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洛婉清立刻跳了起来,她赶紧披了件衣服,赶到关押纪青的地方。
纪青被白离安置在一个小院,洛婉清赶到时,才在巷子里就听见纪青哀嚎的声音。
“放我出去吧!放我走!求求你们了!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放开我!放开!”
洛婉清赶进屋中,就看见两个侍卫按着纪青,纪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见洛婉清进来,纪青立刻亮了眼睛,大呼出声:“司使!救我!”
洛婉清皱起眉头,抬了抬手。
侍卫赶紧放开行礼,也就是这时,纪青赶紧冲到洛婉清面前,跪着拉扯着洛婉清的衣服,嚎啕大哭道:“司使,您饶了我,放我回去吧!”
洛婉清闻言看了一眼周边,侍卫面色有些尴尬,洛婉清抬手拍了拍纪青的肩膀,安抚侍卫道:“放心,我知道你们没做什么,先下去吧,我单独审人。”
听到这话,侍卫才放下心来,行礼离开,等房间只剩下纪青和她,洛婉清垂眸看着面前跪着哭得满脸是泪的中年男人,冷淡道:“先放开我,我们慢慢说。”
“不行,柳司使,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您让我走……”
“放开!”
洛婉清厉喝出声,纪青瞬间一僵,随即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监察司的司使。
监察司可不像张逸然那样好说话,他慌忙放手,连连磕头,急道:“小的知错,小的冒犯大人,小的有罪。”
“停下。”
洛婉清坐到椅子上,一开口,纪青立刻停了下来。
洛婉清披着外套,从旁边给自己倒了茶,喝着茶看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人。
从昨日入城,她到现在才有时间好好打量面前的男人。
他看上去四十岁左右,身材消瘦文弱,指节只有执笔之处有些茧子,是典型读书人的模样。
他看上去胆子很小,几句话便吓得不敢动弹,这种人她在监察司也见过,是最容易审问之人,但是,也是最难说服作证之人。
因为他们太胆小,要让他们作证,除非让他们相信,他们站的这一边绝对强大。
洛婉清思忱着喝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到一旁,缓声道:“你应当知道监察司是什么地方,我没有张大人那样的品性,也没什么耐心,你如果愿意作证,那我可以让你将功赎罪。如果你不愿意作证,”洛婉清笑了笑,她微微向前探过身子,语气很轻,“你不会以为周春死了,他做的事情,你就跑得掉了吧?”
纪青听着这话,不敢出声,飞快思索着。
洛婉清见他反应,就知道这是个聪明人,若不是因为聪明,也断留不下郑平生的信物这样重要的证据。
她直起身子,意悠神闲端着茶杯,劝说着道:“良禽折木而栖,纪师爷,既然来了东都,不做点什么,你是回不去的。我知道你怕郑家,世家贵族,你一介草民,怎会不怕呢?”
纪青听着,试探性抬起眼来,洛婉清笑笑:“可你也要想想,你怕,为何我与张大人不怕?你要想明白,监察司后面站的是谁,此刻我们要动郑家,为的又是谁。这些时日我会准备其他文书证据,纪师爷休息的时间便多了解了解东都,想清楚了,可以让人传信,找我回话。也别想着死啊活的,”洛婉清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轻声提醒道,“你家里亲眷监察司已经帮你照看了,不为了自己,也想想家人啊,是吧?”
听到这话,纪青瞳孔急缩,洛婉清知道他已经意会,便抬手拍了拍
他的肩,也没多说,便起身离开。
从纪青院子出来,洛婉清快步回到山上,简单洗漱吃过早点,便去找张逸然拿他在江南准备好的卷宗。
张逸然将卷宗交给她时,还颇有些犹豫,洛婉清见他动作迟疑,不由得道:“张大人在担心什么?”
“惜娘,”张逸然思忱着,还是忍不住提醒,“若你只是想立功,其实,不一定非要办这个案子。”
洛婉清有些疑惑,抬眼看向张逸然:“张大人为何这样说?”
