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谢观澜。”
洛婉清声音出来[(.co)(com), 对面目光轻颤,两人静默无声,四年时光太长,发生的事太多,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谢恒先笑起来,打破僵局道:“这么久不见,清清如此冷淡,怕不是把我忘了吧?”
洛婉清没说话,她只用目光注视着他,用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他周身,确认他周身完好之后,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握住他脉搏。
谢恒下意识想收手,却被洛婉清钳住。
四年时光,早已让洛婉清彻底消化之前从谢悯生那里夺来的内力,外加自己苦修,比起当年早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是谢恒当年鼎盛或许都能一战,更别提如今。
内力探入谢恒筋脉,他的筋脉果然如预想那样乱七八糟,但隐约已经有修补之势,但其他五脏六腑倒还没有太大问题,倒也还算万幸。
确认了谢恒内力没问题,洛婉清目光上移,看到谢恒脖颈上的伤疤。
那道伤痕很浅了,但几乎是在看到那道伤痕瞬间,洛婉清脑海中便浮现起四年前那一日,她看着他挥剑自刎在人前。
她心脏一瞬攥紧,谢恒察觉她看的地方,玩笑道:“别担心,当年我动手有分寸。”
洛婉清没说话,她只盯着他。
他说有分寸,但当初众目睽睽,那么多高手能人在场,但凡他手软半分,便是破绽。
只是她没有发作,只盯着面前人。
相比当年,他清瘦了许多,近乎瘦骨嶙峋,只是眉宇间少了阴郁冷淡,便显得眼眸如星,意态风流。
她看着这人的模样,心上一阵阵收紧发疼,又说不出什么,最终只放下为他诊脉的手,哑声道:“先进去说话吧。”
如今他没什么内力,这样的雪夜,怕是会觉得冷。
她转身往前,踩在雪地里。
监察司后山机关当初几乎全部损毁,现在都是她重新修建,一切虽然尽量复原,但是也与过去有些不同。
譬如地面的青石板砖的纹路,又或者某一个位置的树种。
谢恒静静打量着周遭,听着前方人踩在雪地里的声音。
他抬眸看她的背影,如今她和当年青涩模样截然不同,举手投足都是上位者独有的贵气,也带着她过去没有的孤寂。
谢恒看了许久,终于是叹了口气,主动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温热的手掌全部包入掌心。
洛婉清被他一拉,下意识想要抽手,谢恒却似是早已料到,提前道:“如今你若想抽手,我倒当真留不住了。”
洛婉清闻言便僵了动作,谢恒不由得笑起来,洛婉清不甘转眼,压着眼里那点热意,冷声道:“放开!”
“天这么冷,先进屋吧。”
谢恒恍若未闻,大大方方拉着她便一起进了屋中。
谢恒离开,洛婉清便住进了他的小院,谢恒一进房间,便发现整个房间还是他当初的模样,不过毕竟有洛婉清住着,四处便多了些女子痕迹。
譬如多了一个梳妆台,譬如挂在屏风上的女子衣衫。
然而除了多去的东西,却是连案牍上的砚台、笔架,都是他当年用的那一个。
谢恒环顾四周,回头看她,眼中意味深长。
他什么都没说,洛婉清却就觉得羞恼,冷着脸转过身道:“坐下说话吧。”
谢恒闻言,跟着她走到茶桌前。
洛婉清抬手倒了茶,谢恒将软剑和酒葫芦卸下,洛婉清扫过他的软
剑,没有多说,只轻声道:“当年怎么回事,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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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一顿,便知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洛婉清没给他逃脱的机会,径直道:“杀李宗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同我商量?”
“若是同你商量,”谢恒知抵赖不过,只能叹了口气,如实回答道,“你会答应吗?”
她不会。
“而我不敢拿你的命去赌。”
谢恒低头端茶,语气中带了涩意:“我太清楚我们这批人是什么性子,如果李宗拿皇位作为交换条件,要你的命,我没有把握大家会站在我这边。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送圣照太子登基,为崔氏翻案,推行大夏律,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谁都可以牺牲,更何况你?所以我不敢赌。”
“可他们去救你了。”洛婉清冷静道,“你算错了。”
“是。”谢恒笑起来,倒是颇为高兴,坦然承认,“我算错了,但这叫赌赢了。”
他害怕输,所以他不赌。
洛婉清听出他字字服软,转过头去,继续冷静询问:“所以你是怎么知道,阁内的主子是李宗的?”
谢恒看她一眼,知她没有消气,叹了口气道:“是姬蕊芳告诉我的。当年参与围剿我娘、然后从宫里逃亡江南那个女官,叫楚仪,她是阁内的人,她发现的。”
“姬蕊芳说你就信?”
