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洛婉清骤然睁大眼睛,她刀锋一把抵在李归玉脖颈上,厉喝道:“你把他怎么了?”
李归玉惨白一笑,雨珠落在他脸上,他贪婪看着她。
他没有能力回应她的问题,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回到十六岁那一年,穷途末路。
他什么都想不了,只伸出手,握住她的袖子,竭尽全力说出一声:“救我……”
说完,他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洛婉清看着他倒在地上,皱起眉头。
李归玉出现在这里,东都一定发生了大事。
她抬头看了一眼东都,算了算时间,谢恒问斩是在明日,她提前到达意义不大,倒不如先问清楚情况。
她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竟然是当年救下他那片竹林,不由得苦笑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将人背了起来,将他放在竹屋之中,给他用了药,输送了些许真气后,便转身去寻找枯柴。
等她把火升好,坐在竹屋吃干粮时,一只信鹰落在窗户。
洛婉清赶忙起身,将信鹰上的纸页取下,一眼便认出是谢修齐传的消息:“监斩时间改为今日午时。”
洛婉清看着纸条,开始飞快计算,按照路程,李圣照他们就算全部是轻骑,也要在天亮才会到达东都,她不确定那条地道从挖掘到将一万人送进城中到底需要多长时间。
可无论如何,她一个人,得护住谢恒,撑到李圣照的人马过来。
在大军之下,护住谢恒?
洛婉清明白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紧张蜷起了手指,但她也没有选择,只能压了不安,拿了炭笔快速将情报写下,随后便让信鹰去通知李圣照这个消息,让他们加快进度。
等做完这一切,洛婉清才意识到有人在看他,凛神看了过去,便见李归玉靠在墙角,静静注视着她。
他一身帝王玄衫早已被泥泞弄脏,泥块凝结在衣衫上,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一言不发,似乎一切都不在意了,只平静看着她,将她这个人刻在眼中。
洛婉清忽视他的眼神,走回火堆旁,平静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王怜阳起了冲突,”李归玉语气疲惫,“她又杀我一次,我又来了这里,你又救了我。”
“我不是救你,我只是想知道公子的消息。”
洛婉清语气平淡,没有爱恨。
李归玉听着这话,低笑了一声,苦涩道:“非要撇得这么清楚吗?”
“我给你药,已经是仁至义尽。”洛婉清平静开口,“我与你之间除了家仇没有什么瓜葛了。”
“没有了吗?”
李归玉眼中尽是死寂,他看着跃动的火焰,过了好久,才哑声询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师父是自愿让你爹杀的?”
李归玉开口,洛婉清动作微顿。
她意识到李归玉已经知道这件事,想了想,也没掩藏,轻声道:“从姬蕊宫出来之后,在扬州。”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希望你是因为你做错事受惩罚,而不是因为可悲。”洛婉清缓声道,“告诉你,你痛苦,可你痛苦的源头,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恰恰是因为……你没有错。”
李归玉一顿,洛婉清抬头看他,犹豫许久,才道:“如果当年你没有主动为国为质,你师父不需要救你,也就不会死。他如果告诉你主因,你也就不会复错仇。可你当质子有错吗?你复仇有错吗?你被欺骗被放弃,有错吗
?没有。我若告诉你真相,那你的痛苦,不是因为你做错之事,而是因为你无错之事,我不想如此。”
“你不恨我?”李归玉忍不住道,“你不想看我痛苦?”
洛婉清想想,轻声道:“实话说……我刚来到东都,我是希望你痛苦。我只是想报复你,可走到现在……”
洛婉清缓声道:“我只想有个了结。我求个公道,但是,我不想恨了。”
“你不想恨了……”
李归玉哭着笑起来,有些痛苦道:“可你也不爱了。”
洛婉清没说话,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李归玉看着她,忍不住询问:“你爱过我吗?”
洛婉清低头用帕子擦拭着刀柄,缓声道:“不必说这些,公子他……”
“你休要在此时提他,不然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李归玉厉喝出声,他踉跄着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盯着洛婉清急切道:“你给我个明白,你不要再骗我了,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既然你觉得我没有做错,既然你这么心软,既然你爱过我,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还要恨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谢恒的消息,你告诉我!”
“因为……”洛婉清看出他穷途末路,她犹豫着,终于道,“我因你而死。”
李归玉一愣,有些听不明白,他呆呆看着洛婉清:“你……因我而死?”
“我……我的家人。”洛婉清想起那个梦境,哪怕遥远,可那种痛楚却还是刻在心里,她艰难开口,“都因你而死。”
“你在说什么?”