“这个案子,涉及郑平生,还有可能事关三殿下,”张逸然说着,神色中带了忧虑,“不是那么好办的。”
洛婉清听着,想了想,不由得笑起来:“既然知道不好办,张大人为何还要办呢?”
“我没遇见也就罢了,”张逸然认真道,“可我遇见了,知道这是冤案,又怎能坐视不理?而且这位又是我父亲友人,洛小姐与我年少还曾定下婚约,就算是为故人亡魂,也当为他们讨个公道。”
洛婉清听着,不由得一挑眉,随后小心翼翼道:“你回来问过赵姨了?”
“嗯。”
张逸然点头,神色认真:“母亲说我年少时的确有一门娃娃亲,信物还在,只是父亲当年说是酒后玩笑,长大还是要看我们自己。但既然交换过信物庚帖,我自当是守约的。”
洛婉清听着,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是柳惜娘的身份,她轻咳一声,点头道:“这……反正亡人已去,张大人就别多想了。”
说着,洛婉清抱起桌上的卷宗,笑着跳上窗户:“张大人是好官,我也想当个好官,这份公道我来讨,张大人好生休息吧。”
张逸然一愣,洛婉清便抱着卷宗从窗户跃墙离开。
洛婉清抱着卷宗回到监察司,一回来,便撞上谢恒正领着青崖等人下山,看见谢恒,洛婉清立刻抱着卷宗行礼退到一边:“公子。”
谢恒抬眸看她一眼,淡淡点了点头,随后便领着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同她擦肩而过时,洛婉清闻到他身上的梅香,想到昨夜他说的话,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脸红。
洛婉清抱着卷宗回了房间,花了一下午将卷宗彻底看了一遍,差不多梳理清楚。
张逸然办案很细,把整个案情都梳理了一遍,从所有人的供词着手,一一核对了供词上的内容。
证明她爹贩盐的证据,主要是上游盐贩指证的口供,官府从洛家查抄出来的盐,同他爹买盐之人的指认,以及她爹自己的口供。
而现下,指认她爹的盐贩,早已因贩盐处死。
买盐的人,要么已经去世,要么远走他乡,要么根本不存在。
至于从洛家抄盐……
盐是李归玉早已放到库房的,周春带人去抄,自然也查不出什么。
但好在这一次,张逸然找到了一个缺口,就是有好几位富商证明,过去江少言常以洛家的名义和他们做生意,急用布料时,江少言会直接带他们去仓库拿货。
而那个仓库,正是说洛家存放私盐的仓库。
虽然这证明不了什么,但是却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仓库的管理权限不仅仅有洛曲舒。
证人不见,仓库不仅是洛曲舒管理,这样一来,当初证明她爹贩卖私盐最重要的证据,便是那份口供。而纪青若是愿意作证,说明这份口供是被逼供而来,那她爹的案子,就彻底成了冤案。
纪青留有郑平生的信物,只要纪青承认,那就是人证物证俱
在,可以指认郑平生滥用职权,陷害他人。
洛婉清想着,抽出了卷宗里她爹的口供,口供上的字是纪青写的,这倒也不奇怪,大多数案子的口供,都是由旁边狱卒笔录,但奇怪的是……
这份口供,只有指印,没有名字。
正常情况,口供需要签字画押,仅仅只有不识字之人,才会只需要按指印。只是世上识字之人总是少数,所以大多数的供状,都只有指印。
可她爹明明识字,为何口供没有签名?
当时监察司的人也在,若是他爹识字却没有签名,监察司为何没有立刻反应?
洛婉清一想,便觉不对,马上翻开扬州她父亲最后尸检的记录,确认他爹最后死时,周身完整,没有什么异常。而后她又翻开他爹入狱时的资料,发现上面赫然记录着“不辨文字,需狱卒念诵文书”。
这怎么可能?
