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日琴音盛会,来的都是东都世家名流,你跟在小姐身后,切不可有半点逾矩,若是丢了小姐脸面,我家夫人必连同你父母一并问罪,你可知晓?”
马车晃晃悠悠,坐在洛婉清对面的侍女将今日需要注意之事再说了一次,又不忘再次警告。
洛婉清低头应是,心中又不安几分,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车帘之外,忐忑之情愈现。
对面侍女见状,想了想,心有不忍,又道:“不过你是夫人请来的客人,年纪尚小,倒也不过太过紧张。”
洛婉清知道这是对方宽慰,低低出声:“多谢雀姑娘提点。”
侍女得话,点了点头,没在多说。
洛婉清摸了一下袖中银针,轻轻呼吸,让自己放松一些。
东都的琴音盛会,那是每一个东都人都向往过的风雅聚会,可惜绝大多数寒门子弟,终其一生,都只能听之向之,不得见之。
她只是崔氏门下一位客卿之女,按着身份是绝对进不了这种地方,只是托了刚好崔氏家主崔清平幺女崔星灿的面子。
崔星灿自幼身患哮喘之疾,常年需要医者侍奉在侧,她母亲又不愿太多人知晓此事,一贯鲜少出门。此番琴音盛会,崔星灿到了年纪,想要参会,平日侍奉她的医者是一位出了名的年长女医,随她出席有些引人注目,于是便开始寻找一些与崔星灿年纪相近的女医。
这要求太过苛刻,学医者女子本来就少,要年纪小,还要医术精湛,寻来寻去,便找到了洛婉清身上。
她祖父原为太医院正,母亲自己在东都开着医馆,她自幼学医,虽然年不过十五,已经随着母亲坐诊医馆,颇有些名声,崔星灿平日身边名医无数,调养得当,倒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应急救治,尚在她能力范围之内。于是崔家大夫人便同她父母商议,让她以朋友之名,跟着崔星灿一起去了琴音盛会。
主母有求,这自然是不能拂逆的。
虽然姚泽兰不甚放心,却还是再三叮嘱,让洛婉清跟了过去。
洛婉清虽然跟着姚泽兰在医馆坐诊过一段时间,但也是第一次见这样身份高贵的人物,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跟着侍女坐在客人的马车里,摇摇晃晃一路,终于到了琴音盛会聚会的地方。
此番聚会是在王氏别院,等马车停下,侍女便先下车,搬了车凳过来,扶着洛婉清下了马车。
洛婉清落车之后,才第一次瞧见这位需要关照的小姐崔星灿,她生得纤弱,明明比她大一岁,却看上去同她差不多高,面上画了淡妆,却仍旧显得有些羸弱,见到洛婉清,她倒是十分客气,温和道:“洛小姐。”
“见过崔三小姐。”洛婉清朝着崔星灿行礼。
崔星灿点头,领着洛婉清一起往庭院里走,一面往里,一面同洛婉清交谈,低声道:“此番是我一定要过来,倒让洛小姐费心了。”
没想到崔星灿如此谦和,洛婉清倒有些意外,心上放松不少,低低答道:“小姐金枝玉叶,本当就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小女在,必会尽心尽力,小姐大可放心。”
听到这话,崔星灿弯了眉眼,眼神中却有些伤怀,只道:“有洛小姐这话,在下放心多了。”
说着,两人同侍女一起到了别院门前,侍女上前交了拜帖,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入王氏别院。
别院之中已是人来人往,崔星灿出身崔氏,又是崔清平之女,身份不凡,王家侍从引着崔星灿往里间走,一面走一面同崔星灿介绍
着庭院别景。
洛婉清头一次见到这样豪华的府邸, 走了许久没见个头,一面有些震惊,一面有些不由得暗暗端详。
走了一路,洛婉清不断听着有人零散说着“谢七郎”“谢恒”之类的称呼,她有些好奇,却又不敢多加探究,只能跟着往里,等了一会儿,侍从引着崔星灿进了一间客房入座,稍微说了一下今日宴席流程后,便关门离开。
等房间里只剩下洛婉清和崔星灿及其侍女,崔星灿才笑着道:“方才你可听见谢七郎的名字了?”
洛婉清闻言,没想到崔星灿会说这个,诧异抬头,崔星灿便知道她是听到了。
她眼中露出几分压不住的骄傲,只道:“这是我表兄,今日我就是专程过来瞧他的。”
洛婉清有些不解眨眼,崔星灿想了想,抬手遣退侍女,随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是谁?”