李归玉察觉什么,不可置信看着她:“他们不是活着吗?你不是好好活着吗?”
“你有没有想过,我在监狱是怎么发现是你和郑家联手的?”
洛婉清组织着语言,李归玉听她反问,竟一时有些不敢回话。
洛婉清轻笑一声,有些嘲弄道:“因为我做了个梦,梦里面我信了你,我拿了匕首,和张伯说,我会等你的。”
李归玉愣愣看着她,洛婉清笑着回忆:“然后我就等到了流放,路上我娘死了,那些士兵想羞辱我嫂嫂,我哥哥被打死了,我嫂嫂自尽了,我一个人,背着我那小小的女侄,一步一步走,走到岭南。”
洛婉清说着,眼里有了眼泪:“她那么小,她最后问我,岭南是不是有荔枝。我在梦里种了快十年的荔枝林。在那个梦里,我每一日在想,我要如何杀了你,我要如何报仇,可是我做不到,我一辈子困在岭南,一直到死。”
李归玉听着,有些难以置信,却又害怕,试探着道:“可那个是个梦啊?”
“如果我没有和柳惜娘交换身份,如果我没有来到监察司,”洛婉清抬起眼眸看他,“你觉得只是个梦吗?”
不是。
李归玉一瞬明白过来。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慢慢意识到,如果她没有来东都。
如果她没有再次出现,没有让他在这一片沼泽里,看到如此绚烂的她。
其实他也不会再做什么。
他会行尸走肉一样留在东都,怀着对世人的恨意,一直走到最后。
那她走向那个结局,也不意外。
是她回来,他让看到泥泞中的天光,看到那一身血洗后的凤凰。
他对她爱意,起始于江南,江南那五年,爱意蛰伏于骨血,可如果她不回来,那就永远停留在那里。
但她来了,脱胎换骨而来,让他看
到一个这么好、这么美丽、这么耀眼的人。
芳菲阁对峙心颤,琴音盛会一曲惊鸿,紫云山名动京都,流风岛相伴那一路,那一个月饼,背着他走在雨里那一份心动……
她从少年成长出的美好、张扬、艳丽、温柔,都成了东都黑压压天色中的天光。
可这道天光,却注定只能仰望,无法拥有。
又何其残忍?
他看着她,想到她说的那些,想到她经历的一切。
他觉得心抽痛
洛婉清平静注视着他,她无爱无恨,只轻声道:“李归玉,于你而言,或许只是几日。可于我而言,我恨了你十年,痛了十年,怨了十年。我本就是被你困在这个世界的孤魂野鬼,陪你一起埋在这世间黄土……(<a href=".co)(com)” </p>
“所以你醒来后,就决定杀我。”
李归玉终于明白一切,洛婉清如实点头道:“是。”
李归玉听着,却是慢慢笑了起来。
他跪在原地,又想哭又想笑,想了许久,似是终于寻出出路。
“那就来!”
他骤然抬头,急切开口,仿佛是寻找什么解脱。
他从袖中拿出匕首——那把当年他赠她的匕首,蛮横递到她面前,急切道:“杀我!”
他一开口,就控制不住掉泪,他靠近洛婉清,将刀递到她手里:“杀了我,原谅我,好不好?”
洛婉清看着这递来的刀,沉默不言,李归玉终于有些克制不住。
他肩头颤抖,眼泪如珠而落,死死握着洛婉清的手,痛哭出声:“小姐,我什么没有了,我想要的很少,我只是想有个人爱我,一点点也可以。小姐你救了这么多人,你为什么不能救救我?!杀了我,救救我,小姐……不要再恨我,你永远记得我叫江少言,你当我死在了江南,你让我死在这里,原谅我……”
他疯了一般将刀往她手中塞,洛婉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面前已经彻底崩溃的李归玉,为难开口:“李归玉……”
“我不是……我不是……”
李归玉疯狂摇头,哭着看她,嚎啕出声:“我是少言,小姐我是少言……我是少言啊!!”
“别这样。”
洛婉清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是自己,还是面前人,又或者是波折的命运,或是其他,她突然觉得有些眼酸,她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不看他,解释道:“我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痛苦,我是想告诉你,我爱过你,我恨你过,我因你坠入深渊,可最后是那个人将我拉出来。我对你没有愧欠。你问我你错在哪里……”
洛婉清顿了顿,随后组织了语言才道:“你错在,不问证据,不查清事情真相时,贸然做出决定。”
“你错在,你就算做了决定,但罪罚有度,你可以向我爹复仇,不该牵连家人。”+
“你错在,不该用感情作为跳板来欺骗。你可以复仇,但你不该骗我。”
李归玉听着,他不知所措看着洛婉清,洛婉清想了想,笑起来:“不过也罢了,说完也就算了。还是回到正事吧。”
洛婉清认真看他:“谢恒到底怎么了?”