洛婉清一想,便明白过来,这必然是当时他爹不肯招供,所以郑平生玩的把戏。
她嗤笑一声,将文书推放到一边,扯了一张空白的折子,便开始写立案文书。
立案文书过去崔恒教过她,但这倒是她第一次正经写。
她将文书仔仔细细写完,把所有疑点、证据、结论按条理写下来后,看天色已晚,便下山去吃了个饭,随后又折到白虎司,找到信鸽,给秦怀玉送了消息,让秦怀玉寻找洛曲舒生前笔墨,以及往来富商对其是否识字的评价。
等做完之后,她回到房间,就见追思站在窗前,看见洛婉清进来,歪了歪头。
洛婉清看见追思不免笑了起来,走到窗边,将追思脚上的纸条卸下,就见上面赫然是崔恒用的梅花小楷:
清风月明,聊备薄酒,司使今夜可至?
字迹下还有一个小人招手以盼的模样,这小人画风颇为可爱,洛婉清抿唇笑笑,便回了信:“来。”
她将追思送回,随后便拿着自己写好的立案折子前往谢恒小院。
谢恒院中四使皆在,似乎正在议事,洛婉清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后,玄山白离才走出来。
白离看见洛婉清,面上露出几分和蔼道:“惜娘来了。”
“师父。玄武使。”
洛婉清朝着两人打了招呼,玄山淡淡点头,便提步下山。
白离看了院子一眼,随后也转身道:“既然是来找公子的,我便不同你聊,先走了。”
洛婉清送着白离离开,这时候,进去通报的竹思又折了回来,请洛婉清入内。
洛婉清进屋行礼,就听上方谢恒正在同青崖道:“找个由头将这个人带监察司来,先查一段时间,等过阵子回去,他便不合适了。”
说着,谢恒转眸看向洛婉清:“惜娘何事?”
“禀公子,”洛婉清从袖中拿出折子,恭敬道,“卑职立案文书已经写好,想递交公子,请公子过目。”
“什么案?”
谢恒仿佛完全没有与她提前通过气一般,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洛婉清不由得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谢恒这到的确是公事公办。
不知道为什么,谢恒这种办事态度,到让她安心不少,她更认真几分,仔细道:“卑职与张大人在扬州时,察觉当年经郑尚书查办的洛氏贩盐案疑点颇多,现下已经搜集好证据,想为洛曲舒翻案。”
她说话时,追思从墙外飞了回来。
它不知为何,似乎是在外面逛了一圈,落到谢恒肩上时,脚上还挂着洛婉清写的纸
条。
青崖看见追思,不由得轻笑一声:“哟,公子,追思脚上有信。”
说着,青崖便伸手想去取信,洛婉清见状,眼皮不受控一跳,好在谢恒动作更快,抬手将追思往怀中一抱,淡道:“那把文书递上来吧。”
听到这话,青崖便起身来向洛婉清拿文书,洛婉清跪在地上,将文书恭敬呈上,看着谢恒平静取下追思脚上的纸条,仿佛是看极其重要的信件,认认真真看了一眼后,当着洛婉清的面,将纸条塞入袖中,随后伸手接过青崖递上的文书。
他从头到尾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青崖甚至都没察觉,好奇询问:“连夜用追思传信,怕是什么重要消息?”
谢恒闻言,打开洛婉清的文书,低低应了一声:“嗯。挺重要的消息。”
说着,谢恒扫完洛婉清文书,扔回地面:“不合规矩,重写。”
这话让洛婉清一愣,却不敢多问,只能颔首应声:“是。”
她拿着文书出来,忍不住又打开仔细欣赏了一番,实在没想明白谢恒为什么要她重写。
不写得挺好吗?