洛婉清没有遮掩摇头,只道:“不知道。”
“那你知道谢家吗?”
崔星灿继续问,洛婉清一顿,迟疑着道:“兰陵谢氏?”
崔谢王郑,这是大夏最显赫的四大家族,几百年来朝堂更迭,君主都换了几波,这四家却始终稳稳当当,哪怕她不太管朝堂之事,却也听过。
见洛婉清知道,崔星灿有些高兴,忙道:“对,就是兰陵谢氏。我表兄是他家第七子,名叫谢恒。他特别厉害,小时候别人都不敢带我出去玩儿,只有他敢带我出去。他会飞,拉着我一下就跳出去了。”
洛婉清听到“会飞”两个字,一时有些发懵:“会飞?”
崔星灿点头,亮起眼来:“对啊,他会功夫。”
“哦,”洛婉清反应过来,眼中也露出几分艳羡,“他会功夫呀。”
崔星灿明显是极为崇拜这位表兄,絮絮叨叨同洛婉清说起自己他的生平。
他出身高贵,乃崔谢两家嫡子,自幼出入宫廷,因生得漂亮,才思敏捷,格外受皇帝喜爱,对外都称是自己半个儿子。
八岁入道宗,上山修道,这一去就鲜少回来,他唯一回来过两次,也是崔星灿得以出门的两次。
“我娘总是担心我的身体,从来不让我出去,”崔星灿眼里带了些难过,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大家都怕我娘,只有表兄不怕,他夜里带我翻墙,带我去街上吃糖葫芦,人可好了。”
听崔星灿的话,洛婉清脑海中有了这人大概的模样,大约是有些顽劣的。
想了想,她忍不住道:“那你喜欢你表兄吗?”
这话让崔星灿一愣,随后赶忙摇头解释:“不不不,兄长就是兄长,我……”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有喜欢的人的。”
没想到崔星灿这么直接,洛婉清一愣,慌忙道:“对不住,我不知道……”
“没事没事,”崔星灿摆手,“你也不该知道。”
这话让洛婉清顿住,崔星灿和她呆呆对视,片刻后,两个女孩子都忍不住笑起来。
“你……”洛婉清小心翼翼,“你喜欢的是谁啊?”
“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其他人,”崔星灿小声道,“我喜欢谢家一个旁支,叫谢毓书。”
说起喜欢的人,崔星灿滔滔不绝。
她说那是谢家的旁支,她年少时,谢毓书经常带她和一干亲族子弟玩耍。
那年她冬日落水,就是谢毓书将她救了起来。从此她患上哮喘,再也不能出门……
她和谢毓书
的交往很短,但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两人年纪相仿,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熟络起来。
崔星灿朋友少,初得洛婉清这样的同龄人,不免兴致极高,很快便将她当作了朋友。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没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侍女的呼唤声,轻声道:“小姐,琴音盛会要开始了。”
崔星灿闻言,便拉着洛婉清起身,同洛婉清道:“你随我一同去吧。”
这本也是洛婉清今日职责,她跟着崔星灿一起出去,绕过长廊,步入庭院。
老远,洛婉清便听人群哄笑声,有人大声询问:“谢七,你今日奏什么曲子?”
“曲随心境,”高台上公子,漫不经心拂过琴弦,“我就奏一曲……”
“快看!那是我表兄!”
崔星灿的声音同时响起来,洛婉清下意识抬头。
也就是那刹那,公子闻声回头。
那人山人海中,一张清冷中压了几分少年傲气的面容骤然闯入她的眼眸。
两人视线一对,皆是一顿。
琴音错声,少年故作镇定收起目光,淡定道:“《美人吟》。”
【2】
那是洛婉清第一次见到谢恒。
她从未见过这么惊艳的人,以至于第一刻,连呼吸都忘记。
等一曲弹完,少年抱琴而下,崔星灿拉扯着她的袖子开口询问:“我表兄是不是很厉害?”时,洛婉清才骤然回神,红着脸道:“厉害。”
她们距离谢恒很远,然而在她开口瞬间,谢恒神色却明显舒展了几分。
谢恒在,琴音盛会魁首自然落在他头上,其他人都显得黯然失色起来。
比琴结束,大家各自分散开来,三三两两找到自己好友小聚,穿梭在花园之间,一时谁也顾不得谁。
崔星灿拉着洛婉清环绕着庭院小湖走到暗处,看着远处水榭中正在喝酒的谢毓书,遥望了许久,突然道:“婉清,我娘说,过了今年,我就得嫁人了。”
洛婉清疑惑回头,不由得道:“是你喜欢的人吗?”
