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不仅把齐阁老放回齐府, 便是齐渭,她也一并给送回去。 暗夜里,只有一盏孤灯引路, 这条出宫的路在齐渭的眼里如此的悠长。
桐桐没瞒着他, 一路走着, 一路低声将事情告诉他:“……很意外, 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之前那个案子,刑部一直有人在追查, 并没有放弃。
现在,我只是下了判断,但是……毫无证据。所以,此事这么去办……也着实是情非得已。” 齐渭朝父亲的方向看了一眼,手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林大人, 说什么情非得已。
这还是你看着两家的交情,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此恩如同再造!你见识广, 心思细腻,且看人少有带偏见的……你说是,那便一定是了。
能提前洞察,还能补救,否则……齐氏一门,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不用朝廷判决, 我们都该以死谢罪。”
桐桐也看了一眼齐超的方向,叹了一声,没再言语。 齐家被围的严严实实的, 桐桐亲自将两人送了进去。 秦敏迎出来,“大人……” 桐桐吩咐秦敏, “送齐阁老去岚姑娘所在的院子。
” 是!秦敏很恭敬,“阁老,请随下官来。” 桐桐跟齐渭站在原地,目送齐阁老离开。 齐渭看着父亲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他才道:“我父母感情一直不好,我父亲养外室,此事我一直知道。好些人都好奇,说你是长子,且已经成人了,为何不能维护你的母亲。
也有人说我这个人一味的怕我父亲,重父权,重家族,跟新明的很多东西格格不入,我从未反驳过。” 桐桐没言语,不外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罢了!家事外人很难洞悉。
齐渭轻笑一声:“听老管家说,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经爱慕过一个女官,两个人该是两情相悦。我父亲跟家里说,要娶对方,人家女官也答应了……可惜,那位女大人早前审过一个杀人案,当时判了杀人者死刑。案子没判错,只是罪犯的母亲只那一个孩子,不忿儿子的死,在女大人查勘河堤的时候,混在百姓中,突然跑过去,将女大人给撞到河里,当时水流湍急,没有救过来。等打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桐桐:“…………”这件事跟齐夫人有关?
“当年,我母亲爱慕我父亲,她是想看看我父亲这个摈弃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力要娶的女子是个什么模样。她去了女大人任职的县……看到了一个极为温雅的女子。
人人都夸那大人温柔绵软,待人和气。
她心里不服气,就说了几句……不太好的话。说那都是装的,该杀人的时候不是还一样判吗?她这样的,是没遇到那厉害的,遇到厉害的叫她好瞧……好巧不巧,被判死刑的囚犯的母亲就在县衙附近……整日里想找茬,听到这话往心里去了……后来就出事了……” 齐渭不住的摇头,“我母亲的性格你知道,她就那样。其实,有她没她,就凭着那做母亲的一直寻衅,这样的事一样会出也不一定。
当时,我父亲并不知道我母亲曾偷偷去看过他的心上人……是后来成亲了,生了我们兄弟俩了,他们夫妻吵架,我母亲说漏嘴了……我父亲才知道的。本来感情便不好,自这之后更不好了。
我母亲一直说她并没有害人,只是说了几句气话,人家要报复,她说不说那些气话,一样会去报复……可我父亲认为,若没有人去刺激那人,对方是不会这么极端的……” 桐桐问说,“岚姑娘像那个女官?”
“老管家说,性情上挺像的。” 桐桐摇头,“不!不像。”也许最初接触会觉得有觉得有几分相似,但后来,接触的多了,一定知道,一点也不像,“一个人性情可以温雅,但骨子里,那位女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过五关斩六将,考中了女官,没有在京城的衙门里图清闲,她下了州县,做了一地父母官。她审案不出纰漏,杀伐果断;她能去查勘水利,保障民生。这样的女子……谁能与她肖似?” 不过是打着旧爱的幌子,为贪花好色找了个遮羞布而已。
好似只有这么说了,他就在妻子面前占理,在儿子们面前有父亲的威严,便是走出门去,也不怕人指摘了。 齐渭一愣,然后自嘲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你这个人呀……一针见血!对!你说的才是对的。那般的女子,是不来的。
常年在内宅之中,又怎么敢比那个历州县的父母官呢?”