李归玉不出声,他突然觉得无力,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和力气,静默看着面前满眼乞求的人。
他想拒绝,不想回应,然而看了好久,却还是道:“他在今日午时斩首。”
“我知道。”
洛婉清开口,皱起眉头道:“还有呢?”
“王怜阳是个不低
于我之下的高手, ”他整理着语言,快速道,“李尚文当初的确留了一个孩子,她打算扶持那个孩子登基,所以现在,你要是去救人,她就会杀了你,用你激怒李圣照发兵。而且她不会让你带走谢恒的,谢恒如今必须死,他死才能洗脱我指使的罪名,也就洗脱王氏和弑君之间的联系。”
李归玉克制着情绪,他让自己尽量理智道:“小姐,我在东都还有些人,你听我的,我让他们去想办法……”
“你能有办法吗?”
洛婉清抬眸看他,李归玉一顿,洛婉清想了想,只道:“如果按你所说,王怜阳身手不低于你,又瓮中捉鳖,谁去谁就是送死,你让他们去,他们愿意吗?”
李归玉动作一顿,他一时有些不确定。
他身边的人多是为权势利益而来,除了青竹紫棠,没有太多真的愿意在他颓败之时还愿意搏命之人。
“我……”他挣扎着,“我再想……”
“不用了,”洛婉清摇头,“我有我的安排。能成,我一个人就够。若不能……”
洛婉清顿了顿,笑了一声:“我陪他赴死没有遗憾。反正,那个梦境里,我与他本就没有善终。”
她本来就是为了吸引注意,而且,若她带的人多了,难免被说是受人指使。
救谢恒,必须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和任何人都没有干系。
“可是……”
“我陪陪你吧。”
洛婉清知道他要说什么,从腰上掏出酒囊,打开喝了口酒:“从来没有与你好好说过话,如今最后聊一次吧,也算相识一场。等天亮了,我就走了。”
李归玉抬眸看她,过了好久,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才道:“那,我送小姐。”
竹林雨夜,一如当年。
只是这一次,交谈之人,不再是谢恒。
洛婉清听着李归玉说他的过去,说他出生,说江枫晚,说王怜阳,说他为了王怜阳那一个拥抱,拼尽半生。
他们说了很多,像两个普通旧友。
天一点点亮起来,信鹰回到竹屋,洛婉清看到李圣照的消息:“将抵紫云山,开始行动,望拖至黄昏。”
她看着消息,平静将纸条收起,李归玉静静注视着她,他没有拦她,周身带着颓然死气,只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洛婉清抬眸看向他,想了想后,她终于道:“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小姐请说。”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李宗吗?”
听到这话,李归玉没有立刻出声,他静静看洛婉清,好久,才不甘道:“为了你。”
洛婉清一愣,李归玉平静道:“你知道阁内吗?”
“知道。”洛婉清有些疑惑,“有何干系?”
“阁内直属皇帝,也就是说,当年之事,其实李宗全部知道。”
洛婉清睁大眼,李归玉笑起来:“你是洛曲舒之女,你的话,太有分量,而你身处高位,心思缜密,知道这件事,是早晚之事,李宗为了自己的名誉,必定杀你。”
“所以……”洛婉清不可置信,“他是为了我?我一个人?”
“是。”
李归玉如实回答。
洛婉清闻言想了想,随后笑了一声,似是有些高兴笑起来。
李归玉不解:“你笑什么?”