她有些不解,又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
那个人和当初她离开东都时,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但她却清晰感知到,过去她看见院子里的谢恒,就感觉他像是独守一座荒坟的孤魂野鬼,然而此刻,虽然身上尚带冰霜,但却明显有了几分生机。
或许是她注视的时间太长,谢恒同青崖说着话,也看了过来。
见到门前站着不动的洛婉清,他眼中极快闪过一丝笑意。
那笑意快得像是洛婉清的错觉,然而在他故意挪开视线不看她时,洛婉清又知道,他方才应当的确是笑了的。
不然按照谢恒的习惯,他若察觉别人注视,当是回看过去,看到对方投降,而不是自己主动移开目光。
都惊动本人,洛婉清也知自己应当是看得太久,便拿着文书离开。
谢恒让她重写文书,自然不会是故意刁难她,必定是她有什么地方写得不合规矩,她便下山去,找白离借了几分立案文书后,拿回山上仔细看了许久。
等到了子时,追思又落到她的窗口,上面谢恒的玉佩,又悬了一张纸条。
“酒温三巡,人可归否?”
下面又带了个哭啼的小人,洛婉清看得笑起来,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子时。
看着这纸条,洛婉清才意识到,谢恒倒是一直遵守着他们之间的约定,若是换做以往,他怕是早就自己过来。
她取了谢恒玉佩,也没回信,只抬手拍拍追思的脑袋,便起身从窗户翻了过去。
谢恒在监察司,倒不是每日都有人看守,监察司后山本就戒备森严,谢恒今日还特意支开了人,他的小院更是空无一人。
洛婉清快速从墙翻了进去,循着记忆来到后窗,抬手推窗往里一跃,还未落地,便被人揽腰环抱而起,洛婉清惊得差点出声,好在她又反应过来,生生止住,由着谢恒抱着她在屋中旋了一圈,径直扔到床上,随后便倾身下来,笑着道:“可将司使盼来了。”
洛婉清调整着呼吸,感觉床帐中谢恒气息弥漫。
梅香环绕,洛婉清不由得道:“公子的床帐中,梅香更浓。”
谢恒微微倾身,笑着道:“因为我在这里,想念司使更甚。”
洛婉清抿唇轻笑,侧过头去,看向一边:“不是邀我喝酒吗?”
“天天就想喝酒,”谢恒抬手捏了捏
她的鼻子,“怪不得文书写得一塌糊涂。”
“我到底哪里写得不对?”
洛婉清听到这话,立刻认真起来,有些不能理解道:“我都是按着你以前教我写的。”
“要知道呀?”
谢恒翻身躺到一旁,笑着瞧着她:“司使亲亲我,我便告诉你。”
洛婉清瞟他一眼,也没说话,撑着自己起身,谢恒见状,便知自己没戏,叹了口气道:“好罢好罢,那司使带……”
话没说完,洛婉清便侧身压下去,蛮亲他一口。
谢恒愣了片刻,洛婉清已经像个欺男霸女的恶霸一般起身,品味着道:“滋味甚好。”
说着,她转头看他,有些好奇:“你吃糖了?”
谢恒反应过来,忍不住蜷着身子低笑起来,洛婉清戳了戳他:“别笑了,文书在我房里。”
“那去你房里?”
谢恒抬起眼眸,明知他是去帮她改文书,洛婉清却在他询问时,感觉到了一种其他的邀请。
她有些不自然转眸,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走吧。”
谢恒拉起她,两人一起跃出高墙,走过林间小道,来到她在的小屋。
谢恒走在前面,洛婉清跟在身后,她看着他一身白衣单衫,发带挽发,他没有回头,光看背影,和当初崔恒没有什么不同。
她看着他走上长廊,领着她走到房中间案牍前,谢恒点了灯,抬手道:“文书呢?”
洛婉清从书桌上将文书抽给他,随后坐到他身边。
谢恒仔细看过,拿着朱笔给她画圈:“你看,你这里称呼不对,你如今只能算五品司使,称呼郑平生时,需要加上大人。还有这里,‘洛曲舒为人清正耿直’,这种话不能写。”
灯光有些昏暗,洛婉清要看清文书,只能更靠近些,谢恒拿着这份文书,开始给她一条一条讲各种可能。
洛婉清起初直着身子听着,慢慢便觉有些疲惫,不自觉靠在谢恒肩头,听他给她不断举例。
说了一个时辰,洛婉清有些困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谢恒转眸看她,笑了起来:“办事儿挺利索,文书写成这样,还不好好听?”
