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村正家颇为热闹,和沈家一样,周家分得的也只是几间夯土房,周家人口却比沈家要多,住得颇挤。
桑萝到陈家时,陈婆子刚从周家转了一圈回来,老远看到桑萝和沈宁,老太太脚下那步子就快了。
“阿萝来了?今天好些了?”
桑萝:“好些了,阿葛吃早饭了吗?”
陈婆子笑:“吃了,昨晚吃不进,今儿听说大山回来了,许是高兴,倒吃进了几口,不过也折腾得够呛。”
沈宁笑着把手里那碗酸枣糕递过去,“陈阿奶,我嫂子做了点水晶脯,你给阿葛嫂子吃吃看?”
小丫头鬼精的,在家叫酸枣糕,在外边绝对就是水晶脯,言语间还把时间给模糊了。
“还有这个?”陈婆子是知道水晶脯的,这东西桑萝那年刚做出来时就给她们家尝过,那酸酸甜甜的,孕妇吃可不是再好不过?她乐滋滋接过碗:“这个好,这个好,走,阿萝过来坐。”
又跟沈宁说小丫儿在周家,问她过不过去瞧瞧。
沈宁看大嫂在陈家,那是没什么不放心的,跟桑萝说她过去转一圈就回来,桑萝摆手:“不用紧着回来,要玩就玩去,你不是跟小丫、巧儿和文茵凑在一处做毛笔吗?忙你的去就行了,我一会儿就回了。”
沈宁确实在做毛笔,四个小姑娘合着伙儿做的,指着回头送到州学旁的笔墨铺子去问问呢,看能不能放那儿寄售。
这事她问过大嫂,和文茵几个也问过文茵他爹,都叫放手去试试。许家屋子宽敞,房间也多,所以她们四人近日得闲了就是凑在许家做这个。
沈宁想想早上兔子、鸡和羊都是喂过了的,便道:“那大嫂你仔细着些,饿了吃点米糕,想吃什么等我午时回来做。”
没做农活原是一日两餐,不过大嫂怀孕了嘛,一人吃两人补的,沈宁觉得还得是一日三餐才成。
桑萝好笑:“去吧去吧。”
等沈宁跑走了,陈婆子笑道:“阿宁和你贴心。”
一边引着桑萝往家门口走,一边又道:“大山这趟进山找到你周婶子娘家人了,这事你听说了没?”
桑萝点头:“文庆刚往我家去,听说了,那是周婶子娘和嫂子、侄儿侄女们?”
陈婆子乐呵呵点头:“你周婶子高兴得是又笑又哭的,不过她娘和嫂子看到咱们这庄子不知多羡慕,路上就听大山他们说我们把户籍落在歙州了,他们家也是动了心思,不想回祁阳县了,不过眼下近处哪有地儿?哪怕早个一天两天回来呢,都赶得上。”
老太太还不知道孙儿这趟接人被林氏族人作难呢,满心满眼的热忱,道:“说是大山帮着找刑爷说项,稍远些的地儿也成,强过回祁阳县,祁阳县眼下实在是没什么人烟。”
说着已经到了家门口,老太太要去给桑萝拎椅子,桑萝摆手:“不用了,我去看看阿葛,一会儿就回去了。”
“行,那一起。”
周葛屋里,想是吃早食刚受过苦头,人是合衣躺着的,听着桑萝说话的动静已是起身了,陈婆子把
手里的碗端过去:“来,阿萝给做了些水晶脯,这东西酸的,你吃吃看能不能舒服些,我看阿萝今早气色就强多了。”()?()
周葛哪知道什么水晶脯,她现在是顶怕吃东西的,不过听说是酸的,又看桑萝也点头,试着拿一块咬了一口,竟是还行。()?()
见她吃东西没呕,陈婆子就笑开了:“管用!那你吃一点压一压,也省得脸色这样白,一会儿大山回来得心疼。”()?()
一句话说得周葛红了脸,只还没接话,听得外边有锣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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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三人面面相觑。
好些年没听过锣声了,进山前那几年,但凡锣声一响就没一桩好事的,就连周葛都下意识有了几分紧张。
陈婆子摆手:“不知道是什么事,你们屋里呆着吧,我先出去看看。”
铜锣响过,隐约听得有人扬声说着什么,等第二阵铜锣响,声音更近了,听得是让庄子里的人都出来一下。
在山里干活的人陆续都下山,陈老汉、陈有田、秦芳娘都下来了,锄头都没放,先往敲锣人那边去。
桑萝和周葛出了房间,看那一圈围了不少人,远远的也能瞧见许掌柜、许叔、周家人、卢家人、施家人往各自山里出来。