“自然是因她说的和我过去查过的内容印证,而且最后我也试过李宗。李宗咬死要杀你,”谢恒摇头,颇为无奈,将弑君之事说得风轻云淡,“我只能杀他了。”
说着,谢恒有些好奇,抬眼看向洛婉清:“阁内的人,兄长清理干净了吗?”
“阁内是历代李氏君主独有的组织,”洛婉清语气平静,“如果确认了储君,一般会将阁内逐步移交,李宗没交出来,就是当年他从来没确认过谁。李宗死后,原本杨淳还在掌管阁内,等杨淳走后,阁内便群龙无首,陛下登基后,才有一个叫白寻的人找上来,主动将阁内投靠给陛下,陛下如今还在试探他们。”
“哦,”谢恒点头,“在兄长手中就好。”
“然后呢?”洛婉清见他绕开话题,追问道,“你杀了人不跑,还跑去找李归玉那里找死,殿上斩公卿……”洛婉清抬眼看他,“倒是一点活路都不留。”
“还是留了的。”谢恒知道洛婉清想问的问题,没有理会她话中尖锐,解释道,“当初你同我说,张纯子给你的刀法,和张九然给你的相似,我便猜到张纯子寻找多年的家人,或许就是张九然一家。”
洛婉清皱起眉头,谢恒继续道:“张纯子年轻时乃一代武痴,据说为了学武,抛妻弃子,杀人无数,等后来他成了天下第一,倒是想起妻儿了。”
谢恒嘲弄一笑,给自己倒着茶道:“当年他输在我舅舅手中,便应下我舅舅,他自困天牢再不生事,但让我舅舅举朝廷之力为他寻找妻儿。找了这么多年,张纯子自己都放弃了。我之前没同张纯子交过手,不清楚他的刀法,但既然你的刀法承自张九然,又与他相似,加之我想起之前查过张秋之的生平,倒和张纯子的儿子对得上,所以我就猜……”
“张逸然是张纯子的孙子?”
洛婉清明白过来,谢恒点头:“是。于是我以此秘密作为交换,请张纯子出手救我。他的功法可以塑骨续筋,在天牢时,我便请他先为我续上筋脉,虽然还是残破,但只要有一点链接,我便可以运转内力。而后他又给了我一部分内力,我以姬蕊芳功法融入体内。在行刑之
前,我提前服用了吊命的名药和假死的药,等自刎之后,我及时运转功法续上筋脉,而后张纯子以内力护送着我,一路送到道宗,道宗有一寒冰洞,可将人身体冰封储存,这就给了我慢慢恢复痊愈的时间。”
“所以这四年,你一直在寒冰洞中修养?”
洛婉清沙哑出声,谢恒一顿,他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无措,喃喃:“清清……”
“你说你给自己留了活路,但你却让李归玉来阻我,若我没去……”洛婉清抬头看他,“脑袋搬家了,还能续上吗?”
谢恒没有说话,饶是擅长口舌如他,却也在这一刻败下阵来。
有何可说呢?
他在她面前赴死是事实,纵使无可奈何,可让她亲眼看着他自刎,又何其残忍?
两人都知这是避不过去的事实,洛婉清闭上眼睛,有些艰涩道:“第二次了,谢恒。”
第一次流风岛看着他落水。
第二次眼睁睁看着他自刎。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哑声道:“你休息吧,我先回了。”
察觉洛婉清要走,谢恒立刻出声:“是我打扰,我让竹思打扫了你的房间,我过去就好。”
洛婉清没有说话,谢恒见她不动,她一个人跪坐在烛影中,看不出喜怒,谢恒看了看她,伸手去拿自己的软剑。
软剑装好,他看了看她,见她没有反应,又取酒壶。
软剑酒壶都装好,没什么可再折腾的,洛婉清始终不发一言,谢恒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只能站起身来,犹豫着要走,又还是忍不住道:“清清,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有些路我得走,谢恒注定是要死的。无论前世,亦或今生,就凭他做过的事,谁也留不下他。”
谢恒看着地面影子,哑声道:“能活的只有谢观澜。我知你难过,对不起,可清清,我一直选择的都是你。”
洛婉清抬头看他,谢恒轻声道:“观澜因你而生,为你而活,清清,一直是如此。我不敢求你原谅,可这一辈子,我只能跟在你身后。抱歉。”
他说完,轻轻颔首,便提步离开。
开门时,风雪很冷,洛婉清抬起头,看着那清瘦背影,看着他提步欲走,看着他像一场幻梦旖旎而来,又要消散而去。
惶恐突然升起,她克制不住自己,猛地冲上前去,重重撞上他,死死抱紧他。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谢恒一愣,他感觉背后人的眼泪浸染了衣衫。
他愣在原地,就听洛婉清沙哑开口:“你为什么都不肯哄哄我?”