桐桐没再言语,转身走了。对齐渭而言,去接纳他有这样一个父亲,需要时间。
从齐家出来,她又到了安置岚姑娘的外宅。 宅子的门开着呢,守在外面的人说:“林大人,黄大人在里面。” 黄千蕊是桐桐通知的。 桐桐应了一声,就推门进去了。
书房的方向亮着灯,显然,黄千蕊是在检查书房里的书。 她推门进去,黄千蕊回头,才要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见礼,桐桐摆手,“忙吧!私下别多礼了。”说着就走过去,问说,“发现什么了吗?” 黄千蕊转身递了一些画来,“您看看这些画……都是小纸片上,像是书签一样夹在书里的。
好似并不出奇,就是随笔画的……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桐桐伸手接她翻出来的类似书签大小的纸片拿起来,然后对着灯细看,这确实是随笔画的。
有的画的是这屋子里的案几,有的画的是茶室的盆栽,还有画着这屋子里的书架的…… 黄千蕊站在边上,“好似无聊没什么可画,随便画了一些,像是草稿一般……唯一一致就是西洋风格的写实的画……而今会这个画的也很多……” 桐桐朝后退了几步,看看案几,再看看画中的案几。然后上手用手指量案几的长宽高这些数据,再用手在图上比划。
之后又把画中的所有事物与现实中的实物相比对,这才看了黄千蕊,“你很细心,洞察力也非同一般。”她点了点这‘书签’,“你的直觉是对的,这个画确实有问题什么问题? “等比例。” 等比例?等比例缩小到画上。 桐桐点头,“这屋里有尺子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发现。
“徒手等比例缩小……”桐桐‘啧’了一声,“很有意思。
” 黄千蕊明白了“我就说呢,总觉得哪里怪!现在可算知道哪里别扭了。就说呢,这一股子潜在京城的细作,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我觉得一个封疆大吏的身边,什么消息会不知道了呢为什么?非要混到京城,难道多撒网吗?您这么一说,我懂了!
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东西的图纸……” 桐桐赞赏的看了对方一眼,“倭国是个岛屿国,他们与海洋为伴,什么东西能叫他们更有安全感?”
“船!战船!咱们的战船优于他们……所以……”黄千蕊看向那个图纸,“这是……怕技艺生疏了,平时练习用的。目的就是在需要的时候能将咱们的图纸等比例复刻过去,或是为了携带,等比例缩小带出去……” “军|械、战船!”桐桐将‘书签’装起来,“你继续查,我去办点事。”
是! 桐桐急匆匆的,奔着金宅去。 金镇北在家正打发雷霆,银子都送走了!剩下的那点就放在一个小匣子里,成色还不是太好的那种。
这会子他拍着桌子,头上真的能看见升腾的白气,这是气的狠了。 四爷坐着没动地方,“您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呢?您有儿子,什么就都能有。您要是没儿子,有什么都是虚的。您只说想要什么,儿子都给您办到。银钱这东西,放在库里还得找人看着……您别盯着它了!以后,儿子养您便是了。您那俸禄呀,爱养谁养谁。以后但凡有想要的东西了,您只管找儿子。
但凡是您需要的,儿子一准给您弄来……” “你少哄老子!老子就是太信任你了,才被你摆了这么一道。”金镇北指着自家这熊儿子,将桌子拍的啪啪啪的响。
老二金双城被关押了一次之后,回来也没得好。被他老子抽了一顿鞭子,现在伤才养好!他是才准备重整旗鼓,做他的金家二公子去的,却发现家里真穷了。
他又不是老大,还能做生意赚钱。而今,家里穷了,就是他穷了。这怎么能忍? 您老人家也别只抽我呀! 他取了鞭子塞到亲爹手里,然后指着老四,“爹!抽他!
”这种踩着亲爹脑袋往上爬的玩意,早该抽了。 金镇北的鞭子举起来,指着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儿子,“你说——你认不认错!” 老五搁在边上吆喝呢:“抽呀!您举着干嘛呀 然后‘啪’的一声抽下来了,却不是对着老四,而是对着自己来了。
老五直接往出窜,一边跑一边叫嚷,“来人呀……我爹又动鞭子了……”
李副将正带着桐桐往里走呢,就听见五公子的喊声。 桐桐问说,“抽谁呢?” 李副将低声道:“四公子闯了这么大的祸,正挨……” 话没说完呢,身边的这位林大人‘蹭’的一下就不见了。老五正跑了,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才要骂,结果一看……是那个煞星呀!
煞星问:“人呢?” 老五朝里指了指,“里面……抽人!” 还真抽呀? 金镇北把鞭子举的高高的,“兔崽子,你就说你错没错,你别觉得老子舍不得抽你……不抽疼了你,你不知道厉害……” 他是瞅准了老四坐着的椅子的椅背的,结果鞭子还没打到椅背上呢,鞭子梢就被人给攥住了。
抬眼一看,是那个臭丫头。 这臭丫头满面寒霜,眼里全是煞气,“金阁老,好大的脾气!您这么着……那下官得怀疑您对朝廷和陛下的忠心了!” 金镇北:“……”嘿!老子打自己的儿子,你充的什么好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