桑萝想起昨天那长长的车队,直觉不是什么坏事,道:“走,我们站远点儿听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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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村正。
桑萝没想着竟是这一桩。
也是,目前各村各里其实还没有村正里正的,歙州城外在昨天之前人其实是不算多的,从城里迁出一部分,山里出来一部分,再到昨日刺史夫人带回来的那一批,城外人口怕是才过千。
宣讲差吏的声音很亮,又把情况说了一遍,道:“我们褚大人的意思,你们各村各庄的村正由得你们自己推举选出来,人选以能识文断字、能服众为优选,当然,若是没有,白丁亦可,选定之后,今日开始至明日傍晚可以到衙门里报备。”
“第二桩,咱们刺史和夫人念百姓不易,数年离乱,家禽牲畜粮种,无有不缺,春耕劳力也是不够,刺史夫人千里迢迢自太原、陈郡带了些家禽牲畜和粮种过来,选出村正后,诸位可由村正领着,带上你们各家的户籍往州署衙门去买家禽牲畜和粮种。”
两件事,没有一件是大伙儿不关心的,尤其是买家禽牲畜,大伙儿都想到昨天看到的牛了。
“这位差爷,牛也能买吗?”
问话的是许掌柜。
他们家是最缺劳力的,经一番生死,再回到歙州,一家人商量过后把许叔的籍也放了,让许叔也入了良籍,虽许叔根本不愿离开,眼下是离户不离家,一口一句还是老太太、阿郎和太太的,便是开田耕地也是紧着主家的地先。
但是地多啊,加上魏清和的,田地九十亩,山地六十多亩了,往后还会多,哪里干得过来?几个孩子一入学,他自己应该在家里也呆不久了,许掌柜最近也准备在周边村子里找一两个帮工了。
如果有牛的话,不管是他们自家人也好,还是帮工也好,都能轻省得多。
他这话一问,
那差吏便道:“能啊,
不过那些牛算是我们刺史和夫人自家的,
也不算多,
且刺史大人要照拂的是整个歙州,下边各县都会给分一分,因而虽是能卖,也是有数的,每个村只能买一头,十户以上的大村可以买两头,家禽也是一样,按户数为限,每户能买的也有数。”
大伙儿懂,他们这里要不是当年许掌柜弄了些鸡苗鸭苗的运进山里,要不是后边又有野鸡,野鸡和野鸡,又和家鸡中的母鸡一直就那么繁衍了下来,他们这些人现在出山怕是连鸡鸭的毛都见不到一片。
几年战乱,祸祸得太狠了啊。
周村正接着话问:“不知那牛现在是个什么价?”
牛,家家都想要的,但不是人人都有底气要,似陈老汉、卢老汉和施二郎,连问价都没敢问。
如今天下是相对算太平了,可粮店里的陈粮都还卖三百多文一斗呢,想想从前六十文一斗的粮价,真的比梦里都远了,梦还能做做,这正常的粮价他们摸都摸不着了。
周村正这话一问,众人都看向那差吏。
那差吏面上露出两分笑意,笑意里是自豪也是荣光:“诸位,因为知道这边要赶春耕,咱们刺史夫人这次带来的都是正值壮年的犍牛,不贵,只十五两一头。”
十五两,桑萝眼里都露出了诧异神色来。
进山前她手中是没田地的,因而对牛的价钱并不清楚,但是,十五两,相较眼下的米价,仅是五石米的价钱。
怎么会?
果然,围观的众人都议论了起来。
桑萝离得陈家人不算远的,听得陈有田也是不敢置信:“爹,这比从前的牛价只翻了一翻。”
谷价都是从前五倍了,牛,活牛,竟是只贵了一倍?
陈老汉手有些抖:“是,是。”
他们忙了半辈子的家当基本毁在那几年连年的天灾上了,后边逃到了祁阳县来,从头打拼,累了近十年,也经不住重税重役层层盘剥,能把日子过好已是不易,买牛更是不用想,每年耕田都把自己当牛使。
然而买不起却不是不关注,种地的老农,谁不想拥有一头牛呢?偶尔进县城里,路过牛市也会进去转一转的。
十五两,战乱之前一头犍牛也要七八两了。
现在往东市去瞧瞧,那一头牛换成牛肉卖,怕是都远不止这个价钱,何况活牛?
“好官,咱遇着好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