,想象不出来长时间住在山洞里是什么模样。

 

套用了一下大山洞里看到的铺了满地的干草,再弄个席子,刚看到云谷时的那个欢喜劲儿也下去了五分。

 

道理都懂,就是蔫巴。

 

许老太太早在山洞里就给三个孩子开解过了,这会儿也不多说,只让各找小伙伴们玩去,她自己也撸袖子和陈老太太她们一块儿干活去。

 

男人们一会儿就得走,原该在山洞里歇着,只是怕草深藏蛇,又都扛起各自的锄头去清理山两侧通往各家山洞路上的野草去了。

 

最闲的要属孩子们,凑在一块讨论自家的山洞什么样儿。

 

大的和大的一堆,小的和小的一堆,男孩儿和男孩子一堆,女孩儿和女孩儿一堆。

 

因为有许掌柜的嘱咐在前,许家人跟沈家是走得特别近的,加之一路上沈宁格外照顾许文茵一些,所以这会儿许文茵也凑在沈宁和陈小丫、巧儿这一堆里。

 

看沈宁和陈小丫几个说起自家山洞都绘声绘色的,大的还是小的,圆的还是窄的,像什么形状都要拿出什么。

 

直到沈宁几人看向她,许文茵才道:“我家山洞里头好黑,我们以后要一直住在山洞里吗?用干草铺在地上就那样睡?()?()”

 

 

沈宁咯咯笑起来:“当然不是啊,要做床的,还可以打柜子桌子,我大哥就会。()?()”

 

 

陈小丫也乐:“我爹也会。()?()”

 

 

许文茵傻了眼,仔细想了又想,道:“我舅舅可能不会。?()_[(.)]?11?@?@??()?()”

 

 

陈小丫觉得一点事儿没有:“让你舅舅跟我爹学嘛,或者跟阿烈哥哥学也行,阿烈哥哥也是跟我爹学的。”

 

许文茵:“难学吗?”

 

沈宁摇头:“不难吧?我哥好像挺容易就学会了。”

 

许文茵这就放心了,悄悄松了一口气,跟沈宁几个说:“我差点以为要一直睡在地上,我刚才看到了,山洞地上有虫子的。”

 

沈宁几个都笑,陈小丫道:“一会儿找我阿奶拿点儿干艾草呗,熏一熏就好啦。”

 

沈宁:“而且虫子也不可怕,捉住了可以喂鸡的。”

 

就连才六岁的施巧儿听到这个也直点头:“我哥就会捉虫子回鸡吃虫子多,下蛋就好。”

 

许文茵看沈宁三个,一脸叹服:“你们胆子真大。”

 

沈宁是去过县里,去过东福楼的,想想县里那些房子,她道:“不是我们胆子大,我们从小看得多嘛,你一定是一直住在县里那种好房子里,所以没见过。”

 

这倒是,许文茵道:“我从前住在县里,前一阵住在歙州,这是第一次进山里,以前从起县里和歙州,又问县里和歙州长什么样,这就有得说了,从宅

 

子到铺子,从路到车子,从食馆到点心铺子,说得最小的施巧儿嘶哈一下,口水都差点滴了下了,外边如果太平了,就会接我们出去的,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我家呀,那些铺子什么的,让我娘都带着咱们去逛一逛。”

 

 

几个小姑娘很是欢喜,倒是许文茵,说到她娘,眼里的光又黯了下,好多乱民冲进城里,见人就杀,所以我爹才不敢叫我们全留在歙州的。”

 

 

这换别的小孩儿,还真不懂什么流民啊,乱啊什么的,但这几家算是个例外了,家里的长辈和沈烈都没少教。

 

沈宁算是听得最多的,道:“我听我大哥说,北边早就乱了,死了可多人,不止是州县,山里也会有盗匪的,所以咱们才藏进这么远的深山里。”

 

 

听许文茵说想爹娘,沈宁也想起沈金几个来了。

 

她们现在都要有新家了,沈金沈银沈铁和甜丫儿还留在村子里呢,不知道怎么样了。

 

原本那点高兴劲儿就蔫了下去。

 

“小丫儿,你说小金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发现咱们都走了,他不知道有没有哭鼻子?”

 

 

这个问题她藏在心里许久了,一直以来不敢问出来,今儿因为安全到达了目的地,以后生活的地方也定了,又想了起来,没忍住,问起了玩得最亲近的小伙伴。

 

陈小丫也有些蔫,她从前跟沈金是不太对付的,可后来沈金也不那么讨厌了,天天都在一起玩儿,听沈宁这一提起,陈小丫心里也是闷闷的。

 

“会哭的吧,要是我被丢下了,我也会哭,而且有乱民的话,他们会不会也被杀了?”

 

说到这里心悸了悸,杀这样的字眼,从前只用在杀鸡杀鸭上,还是大哥从外边逃回来,陈小丫才知道人也会无端端被杀的,人杀人。

 

想起常在一处玩的小伙伴,难免就心里发紧。

 

许文茵奇怪,问:“小金是谁?”

 

施巧儿道:“是小安和阿宁的堂弟,阿宁有三个堂弟,一个堂妹,最大的那个堂弟就叫沈金。”

 

许文茵眨巴眨巴眼:“那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呀?”

 

她看另几家堂兄弟都一起来了的。

 

陈小丫闷声道:“因为阿宁的叔叔婶婶特别不好,没人想带他们来。”

 

许文茵没有叔叔婶婶什么的,她只有舅舅,舅舅也特别好,所以不太能想象特别不好的亲戚是什么样,就问:“那不能只带小金他们来吗?”