“公子,”洛婉清有些睁不开眼,“你今天睡了吗?”
“睡了啊。”谢恒知道她的意思,昨夜他们闹了一夜,他给洛婉清写着文书,解释道,“从早朝回来就睡了,吓得白离把魏千秋都请了过来,以为我昏迷了。”
洛婉清被他逗笑,闭着眼道:“我好困,您帮我写了吧。”
“哪儿有叫上司帮自己写文书的?”谢恒听到这话,哭笑不得道,“你倒是越发胆大了。”
“我听说了,”洛婉清靠着谢恒,“这事儿本来都是影使干,司使出外勤,影使负责内务,只有我一个人,又主内又主外。”
这话说得谢恒一哽,他拿着被他用朱笔圈满的文书,憋了半天,终于道:“行吧……这次帮你。”
洛婉清赢了这一局,笑出声来,闭着眼道:“以后呢?”
谢恒不说话,低头仿着她的笔迹写文书,洛婉清靠着他,轻声道:“公子帮我写一辈子文书。”
“做你的春秋大梦。”
谢恒立刻反驳:“明日我挑写得好的立案文书拿来给你,你好好学学。往后日子长得很,就算不写立案文书,骂人的文书得学会。”
洛婉清笑了一声,没接话。
谢恒由她靠着,用着她提供
的信息,给她写着立案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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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把主要的内容写得很好,只是官场总是多些没意义的门道,他便稍加润色。
写到一半,看着洛婉清自己写下的“天理恒在,覆于万民”,他誊抄下来,不由得道:“惜娘。”
“嗯?”
“若是你告不赢,那你怎么办?”
洛婉清没说话,谢恒继续道:“天理不会自然落在每个人头上,你告郑平生,机会小之又小。”
“但我得先相信公道。”
洛婉清闭着眼睛,平静道:“公子,别人伤你,你反抗,那叫还击。别人未曾伤你,你假设他是坏人,主动伤他,哪怕他最后证明真的是坏人,那也是伤人。我们需得给这世道一个机会,我告,若告不赢,我做什么,才叫还击。”
谢恒听着,不由得奇怪:“有意义吗?郑家是好是坏,还需你验?”
洛婉清没有说话。
谢恒想想,随后轻笑:“行吧。随你。只是惜娘,”谢恒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若是赌输了,要及时收手。”
“嗯,知道。”
洛婉清说着,感觉意识有些涣散。
她告不赢郑平生,她如何不知道呢?
可是若她从来不告,这世上的人,又怎会知道郑平生做过什么?
她总不能让污水一直泼往好人。
她迷迷糊糊想着,握着谢恒手。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今日追思一封又一封询问的信,想起他走在长廊上的背影,今夜她头一次那么真切感知到崔观澜在他身上存在。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瞬有些怀念没去江南时,在东都那些等待崔恒的时光。
委屈的时候想起来那些时日,她只记得等待他时的不安委屈。
此刻靠着他,她才意识到,每次崔恒出现时,她心底那点骤然绽放的欢喜。
“灵殊。”洛婉清握着他的手,喃喃道,“明日你来找我吧。”
谢恒动作一顿,随后扬起笑容,温和道:“嗯。”
洛婉清一觉睡醒时,是在清晨卯时前半个时辰。
她睡得还有些迷糊,被谢恒折腾醒来,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哑着嗓子轻唤:“灵殊?”
“抱歉。”
谢恒环着她,低声道:“很快。”
说是很快,但洛婉清还是觉得折腾了许久,等事情结束时,谢恒替她匆匆清理一番,便拎着衣服跑了出去。
这事儿做完极其易睡,洛婉清躺着又睡了一觉,等醒过来,已经是天亮。
谢恒的玉佩落在床上,她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闻着床帐中的气息,一时有些无言。等她压着气起身,大清早洗了个澡,走出门来,看见桌上写好的立案文书,她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她拿着文书算着时间,等谢恒一下朝,她便赶了过去,这次她交上文书,谢恒倒没多说,只点了点头道:“文书没问题,但纪青那边你要确认好。如果他愿意作证,两日后元宵宫宴,我带你一同参加,你升任四使的文书现下已经在陛下那里过审,宫宴后他会单独面见你,到时候,你可亲呈此案。”
洛婉清点头应是,拿着文书回去,便直奔纪青那里。
她一到纪青小院,就见纪青正在拿了条白绫挂在树上,看见她过来,纪青立刻把脑袋往白绫里钻,哀嚎着道:“若是回不去扬州,就让我死了吧!死在监察司,也好过葬送一家老小啊!”