“我笑,”洛婉清撑着自己起身,感觉自己心中有些疙瘩终于散开,欢喜道,“他谢灵殊,终究还是栽我手里了。”
李归玉听不明白, 洛婉清轻声道:“终于有人选我了。”
她的父亲选择成全大义;
李归玉选择仇恨;
曾经的崔观澜、谢恒,也一次次选择自己的责任。
终于在这一日,他选择了她。
如果只是为了大业,他不该杀李宗,应该是掌控李宗,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名正言顺传位于李圣照。
可他选择了为保她杀李宗,在大业与她之间,他选择了她。
而后他便用自己的性命,去弥补自己做下的一切过失。
他终究没有骗她。
洛婉清心中大畅,又觉眼酸,最终起身来,摆手道:“走了。”
李归玉跪坐在地上,握着手中匕首,平静目送她,似乎是在等最后结果。
洛婉清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他:“哦,还有一件事。”
李归玉有些诧异,洛婉清回眸冷眼看他,认真道:“我今日放过你,不是原谅你。而是你当年因未曾查清仇怨,贸然复仇,以致一步错,步步错,我不愿步你后尘。你若心中有愧,那改日尘埃落定,自己去监察司自首,待查明真相,自会按律处置。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
这话让李归玉一时不知所措,洛婉清想了片刻,挪过眼去,有些不甘道:“你曾是位君子,我敬重你的过去,当年你离开故土,为国为质,我也曾长街相送。还望君心浮沉淤泥,”她抬眸看他,眼如澄湖明镜,平静叮嘱,“不忘熠熠光辉。”
李归玉愣愣看着她,面前人在晨光之下,如露珠清透闪耀。
洛婉清见他沉默,没再多言,径直转身走出竹屋,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李归玉跪坐在竹屋中,过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狼狈起身,撑着自己往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听外面传来青竹紫棠的声音。
看见李归玉,他们急急上前,冲到李归玉面前,扶住李归玉道:“陛下!”
“给我准备元气丹。”
李归玉喘息着吩咐:“之后你们去广安王府,青竹带着大家把府库都分了,自行安排去处,散了吧。”
青竹紫棠一愣,不由得道:“陛下!我们带您走,还有……”
“不必了,”李归玉摇头,“我的仇,我自己报。”
说着,他抬眼看向东都,目光轻颤,只道:“今生欠她,今日还她。你们不必跟我送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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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婉清一路奔向东都时,李圣照他们已经到达紫云山外。
此次他们带了一万轻骑,都是西北过来的直系精锐和监察司靠得过的司使。青崖和李圣照迅速拟定的挖地道的路线,开始挖掘。
没一会儿,方圆便小跑回来,有些激动道:“不好了,王怜阳命令两万士兵列阵在东都城门前等着咱们,洛司主一个人,怕是进都进不去城。”
听到这话,所有人对视一眼,青崖算了算时间,皱起同李圣照商议:“殿下,现下已过辰时,就算全力挖掘,也至少要到黄昏才能挖掘完毕,按照夫人给的消息,公子午时监斩,若夫人不能在午时前入城护住公子,公子怕是等不到我们。”
“你不是说不救吗?”
朱雀听到这话,颇有奇怪,青崖一噎,没有理会他,只同李圣照道:“殿下,两万人,夫人怕是拖不住。”
“岂止拖不住?”方圆有些愤愤道,“一人对两万人,那不是送死吗?!”
“是。”星
灵在一旁应答,抬眸看向方圆,“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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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一愣,所有人沉默下来,众人都听明白星灵的意思,一个念头浮现在所有人脑海中。
过了片刻后,朱雀迟疑着道:“那个……我是监察司的人,我去帮我家司主,应该不算是殿下指使吧?”
听到这话,李圣照转头看去,就见朱雀低下头,声音渐小道:“就当我和殿下断绝关系好了……谁会指使两个人去攻城呢?”
“说得是。”
星灵平静开口,扫向旁边方家三兄弟和孙尚权,轻声道:“我们追随的是司主,不是殿下,对吗?”
“星灵……”李圣照闻言苦笑。
星灵面色沉静,她注视着李圣照:“殿下,她是我朋友。答应过她,她有难我必帮。”
“没错。”方顺在一旁开口,笑着道,“而且上次洛司使紫云山一战,我们就畏畏缩缩的,只敢躲在巷子里帮忙,让她捡了便宜,一战震东都。这次两万军队,还不是我们名扬天下的好机会?”
“是啊,”一直沉默着的玄山开口,“都是监察司的人,难道还能听太子殿下的话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星灵开口询问,主动抬手道,“要去的人,举个手。”
刚说完,朱雀立刻抬手:“我去。”
方直方顺方圆还有孙尚权也陆续道:“我也去。”
“我。”玄山平静开口。
星灵点头:“那就……”
“还有我。”
一直沉默着的青崖突然出声,所有人都是一愣,大家集体看过去,眼露正经,就见青崖淡淡瞟他们一眼:“陪你们活不容易,送死还不简单?”
“那……”
李圣照看了一圈,颇为无奈,却也没阻拦,只转头看向崔子规,苦笑道:“只有咱们两个人在这里当地虫挖地道了?”