 

沈宁拨着手上的草叶:“他们应该不会舍得离开他们爹娘的。”

 

许文茵想想也是,小孩子都是和爹娘在一块的,像她和三哥这样的,爹娘不能来,也是祖母带着来。

 

~

 

十里村,征粮的胥吏在沈家院外量过粮食够了数后,收捡收捡就离了沈家,而被打了的李氏还趴在地上,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

 

沈金和沈银一起去拉去架,但哥俩个才多大点

 

?那点子力气哪里能架得起李氏?$?$??()?(),

 

兄弟俩个哭得直抽()?(),

沈金抬眼就看到缩在院子一角的沈三()?(),

气道:“爹()?(),

你还愣着什么,快扶娘起来啊。”

沈三确实吓住了,他没想到李氏这样虎,连官差也敢撞。

 

疯了,真的疯了。

 

不过这会儿被儿子带着哭音一喝,也算是醒过了神来,征粮的胥吏都走了,他终于挺直了腰,匆忙几步奔到李氏身边,一边去扶李氏,一边叨叨咕咕的训李氏:“你是不是疯了,服了两个月的役没够吗?撞官府的人,也不怕被人绑了去再服个半年一年的役?”

 

李氏原本一直闭着眼,如果不是一直喘息着,衣裳上抽出的血迹能把四个孩子吓死。

 

也幸好这时冬衣还没脱,乡下人也做不起什么厚袄子薄袄子,穿着热也只有冬天的袄,当然,冬天的袄也算不得多厚就是。

 

那胥吏鞭子抽得狠,却也被袄子挡了挡,只是那鞭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李氏那一身袄子被抽烂了不说,袄子里露出不出话来,一直闭着眼喘息,直到沈三过来,满嘴的埋怨,李氏终于睁眼,打不动,骂不出,只直愣愣盯着沈三。

 

沈三被李氏看得直打怵,莫名觉得李氏这会儿有力气,会想生撕了他,他有点儿发毛,道:“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还不是为你好,挨这一顿不是白挨吗?”

 

李氏还是冷冷盯着他,盯得沈三心里又是发慌又是虚,强撑着把人扶到房间,就往床上一扔,心乱之间连力道都没太收住,就说田里有活,几步走出房间,院里扛了把锄头就跑了。

 

李氏被这一掼,伤口撞在床上痛得闷哼一声,嘶嘶直喘,缓了好一会儿,才被沈金和沈银扶着,自己也使了力,在床上侧躺住了。

 

兄妹四个哭得特别厉害,沈金从没这样怕过,他看着自己娘身上的血道子,都不敢伸手去碰,结果爹直接用摔的。

 

沈金顾不得再想更多,只抹着泪道:“娘,娘,我去三里村给你找郎中来吧?”

 

李氏艰难摇头。

 

家里哪里还有钱能给她找郎中,连那个金镯子带家里攒的钱,全叫沈三摸走给抵了兵役。

 

李氏直到这会儿才真的绝望,沈三不是个多勤快的人,地种得不多,这会儿家里只剩一小袋谷子,两小袋豆子了,满打满算也只能吃四个月,这才二月,秋收还远,后边的日子怎么活?

 

这才是她疯了一样撞向那搬粮的胥吏的原因。

 

活不成了。

 

可看到儿女哭得涕泪齐流,李氏什么也不敢说,她强撑着摇头:“扛一扛,等血止住,养一养就好了。”

 

沈金听得直抹眼泪:“娘,咱们逃吧,官府会抢粮,家里已经没多少粮了。”

 

抢粮,可不就是抢粮?官比匪还凶,因为可以青天白日正大光明的抢你。

 

道理李氏都知道,她却是摇头:“现在哪里还有多少……粮,给他们抢,该交的都交了,现在再逃,家里的金镯、银钱和被搬走的那

 

些粮,就、就都白瞎了,留在这好歹、好歹还有地,还能种出一些来。”

 

 

她喘得厉害,歇了一会儿才又道:“而且,能逃到哪去?山里很多野兽,还有饿红了眼的流民,你们没往外逃过,不知道那日子,我们家,我们家就是逃荒来的,一大家子,只我和你们爹,还有你大堂哥,和那时刚出生……不久的沈安沈宁,活了下不准是被人杀了,还是填了……野兽的肚子。”

 

 

沈金埋头,低声说:“大哥他们很厉害的。”

 

 

李氏目光有些空。

 

是啊,沈烈是有本事的,那么远都能穿山过林的回来,也没填了野兽的肚腹,但沈烈不会带上她们三房。

 

她缓了缓身上的疼,这才问沈金:“打猎,你大哥,教了吗?你学得怎么样?”

 

 

沈金点头:“教了,有学到一些简单的套山鸡之类的陷阱,我还没自己试过,但大哥说多练练就会了。”

 

至于弹弓和地洞,想起那天沈安的话,沈金没说。

 

李氏笑了,一笑,不知连带扯到哪里的伤口,痛得她脸都扭曲了,却还是笑,笑得眼圈直发红。

 

沈金看他娘这样,眼泪却掉得更凶,想到他娘刚才说的止血,忽然想起什么,道:“娘,你别动,大哥有教我认几种能止血的药草,我这就去找。”

 

沈银见状,忙跟上:“哥,我也去。”

 

兄弟俩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李氏看着已经空了的门口,视线再移到床边哭得脸都花了的沈铁,拉着沈铁闭着眼嚎,个头还不及床沿高的甜丫儿,眼角忽然就滚滚落下泪来。

 

沈铁一看他娘流泪了,自己还哭得一抽一抽的,挂着满脸的眼泪鼻涕呢,却也忙凑近过去给李氏擦泪:“娘,娘,你是不是很疼?”

 

但他越擦,李氏这泪却是流得越凶。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