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小心翼翼的,不忍让她受伤,害怕她会受伤。你总是一天没见就多出一身伤,我每天睡觉都心惊胆战,睡得很不安稳。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次他哭着质问:“到底是谁在伤害你?我一定要送他进监狱!”
她终于明白,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她第一次反抗了虐待狂一样的母亲,抢过她砸向自己的棍子,轻而易举地将其折断,扔到一边。
她的返祖纯度是楼家有史以来最高的,只是从小就在母亲名为教育,实则变态一样的控制和虐待下长大,她不敢反抗,被精神打压,明明是最强的却被弱者一次次碾碎自尊。但是当她开始反抗,强大的母亲就开始怕了,她再也不敢动她一根毫毛,甚至很快开始服软,想要跟她和好。
后来,她成为了很合格的返祖家族家主,楼家在她的领导下更上一层楼,在华兰返祖家族圈内已经颇有名望,他也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大法官。
后来两人结婚了,他们很幸福,她怀孕后他比谁都更期待他们的孩子的出生,在孕期形影不离地陪着她,在生产那天跟着进了产房,比她还要紧张,甚至哭了起来。
他哭得一脸期待和幸福,她也满心期待和幸福。
可当她短暂的晕厥过后,在半昏半醒间,却看到了丈夫被烧成灰烬的画面。
楼甯舟痛苦地攥紧手指,额头青筋鼓起,她很少回忆几十年前的这些记忆,一旦触碰,就痛彻心扉,可是现在,她却强迫自己重新面对,站在理性的角度。
后来呢?后来她追问当时产房里唯一的目击者,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发生了什么。
“那孩子是六翼天使,他一出生就面对陌生的世界,难免会恐惧,所以能力失控了,他审判了产房里的所有人,医生和护士都吓晕过去了,剑芳他……”
“他审判了所有人,为什么死的会是剑芳?为什么?!”
“根据撒拉弗王国那边给的六翼天使的资料,楼听的能力会杀死犯罪者……”
“剑芳犯了什么罪要被杀死?你说啊,你不是在现场吗?你说啊,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是说被审判者的犯罪记忆会出现吗?你什么都没看到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但是肯定是犯罪了才会被杀的。”
明明每一个被审判者的过去都会被拉出来被看到,可是她的母亲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丈夫却被审判死了,也没有任何调查结果证明丈夫杀过人,她要怎么相信他隐瞒了他的黑暗面,表面上是法律的最后一道防线,背后却触犯了法律,并且严重到被审判死?
她无法面对,所以只能将楼听丢远,她原本想将他交给政府,但是老太太和其他楼家人都不同意,她无心也无力多管,就随便他们。
就这样,这三十年,她坚信丈夫是无辜的,楼听那令人憎恶的能力无故杀死了他,直到现在,那个很多年前没有解开的谜团又一次出现了。
她的丈夫到底是为什么被楼听杀死的?他真的有罪吗?老太太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楼甯舟站起身,抓着这份什么都没有的研究所资料,以及这个谜团离开了办公室,“准备去月湾山脉的飞船。”
这些搞不清的东西,她决定去问个清楚。
……
楼听和楼老太太一起走进了研究所。
此时这个研究所内空空荡荡,很多房间的器材都被搬了个空,只余下楼老太太和她的零星几个心腹在,因此脚步踏在走廊上,有空空的回声响着。
他们走到茶室,楼峥坐到茶桌后面开始煮茶,楼老太太和楼听相对而坐。
“你受了伤,就不要喝茶了,喝点白水吧。”楼老太太说,楼峥便提起烧水壶往空玻璃杯里给楼听倒了一杯白水。
楼听没有理会,只是盯着楼老太太。
“时间还那么多,你这么性急。要说的有不少,先让老太婆我润润喉。”楼老太太仿佛有些无奈般摇摇头,茶室开着空调,空气很干,她接过小儿子递来的茶杯啜饮,姿态优雅。
茶杯搁置到桌面上,楼老太太这才幽幽说道:“这么多年,你在天上囚笼里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突然心性大变,视我们这些家人于无物,就好像你真的是天上的神明,而我们是地上的蝼蚁。但是有一个疑惑,一直压在你的心底,将你跟这个人世连接在一起,永远也无法摆脱。这个疑惑,就是——你的父亲到底有没有犯罪。”
银白色的瞳孔微微变化,楼听盯着楼老太太,“你终于要说了吗?”