“是啊。”
朱雀笑起来,颇为得意:“这种名扬天下逞英雄的机会,就交给我们了!”
“大家黄昏见。”星灵开口。
听到这话,李圣照目光微动。
他盯着面前准备离开的八个人,似乎想把对方都记在心中,所有人都知道,黄昏……或许未必相见。
众人沉默许久,最终青崖抬手行礼:“殿下,我们去拿东西,告辞了。”
说着,八人陆续行礼,转身离开。
他们准备好东西后,距离午时不足一个时辰,从紫云山一路奔下,而这时洛婉清已经到了东都城外林郊。
她在林中老远便已经看到东都城外已经步兵列阵,粗略一点,约有万人。
王怜阳或许是以为李圣照会带军队过来,所以布下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多人,洛婉清不由得心上有些紧张,仅凭她一人,都不知道能不能冲到城里去。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她翻身下马,检查了一下带来的火药、毒药、攀墙用的飞虎爪,弓箭等工具之后,又给自己调整了身上各类武器的位置,最后她将写着“监”字的监察司军旗插在马背上,翻身上马。
怜清站在她肩头,追思盘旋在高处,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打马冲了出去。
在她冲出密林刹那,城楼高处,便架起了弓弩,前方士兵陈兵列阵,人山人海。
夏日烈阳熏腾起地面青烟,远处所有人影都变得有些扭曲,洛婉清看着这么多人,不由得捏紧缰绳。
当年江枫晚身为剑圣,万军中救李归玉也要私
下通融,搭上一条性命。
如今她一人正面对上这么多人,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胜算。
可她没有办法退,她必须要在午时之前赶入城中,救下谢恒,熬到黄昏,等李圣照的救援。
她必须吸引足够的目光,必须往前冲。
马蹄嘶鸣,奔驰战场,仿若战鼓锤鸣。
而城楼高处,王韵之身着一身鹅黄色华服,平静抬手。
弓弩架满城墙,双方计算着距离,洛婉清看着那密密麻麻泛着冷光的箭矢,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
她全身肌肉紧绷,上身半伏,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扶着刀鞘,紧张盯着高处箭矢。
她个人并不怕这些箭矢,可马不行,如果马中箭之后,怕是要就地翻倒,没有马带着冲锋,要突围会困难得多。
她紧张盯着箭矢,试图快速冲过射程范围,冲入敌军,两方交战,他们不敢放箭。
距离越近,心跳越快,戒备越深,王韵之亦是如此,她一动不动盯着她,就在她进入射程范围内刹那,王韵之抬手厉喝:“放箭!”
顷刻间,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就在洛婉清拔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朱雀一声大喝:“低头!”
洛婉清本能性一俯身,一张铁网突然从洛婉清身后像是展翅鲲鹏一般,急飞而来,遮天蔽日。箭矢叮叮当当砸在铁网之上,洛婉清震惊回头,就见朱雀星灵一左一右与她并驾齐驱,他们各自用刀剑挑着铁网一边,将铁网展开,铺在所有人头顶。
洛婉清立刻回头一扫,便见玄山青崖拉扯着剩下两只角,方直方顺方圆孙尚权也各自找了位置,躲在铁网之下。
洛婉清不由得惊讶开口:“你们怎么来了?”
“扬名立万的事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做?”方圆笑着开口,“当然得大伙一起啊。”
洛婉清没说话,她扫过所有人明亮又坚定的眼睛,感觉热血在胸腔沸腾。
她突然意识到这一路她失去了很多,但是,她也拥有了很多。
她握着手中长刀,眼看就要冲到阵前,看着所有人的眼神,她终于扬起笑容,高声道:“好!”
说着,她抬刀插入铁网网格,绞网往前一甩,铁网瞬间带着巨力冲出一条长刀,洛婉清大喝出声:“扬旗,为公子,且杀这一局!”
音落刹那,所有人从马侧取下悬挂着的军旗,往后一甩,落入马后插旗铁孔之中。
红底金线绣狴犴环周遭旗帜盈风展开,露出黑色“监”字,在风中猎猎招摇。
九人扬马一跃,马嘶枪出,横扫于千军阵内。
金鼓锤鸣,黄沙漫漫,追思长啸一跃而下,万军齐发俱至,双方齐齐嘶吼出声:“杀!杀!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一章完成,但心脏突然有点不舒服,现在我得躺下了。
谢恒那个高光情节太高了,我现在有点撑不住,等我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来把最后谢恒的高光和结局补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