谢恒一时说不出话,洛婉清带着哭腔道:“你说点好听的话,你抱抱我,你哄哄我,你随便说点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可是……”谢恒慢慢反应过来,无奈苦笑,“我不能这样。”
说着,他转过身来,伸手将洛婉清揽入怀中。
空荡荡的衣衫挂在他身上,他广袖披罩在洛婉清身上,谢恒侧脸靠在洛婉清发间,闻着这久违的香气,拥着梦魂萦绕的温热,低声道:“我怎能仗着你之情谊,如此欺你?”
“你哄我,怎算欺我?”
“我知你心痛,知你苦难,”谢恒笑起来,“我怎能将你的苦处,用玩笑三言两语遮掩过去?清清,我有一辈子了,”谢恒说着,眉眼间带了温柔,他慢慢笑起来,“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你。”
洛婉清没说话,谢恒抱着她有些不想放手。
过了许久,他听见怀中姑娘瓮声开口:“谢恒。”
“嗯?”
“你太会哄人了。”
这话让谢恒一愣,就看洛婉清含泪仰头看着他,似乎是有些不甘心道:“我被你哄好了。”
这让谢恒有些意外,洛婉清盯着他的脸,认真道:“可你要记住,你欠我,你以后都要听我的,从此你就是我的,你独属于我,你再也不准为其他任何人卖命,再也不准多看一眼别人,再也不准……”
洛婉清听着,看着面前人有些克制不住的笑意,她便察觉自己这些“狠话”怕是起了反效果。
她抿唇盯着面前压着笑的人,对方明显是在竭力让自己看上去严肃一点,认真道:“谨遵司主之命。”
然而这话却让洛婉清觉得自己更被嘲弄几分,冷眼甩手道:“进来!”
谢恒不敢多话,低着头压着笑走进房间,洛婉清冷着脸招呼着他洗漱,她先洗过,等谢恒洗漱时,她听着小院里的水声,不由得有些恍惚。
这水声她有多久没听过了?
她算着日子。
以前谢恒在的时候,她经常夜里偷偷过来,就会听见小院里的池水声。
等他离开后,小院就变得异常安静,她才后知后觉,会回忆起他每一道声响。
偶尔她也会听到水声,匆匆赶到小院,却是什么都没有,久了,她便知是自己做梦。
如今她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
她就愣愣躺在床上,看着暗夜里漂浮不定的游光,而后就听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转过头去,便见轻纱帷幕间,公子广袖白衣,赤足散发,脚踏冷夜游光,如梦似幻而来。
洛婉清愣愣看着那人,直到他身披水汽卷帘坐到床边,她才骤然惊醒。
“看什么?”
谢恒明知故问,似笑非笑。
洛婉清下意识想挪开目光,但又觉示弱,撑着自己抬眸看他,看着坐在床边的青年,命令道:“我看看。”
谢恒一挑眉头,倒也没有阻拦,只任洛婉清解开他的衣带,拉下他的衣衫。
衣衫之下,伤痕累累,洛婉清颤抖着拂过他身上伤口,谢恒也在她轻抚之下,肌肉不可抑制绷紧。
“是在天牢时候留的?”
洛婉清哑声开口。
谢恒低低应声:“嗯。”
随后他又宽慰:“会好的。”
洛婉清不敢多言,她只盯着这些伤口。
先前那点不甘彻底消散下去,她看着这些伤口,抬头看向面前人,忍不住道:“你活下来,会觉得痛苦吗?”
“会愧疚。”
谢恒温柔开口:“可是,因为太过幸福,所以哪怕觉得愧疚,也想偷生。”
“你不是偷生。”
洛婉清低着头摇头,沙哑道:“你是新生。谢观澜,”她低头亲吻向他胸前伤口,一点点上移,在她吻上他脖颈上伤口时,谢恒呼吸骤重,她轻轻咬上他的喉结,命令一般开口,“爱我。”
这话仿若重锤砸破堤坝,谢恒察觉心头有什么情绪奔涌而出。
他低低轻笑,将人往自己身上一拉坐在自己身上,仰头看她。
骨节分明的手带着轻微的茧子摩挲着从腿上探入裙间,谢恒仰望着她,似如暗夜妖魅。
“谨遵司主所令,”谢恒笑着看着她,洛婉清忍不住绷紧身体,蜷起脚趾,谢恒哑着声,温柔又强势吻上她,“谢观澜,独爱洛婉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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