“不是。”崔星灿平静开口,“是他兄长。”
洛婉清一顿,崔星灿却显得异常冷静,只道:“婉清,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来琴音盛会吗?”
“为什么?”洛婉清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崔星灿抿唇道:“我想见他一面,我想和他说清楚,我不要嫁给他哥哥,我想嫁给他。”
洛婉清愣住,崔星灿抬手抓住洛婉清:“我知道我不对,但是,但是我没有其他法子。婉清,请你帮帮我。我已经让人去请他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求……”
“你想我怎么做?”洛婉清打断她。
崔星灿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应下,诧异抬眼。
洛婉清平静看着她,仿佛什么都知道。
她看了看旁边,将崔星灿拉到暗处,把自己外套脱下来,递给崔星灿,崔星灿明白她的意思,赶紧将自己外套脱下来给洛婉清。
两人交换了外套,洛婉清温和道:“我替你去方才湖边站着,你要快些。”
“我知道。”崔星灿红了眼眶,有些激动,“婉清……今夜过后咱们就是过命的姐妹,我……”
“去吧。”
洛婉清打断她,只道:“时间不多,等回来再说。”
崔星灿不敢耽搁,点了点头,慌忙离开。
等崔星灿走,洛婉清深吸一口气,才走了出去,站回原来的树
洛婉清听不明白崔星灿的话,崔星灿却也没多说,只自己拿了帕子,让侍女举了烛灯,快速给洛婉清擦干头发,挽了发髻,随后才带洛婉清走出去。
洛婉清出门时,琴音盛会已经快要结束,院子里挂了花灯,崔星灿看着灯,神色颇为忧虑。
王家的侍女领着两人,让两人选灯,洛婉清一面选,一面听侍女道:“今夜这灯可以送给今日琴音最佳者,亦可送给心上人,两位姑娘选了,送谁都行。”
洛婉清听着,看见一只画了飞鹤的灯,下意识想起高台上抚琴少年,她伸手拿了那盏灵鹤灯,提着和崔星灿一起出了门。
两人上了马车,崔星灿一路心事重重,洛婉清知她是为今日之事不安,安抚道:“星灿,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崔星灿摇摇头,却是道:“婉清,世家的弯弯道道,你不明白。”
洛婉清一顿,崔星灿便觉话说得重了,赶忙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
洛婉清笑起来,点头道:“好,我信你。”
说着,洛婉清提灯摆手:“改日再见了。”
崔星灿目送着她回家,洛婉清没有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家人,只简单说了一下发生的好事情,便回到房间。
回房之后,她将灯放在窗台,去房间洗了个热水澡。
她不傻,崔星灿的话她也明白,这些世家都是人精,她落水之事藏不住,这件事又涉及了崔星灿和谢恒,还有那位落水的少年……
如果她没认错,那应该是三殿下李归玉,今日奏琴者,他亦是之一。
他今日筋脉紊乱落水,差点溺死,有人又推她下水,怎么看都不是一场普通落水……
洛婉清思索着,擦着头发从房间走出来,刚到净室,就看见一个少年撑着头坐在椅子上。
洛婉清吓了一跳,对方缓慢睁眼,笑了笑道:“洛小姐,叨扰。”
听到声音,洛婉清才稳住心神,慌忙转回屏风,取了外套,磕磕巴巴道:“谢……谢公子。”
一听这称呼,谢恒便笑出声来。
想了想,只道:“你还是叫我公子吧,每次都像道谢一样,我什么都没做,听着惭愧。”
洛婉清听得取笑,不敢多言,系上腰带,才开口:“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今夜之事我得给你个交代。”谢恒语气认真几分,平静道,“我遣人查过了,今夜你落水之事,冲的不是你,是星灿,你和她换了衣服,对么?”
“是。”洛婉清迟疑着,“他们原本想做什么?”
“星灿到了适婚的年纪,是我舅舅如今唯一待嫁的女儿。”谢恒解释得格外详细,“舅母本来想将她许给我堂兄,让崔谢两家联系更紧密一些,但王贵妃亦是看中了星灿,正在游说舅舅,今日听闻星灿过来,便设了此局,想推星灿下水,让李归玉救下。”
“可是三殿下……”
洛婉清皱起眉头,谢恒便解释道:“可刚好他近日练功出了岔子,本就只是吊着一口气,故作无事,布局之人应当不知道他的情况,把你推下水后,见他不动,就故意推他,结果他一落水,人直接沉了。我老远看见你挣扎,路过时顺手将他捞了上来。”
洛婉清闻言,心上微沉,只道:“三小姐有哮喘,他们这样做,是会出人命的。”
“若不能成为他王氏儿媳,死了又怎么样呢?”