老太太对任何人都说当时在产房,她什么也没看到,突然间审判天秤就出现把褚剑芳给烧死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现在楼听对自己的能力已经一清二楚,只要被审判死,那旁观者就一定能看到是为什么被审判死。
那个他素未谋面的父亲的死亡,是他曾经痛苦的根源,他的母亲因此憎恨他,所有人因此恐惧他。他曾经做梦都想要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可作为唯一的目击者的楼老太太却说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个谜团从他年幼时就存在,哪怕他后来将自己从这个世界分离,用与世隔绝的眼光看待一切,这个疑惑也偶尔会悄悄浮现,像蜻蜓点水从脑海中掠过,存在感不强烈,但确实存在。
所以在楼老太太打电话要他回楼家的时候,他回来了,除了跟景姵置气,就是真的想要知道。一个问题一直在脑海中转,是很烦人的。
“我既然说了会告诉你,就不会食言。”茶室里开着空调,空气很干,楼老太太又喝了一杯茶,“这件事得从好多年前说起。”
她这一辈子都在痛恨自己的返祖纯度不够高,没能像别人一样成为人群中心,成为受到优待的那个人,在国外的经历短暂的治愈她后更深
的加重了她的偏执和抑郁。可她的女儿楼甯舟却生来就拥有她渴望的一切。
她一边嫉妒着女儿,
又一边盼望着她能给她带来荣耀。楼甯舟表现得好,她嫉妒,楼甯舟表现得不好,她愤怒。她依靠掌控和羞辱强大的女儿来获得了某种愉悦和满足。
但是,那个男人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楼甯舟的反抗让她觉得颜面尽失,那种被所有人瞧不起和嘲笑的难堪感再次铺天盖地的出现了。毫无疑问,那一刻楼甯舟成了她最恨的人。可是日渐年迈和流失的权力,让她只能强人恨意,虚与委蛇,直到楼甯舟怀孕,她感觉自己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那天你妈妈难产,五个小时都还没把你生出来,我有些担心,就也进了产房。等你生出来我们才知道为什么会难产,你那时已经长出了六扇小翅膀。我抱了抱你,然后你爸爸拿着奶瓶要过来给你喂奶,在接过你的瞬间,事情就发生了。”楼老太太说,省略了她的那些阴暗的心思,强调了自己对女儿的栽培和女儿对自己的不理解。
楼听感到咽喉干涩,茶室内的空气好像更加干燥了。他终于还是伸手拿起了桌上那杯散发着热气的白水。
眼见着楼听开始喝水,楼老太太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了开来。
这个计划在她通过B超的异样,发现楼甯舟的孩子可能是六翼天使的时候就开始设计了,她曾经阅读过大量文献,想要找到能让自己进化的方法,在撒拉弗王国那里意外阅读过六翼天使能力相关的情报,因此她产生了一个计划。
计划将在楼甯舟最幸福的时候实施。
生产那天,楼甯舟生下孩子后筋疲力竭昏迷了过去,楼老太太带着小儿子楼峥和一个男人进入了产房。返祖家族内部的家庭医院的弊端,没有监控,病房空旷,整栋楼里没有几双眼睛。
产房内的医生护士在瞬间就被击晕了过去,正心疼地伏在床边看着妻子的褚剑芳震惊地看着闯进来的几人,目光在那个陌生男人脸上惊疑不定,只因为那张脸,跟他竟有八分像。
“你们……”
“生了那么久,我过来看看什么情况。”老太太笑着说,然后看向那个跟女婿有八分像的男人,男人眼神古怪阴冷,褚剑芳一看就知道是杀人犯的眼神,危机感瞬间让他汗毛直立。
“去吧,那孩子在那里。”老太太对他说。那个杀人犯便走向台上还未被包裹好的新生儿。
“干什么?!”褚剑芳立即冲过去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但是下一瞬间他就被楼峥打晕了。
楼峥虽然返祖纯度也很低,但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了。
楼峥打晕褚剑芳之后,立即和母亲一起后退,飞快退出了产房。与此同时,那个杀人犯抱起了楼听。他是被骗来的杀人狂,对这个据说是天使的“新玩具”充满了昂扬的杀意,那杀意和他身上的罪恶在一瞬间激发了楼听的自我防御力,金光乍现,审判被触发了。
楼甯舟被惨叫唤醒,半昏半醒间,朦胧之中,看到“丈夫”被烧成了灰烬。
医生护士什么也不知道,唯一的目击者楼老太太证明是楼听烧死了父亲,而整个产房内确实仅仅充斥着楼听的返祖波纹。
楼听弑父,确凿无疑。
楼听看着突然说出这些话的楼老太太,表情空白,就好像突然间听到了难以理解的信息,“……什么?”
“当年被你烧死的那个人,不是你的父亲,所以我说什么也没有看到,并没有在撒谎。”
“……你为什么这样做?”
“为了让楼甯舟受到惩罚。”那时,楼老太太看着女儿露出的痛苦表情,心满意足,愉悦至极。从天堂掉进地狱的感觉,很不好受吧,这就是这么多年仗着自己的返祖纯度高,白眼狼一样忘恩负义,对她这个辛辛苦苦生养她的母亲不敬的下场。
“那他呢?”
“褚剑芳吗?哦,那个带坏我女儿的贱男人,我把他关起来,砍了手脚做了人彘后不久就死掉了,普通人就是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