洛婉清听着他的话,走到小院,看着
那明显过高的凳子,听着纪青的哀嚎,她径直走过去。
纪青偷偷打量着她,干嚎着道:“我一介草民,怎么敢做这些事?这是要逼死人的啊,救命……”
话音未落,洛婉清一脚踹翻了凳子。
纪青整个人立刻失去依靠,当真挂在了白绫上。
他脸色大变,开始疯狂挣扎,艰难道:“救……救救我……”
洛婉清靠树看戏不动,眼看着纪青脸色一点点涨红,变紫,洛婉清这时候终于抽刀,一刀斩断白绫,纪青“扑通”一下落在地面,洛婉清刀锋瞬间插在纪青旁边。
纪青吓得整个人僵住,洛婉清半蹲在他面前,似笑非笑道:“纪师爷,死的滋味如何?”
纪青轻轻喘息着,洛婉清抬手放在他脊骨上,冷声道:“监狱有多少刑罚,我猜您一定很清楚。方才那种感觉,我可以给您来上一千次,一万次。”
“你想做什么?!”纪青终于暴怒,厉喝抬头,“你这是逼供!”
“你也知道是逼供啊?”
洛婉清凉凉笑起来:“当初你和周春逼供洛曲舒的时候,想过今日吗?”
纪青闻言僵住,洛婉清冷眼看着他:“纪青,跟着周春做过这么多事,你不会做噩梦吗?”
纪青急促喘息着,洛婉清与他冰冷对峙。
过了许久后,纪青嘲讽笑开:“你以为你能吓到我?”
“不装了?”洛婉清见他终于好好说话,拔刀收进刀鞘。
“你算什么东西,能和郑家争?”纪青低着头,手轻轻颤抖着,“你想去死,可别拖着我。你是监察司的司使,手里过过无数犯人,我也一样。你让我做的事,我做了之后,我的下场我比你清楚。”
纪青咬牙:“你别想作证,休要做梦了。”
“那你为何要告诉张逸然呢?”
洛婉清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冷静道:“既然不想让真相告知天下,又为何要告诉张大人?”
纪青没说话,似是也觉难堪。
洛婉清看着他,了然开口:“因为张大人不一样。纪青,”洛婉清站起身来,有些怜悯道,“我知道,其实你也想告。”
“我没有。”
“你想让他们做过的事情被天下所知,你也尚有良知。”
“我没有!告诉你们这些我仁至义尽,”纪青恶狠狠抬头,“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可能上堂去说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7000也没写到宫宴,抱头痛哭。
先看吧。明天继续
【小剧场】
李宗:“最近恒儿很奇怪,早朝总是走神,还打哈欠,每天下朝就跑,他怎么了?”
朱雀:“公子最近很奇怪,每天白天睡觉,晚上消失,今天早上快上朝了人影都没有,刚好被我堵住从墙头返回来,他怎么了?去做什么了?”
李归玉:“这事儿我知道。”
李宗&四使&朝臣:“嗯?”
李归玉:“他谈恋爱了,挖我墙角,狗贼!”
【小剧场·2】
洛婉清:“我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掐着上班的点做?迟到怎么办?”
谢恒:“……那就不上了。”
四使&皇帝&朝臣:“!!!”
谢恒:“呵,这破班我早就不想上了!!谁是天生的牛马喜欢上班啊?!”
张逸然:“我。”
谢恒:“那是因为你没对象。”
张逸然:“……”
谢恒:“说得像谁没单身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