谢恒语气冷淡,随后缓和了一些道:“不过表妹无事了
,现下你先操心一下你自己吧。今夜我及时通知星灿露面,她没什么嫌疑,但大家都看到了女子落水,你又消失了一阵,之后换了衣衫,虽然无确切证据,但大家都能猜到是你。”
谢恒这样的人,喜欢就够了,不必拥有。
就如太阳高悬于天空,不必落入谁的怀中。
但他真的没来时,她还是有了那么些隐秘的、微小的,失落。
人都希望能被喜欢的人喜欢,她终究只是凡人,未能免俗。
她也没有多想,日夜兼程赶到西南,而后就在那里住下,每日看诊,救人。
过了几个月,她便听到从东都来的人说的消息,说谢恒要成亲了。
她倒有些意外,没想过谢恒一个人这么多年,突然就要成亲。
她没敢问是谁,只笑笑没说话。
那天晚上下了夜雨,她看着屋子里的古琴,在回与不回之间,犹豫许久。
随后便听门外传来敲门声,她开了门,就听药童急道:“洛大夫,有急病重症。”
洛婉清一听,来不及多想,慌忙跟着追了出去。
她匆匆赶到医庐大堂,一进门便见青年黑衣金冠,正仰头看着“悬壶救世”的牌匾。
洛婉清一愣,青年笑着回头。
“你……”洛婉清诧异开口,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想到药童的话,“你急病重症?”
“没错,”谢恒走上前来,撩起袖子,抬手将脉搏送了过去,笑着道,“相思病,洛大夫看看?”
洛婉清说不出话,只愣愣盯着他。
好半天,她才喃喃出声:“不是要成亲了吗?”
“是啊,”谢恒点头,“这不赶过来迎亲吗?”
听到这话,洛婉清睁大了眼。
谢恒笑起来,解释道:“爹娘族人我已经说通了,陛下也亲自赐婚了,师妹啊,”谢恒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温和道,“我谢恒可从来不是睡完了还能互相祝愿白头偕老儿孙满堂的人,跑的时候想好怎么补偿我了吗?”
洛婉清不可置信看着谢恒,谢恒歪了歪头,轻笑:“没想好?”
“我……”
“我可想好了。”谢恒打断她的话,微微弯腰,覆在她耳边,低哑着声道,“我每天都在想,我就不该让你早上能跑的。”
洛婉清一瞬间无师自通,突然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她脸色瞬间红了起来,谢恒瞟她一眼,笑出声来,随后直起身:“走吧,让我瞧瞧你平日做些什么。”
“师兄!”
洛婉清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忙道:“我在西南还有事。”
“那我将婚礼定在西南?”
谢恒回头看她,洛婉清脑子有些乱,继续道:“我可能不打算回中原。”
“哦,”谢恒点头,“那我申请调任西南?”
说着,谢恒又想:“还是你希望我别当官?我还有很多可做的事。”
“不是,”洛婉清皱起眉头,“师兄,你家里人……”
“那不是你操心的,”谢恒转眸看她,“我已经解决了。”
“这不值得……”洛婉清知道这必然要付出代价,忙道,“师兄你还有大好前程。”
“我的大好前程就是你。”
谢恒有些不耐,回头看她:“我想要什么应当是我来定,不当由你做主。”
“你会后悔……”
“我又不是为你,我后悔也是我的事,哪里又轮得到你操心?”
谢恒打断她,走到她身前。
他双手负在身后,弯腰同她平视,认真看
着她:“我喜欢你(笔趣阁?╬小说)_[(.co)(com), 前来追求你,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回应也好不回应也罢,我都会这么选。你只需告诉我一件事,”谢恒盯着她的眼睛,“喜欢我么?”
洛婉清愣愣看着谢恒,谢恒突然想起什么,直起身来,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页,颇为骄傲道:“哦,这也不需问了。毕竟……”
说着,谢恒展开纸页,认真读道:“师兄,琴音盛会,一见倾心……”
“别念!”
洛婉清意识到什么,慌忙伸手去夺,谢恒一手将纸页举高,另一只手揽腰一挽,就将洛婉清揽入怀中,垂眸看她:“我当没会错意,你是喜欢我吧?”
洛婉清强撑着脸面不说话,谢恒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一笑若灿阳春光:“这不巧了吗,我也是。洛婉清,”谢恒神色郑重起来,“我喜欢你,来娶你了。其他事我都已操办好,就问你一句,嫁不嫁?”
洛婉清没说话,谢恒静静等着她,好似等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就能一直等。
洛婉清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她心如擂鼓,她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此时此刻尚觉在梦中。
她忍不住问:“若我不嫁呢?”
谢恒面色一顿,随后笑起来,只道:“你再想想?”
“若我想想还是不想嫁呢?”
谢恒神色淡了几分,收起纸页放入袖中,淡道:“那咱们两今晚先睡,明天你再想想。”
“若明天我……”
“那就继续想。”
谢恒抬眸看她:“我就在这儿等着,你要想不清楚,黄泉路上,我陪你走着想。”
听到这话,洛婉清忍不住笑起来。
谢恒看她的笑容,脑海中一瞬间划过幻觉中的两个人。
幻觉中的谢恒和洛婉清,与他们好像很像。
但好似又不大一样。
仔细想想,谢恒温和道:“你还是这样好。”
洛婉清茫然看着他,谢恒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头发,认真道:“我没这么心疼。我也更高兴。”
洛婉清听不明白,但还是点头,轻声道:“等我办完事情,随你回东都。只要你同意,”洛婉清认真道,“我们就成婚。”
谢恒笑起来,随后道:“今晚我睡哪儿?”
洛婉清僵住,她突然明白了谢恒的意思,犹豫了许久后,低声道:“医庐里只有我的房间,如果你不介意,那就同我睡吧。”
“那叨扰洛大夫了?”
谢恒说着,转身往外走去:“走,领路让我瞧瞧。”
洛婉清红着脸,领着他去了自己房间。
她床榻小,谢恒睡上来,两人几乎就是挤在一起。
上床时,谢恒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轻声道:“送你的。”
洛婉清疑惑接过,打开小盒,看见是一条脚链。
“这是?”
“我经常做梦梦见它,”谢恒目光落在脚链上,音色微哑,“梦里声音很好听。”
洛婉清听着,拿起脚链,脚链上有铃铛,她轻轻摇了摇:“这样的声音?”
谢恒没答话,从洛婉清手中拿过脚链,系在她脚踝上,随后抬头笑了笑:“带上睡吧。”
说着,他便坐到床上,躺了下去。
洛婉清睡在里侧,犹豫片刻后,也躺了下去。
谢恒平躺着没动,听着洛婉清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后,他听她小声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不知道,” 谢恒实话实说,“发现的时候,是你要同李归玉走。若说是什么时候开始……”
谢恒认真想了想:“可能是从我以为我见色起意起吧。”
“你不是见色起意吗?”
洛婉清疑惑,谢恒一顿,随后道:“你换一张皮囊站我面前,见你那一天,我想,我应当也是会心动的。”
就像梦里的那个谢恒,第一次见到那张烂了脸的柳惜娘时,看见那双眼睛,也为其吸引。
洛婉清闻言轻笑:“师兄,我第一次知道你也是会撒谎的。”
听到这话,谢恒瞧她一眼,轻佻道:“师妹,我从不撒谎,尤其是对小姑娘,我更不撒谎。”
洛婉清笑得轻颤,房间里隐约有铃声轻响,那声音很小,但习武之人格外敏锐,谢恒听见,没有多说,转过身去,背对着洛婉清道:“睡吧,你也累了。”
洛婉清没有出声,谢恒说的是实话,她被他堵在角落里,格外有安全感,没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去。
听见她呼吸声均匀下来,谢恒才翻过身来,他抬眸端详着月下女子沉睡的面容,忍不住抬起手指,勾勒起她的眉眼。
他静静看着她,脑海中闪过梦里的画面。
过了好久,他轻笑起来。
这辈子他们过得很好,愿他的小师妹,一生顺遂平安,安乐到老。
至于他……
指下女子睫毛轻颤,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幻觉里的谢恒艳福不浅,他想……
等成了婚,他的好日子,应当算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申请了榜单必须要更新7000字。
本来要把大结局修完才放的番外我先放一个出来,这个番外之前发过一次,后来为了阅读顺序,不要读着读着正文跳番外,所以我拿走了,现在放到这里来。
大结局大概明天就能修完了。